木兮枝明白了,就像她知道不少流传在琴川,一般只有琴川人才会听说过的故事,祝忘卿今天要给她讲的故事是流传在蓬莱的。
她摇了摇手中的瓜子:“祝姨,我能不能边听边嗑瓜子?”
“当然可以。”
祝忘卿让木兮枝也剥些瓜子给她,等她说完了就可以直接吃了:“蓬莱曾有一个容貌很是出色的圣女,但很少人见过她真容。”
“因为她被奉为蓬莱圣女,所以备受世人尊敬,而圣女的职责是守护蓬莱和天下苍生。”
木兮枝很专心听。
直觉告诉她,祝忘卿不会无缘无故找她讲故事,其中或许隐喻着什么,木兮枝想知道是不是。
“按理说,蓬莱圣女理应端庄,谨守礼节,可她并没有,在别人看来,她有点离经叛道,蒙着脸随意出入蓬莱,到处走。”
木兮枝还挺喜欢这种不受束缚性格的人:“然后呢。”
祝忘卿:“有一天,她认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女孩当妹妹,将她带回蓬莱,还为她取了名字。”
“她们在一起生活了一年又一年,而妹妹对阿姐占有欲愈发强,得知她和一男子走得近后,妹妹发现自己不想看到她嫁给旁人。”
木兮枝好像知道为什么了,刚塞进口中的瓜子仁掉了出来。
祝忘卿脸上还有笑。
“妹妹不想阿姐嫁人,于是鬼迷心窍爬上了那男子的床,继而四处宣扬,还说非他不嫁。”
整理房间的侍女不知道什么时候退下了,只剩下她们。
祝忘卿垂眸望着炭盆里的火:“谁知道,阿姐根本就不喜欢那个男人,一切都是个误会。”
木兮枝噤若寒蝉。
“就是因为那次,妹妹怀孕了,她当时还小,也不知道什么避子汤,还是阿姐先发现的。”
房间除却祝忘卿娓娓道来的声音,变得很寂静。
木兮枝连瓜子都不磕了。
“妹妹本想打掉孩子,但见阿姐比以往更关心,更照顾她,几乎是寸步不离,还说要认她的孩子当干女儿或干儿子……”
“没错,妹妹见此又不想打掉孩子了,她想的是,她们这也算是共同拥有一个孩子了。”
这人的脑回路震惊到木兮枝了,她被自己的口水呛得咳嗽。
祝忘卿给她倒了杯茶:“妹妹知道那个男人喜欢阿姐,于是决定怀着孩子嫁给他,断了他对阿姐的念想,不让他有可乘之机。”
“换作其他喜欢阿姐的男人,妹妹才不会花费这番心思,要怪就怪那个男人家世好,有权有势,阿姐又跟他走得近。”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办法……木兮枝不予置评。
祝忘卿:“妹妹出嫁后生下一子,她本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过下去,直到阿姐跟她说自己有喜欢的人,还打算和他成婚。”
“你说妹妹如何能忍得了?她做了那么多事,就是想她阿姐永远陪在她身边而已,结果呢?”
祝忘卿捏紧了茶杯。
木兮枝不禁插一句:“祝姨,就拿我来说,我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但对方不喜欢我,对方也没有错啊,那个妹妹有点偏激了。”
她捂唇笑:“绾绾说的没错,她就是偏激,后面还做了很多错事,直到阿姐死了才幡然醒悟,可晚了,什么都晚了。”
木兮枝:“祝姨……”
有侍女叩门道:“木姑娘,圣女,晚宴就要开始了。”
祝忘卿起身:“不知不觉到晚宴时辰了,不说了,下次有机会再和绾绾说剩下的故事,你现在先去换上我送你的裙子。”
木兮枝应好。
她换好衣裙出去,祝忘卿早已不在了,只有披着厚实外衣的祝令舟跟几个侍女,以往殿中没侍女,今日是陶长老安排的。
祝令舟看到木兮枝,想喊木姑娘,反应过来咽了下去。
木兮枝见祝令舟在院中,哈着气搓手走过去:“你怎么出来等我了,仔细受凉,你应该在房间里等我,我出来会叫你的。”
“听说她在你房间待了一会,你们谈了什么?”祝令舟知道祝玄知不会喊祝忘卿母亲,如今说话也只用“她”来代替。
她眨眼:“没说什么,就给我讲了个故事,还没讲完。”
祝令舟没追问。
“你等等,你的披风带子没拉好,我帮你系。”木兮枝踮起脚,握住他松开的披风系带。
祝令舟下意识屏住呼吸。
侍女忽然对宫殿大门方向行礼,齐声喊:“二公子。”尽管祝玄知不受宠,但就算不受宠,他也是云中的二公子,还是得行礼的。
祝令舟立刻抽回自己的披风系带,不动声色往后退一步,稳住声线道:“我自己来就行。”
“哦。”
木兮枝还沉浸在祝忘卿说的故事里,倒是没留意到祝令舟的反常,听到侍女的声音,她偏头看向宫殿大门:“二公子。”
祝令舟迅速系好了披风系带:“你怎么来了?”
也不知道祝玄知有没有看到刚才那一幕,他表情如常,目光也是:“我顺路经过这里。”
反正都要去参加晚宴,此刻总不能再分开走,他们顺理成章一起去云中大殿。一路上,气氛诡异,木兮枝几次挑起话题都失败。
他们两兄弟皆不说话。
木兮枝自是不知道他们少说话是不想暴露身份,因为她熟悉跟祝令舟互换过身份的祝玄知,兴许能从一言一行中辨认出来。
反观祝玄知有一种很矛盾的心理,他隐隐希望木兮枝能够发现此刻在她身边的人不是“祝令舟”,可她若发现,一切很可能会失控。
她会彻底回到祝令舟那一边,而他依然什么都没得到。
祝玄知保持沉默。
木兮枝见他们没说话的想法,干脆也跟着不说话,改变不了就融入,总比一个人唱独角戏好。
一到大殿门口,陶长老就迎上来了:“大公子,木姑娘。”最后才叫祝玄知:“二公子。”
祝玄知看也不看他。
祝令舟要维持着祝玄知在木兮枝面前露出来的“祝令舟”形象,也没回陶长老。陶长老习惯热脸贴冷屁股,带他们入座。
除了云中弟子,长老级别以上的都是二人共桌,木兮枝虽不是长老级别以上,还只是个三阶修士,但仍被安排在祝令舟那一桌。
祝玄知坐在他们对面。
云中家主和祝忘卿则例外,各坐一桌,就在大殿正前方。
等人齐了,云中家主直接拿出家主信物,唤祝令舟上前,再让他往信物上滴血,完成认主。
木兮枝坐在下面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祝玄知在看她,眼神似曾相识,木兮枝心中莫名闪过一个念头,又觉荒谬,毕竟他们验过身份。
在木兮枝再抬眼看过去时,发现祝玄知移开了视线,仿佛刚刚真的是错觉,她喝了口热汤。
祝令舟领了家主信物后回来坐下,木兮枝给他装了碗热汤。
“喝口汤暖暖胃。”
祝令舟知道祝玄知跟木兮枝关系非常好,所以强忍着不对她客气地说谢谢,接过汤就喝了。
晚宴开始了,有云中弟子上台舞剑给大家助兴。
木兮枝吃了几口饭,又给祝令舟夹了点菜,压低声音问:“我今晚要不要去你房间睡?”
同床共枕是他们的常态,如今回到云中,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又不想他阴阳怪气地说她扔下他,独自一人睡,还是问问比较好。
祝令舟拿玉箸的手一抖。
他的房间?
不等祝令舟回答,坐在他们对面的祝玄知忽然摔了一只碗。
“砰”的一声,所有人朝祝玄知看去,包括祝令舟和木兮枝,她嘴里的肉都还没咽下去呢。
第75章
瓷碗破碎后,大殿一片安静,云中家主皱眉:“怎么了?”
祝忘卿漫不经心地抿了抿酒杯:“无非是不小心摔了碗罢了,还能怎么了,换一只便是。”
哪怕她和云中家主和离了,在云中也有一定的地位和份量,侍奉在侧的人听言立刻去祝玄知那里,替他换了一只完好无损的碗。
祝玄知垂眸望着新碗,不再动筷,却也没离席。
晚宴继续。
木兮枝这才将口中的肉咽下去,多数云中人爱喝酒,用来驱寒,饭桌上一般备有一壶热酒,她也倒了杯来试试,烈酒烫喉。
不过这一杯烈酒入肚,木兮枝感觉身体是暖和了不少,美滋滋地想早点吃完这一顿,回去沐浴,躲进暖烘烘的被窝里睡个好觉。
慢着,她差点忘了祝令舟还没回答自己的问题。
木兮枝拉了下他衣袖:“你还没回答我呢?今晚要不要和你待在同一个房间?我去你的房间,或者你来我的房间都可以。”
云中的守卫虽森严,但也不是绝对安全,他们待在同一个房间里,不仅可以让他不胡思乱想,还能让她不用那么担忧他的安危。
一举两得。
祝令舟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有点不知所措,但没有表露出来,声音压低一个度,语气较像祝玄知:“同一个房间。”
等晚宴结束,他们应该就会互换身份了,到时回他宫殿的人将是祝玄知,祝令舟便想先答应着,不必在这件事上惹木兮枝怀疑。
木兮枝边点头边吃饭。
她突然问道:“祝谢之,你这两天的身体是不是不舒服?”
祝令舟险些没反应过来木兮枝喊的祝谢之是他,祝谢之是祝玄知自己取的名字,让她这样喊?
眼下不是他该管这个的时候,祝令舟答道:“尚可。”
木兮枝若有所思:“是么,我看你这两天都不怎么说话,以为是你身体不好,不想说话。”
如果身体不舒服,木兮枝也不怎么喜欢说话,想安静待着。
祝令舟垂在衣袖里的手紧张得动了动,脸色不变,淡淡道:“是有一点,但还好,不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