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鳞子甲感觉自己肺叶中已经没有空气之际。水妖王突然淡淡地说了一句：“听说夜青公主，与土部住了多年？可惜土部现在的继承者息壤，是个漂亮姑娘？”

第2860章 上代公主何在？（6）

　　“是……”

　　鳞子甲汗滴滴地回答，不知为何父王突然将话题转移到了息壤身上。

　　“夜藤女皇守诺，夜青公主……也是一位洁身自爱的好丫头。”水妖王起身，缓缓将双后背在身后，目光苍茫地眺望远方。

　　似乎没有与鳞子甲讨论他手中青羽来历和故事的意思，水妖王自顾自地，念叨起了夜藤。

　　“女皇陛下，受废土腐蚀，伤得极重，虽然一直封闭藤丘，不允许外人踏入，但从那年，乙儿代你去向木部求婚，自行破入藤丘阵法可见……她……大限将至了。”

　　“夜青、夜叶二女，是女皇陛下留在残阳，最后的子嗣，也是唯一可以继承她妖力，重新在废土中生根的种子。而妖族万种，唯有我水部，和土部，可通过双修大幅度助涨木妖妖力。”

　　“先与我部定亲，后其女夜青在大雨林内，意外遇见失踪多年的土部势力。虽然与土部相处多年，甚至受到土部强者指点照顾，但夜青公主，依旧应约而来，其中……排除息壤也是女儿身的原因在外，更多还是因为，木妖是重诺的一族，不然，这六年来夜青公主遇到的变数，比你一日梦缘来得多得多。”

　　老妖王不愧是老妖王，虽然看着并没有去回答鳞子甲的问题，但自顾自的陈述，最后还是落在了题眼上。

　　被父亲明着暗着怒骂背信弃义的鳞子甲，大膀子都在哆嗦，憨憨的小脸上，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的确。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自己现在的要求和心理状态，都着实不义。

　　“我……”鳞子甲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

　　“你等等，为父话还没说完。”

　　还没等鳞子甲说话，老水妖王语气平静，再一次向他摆摆手，示意安静。

　　“自八百年前的浩劫之后，夜藤女皇每隔一两百年，都会催发三个子嗣，你可知在夜青、夜叶公主之前，那些上代公主们，都去了哪里？”

　　不明白父亲到底在想什么，被牵着鼻子走的鳞子甲用力想了想，而后回答：“不知。”

　　“不知就对了，上代三位公主夜华、夜宁、夜平，嫡长者夜华和水部河氏联姻，还没等嫁入河家，便被与其敌对的水氏暗杀，水氏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夜华公主的妖力，同样可以助涨水妖修为，为了避免对手强大，水氏只有以这种办法，扼制河氏壮大。在暗杀与动乱之后，水氏的确抢回了水妖王的宝座，又在六个月后，求取木妖二公主夜宁。但水氏妖王，本来就是暴虐之人，在迎取了二公主的第二天，便将她妖力吞噬一空，以图壮大自身……连失二女，三公主夜平不敢再涉足当年水妖王位频繁易主之乱，独自前往青土，想依靠自己的力量寻求生根之道，但二十年后，前去请安的羽妖们，只找到了夜宁公主长眠于废土的尸骨。”

　　听着父亲缓慢且沉重的声音，鳞子甲鼻头一酸，眼底突然有泪。

　　虽然自己不曾见过夜藤，也不曾与木灵一族有过任何交流，但光是听到这些昔日的旧事，都让他发自肺腑地痛苦和怜悯。

第2861章 甲儿，你流泪了（1）

　　“不但上代木妖公主们境遇悲惨……”

　　“上代乃至上上代……此八百年间，夜藤女皇之女，无一长命。”

　　“导致这一悲剧的，并不是木妖个体修为不强……恰恰相反，无论是早逝的夜华，还困于废土的夜平，二者年纪小小，都修到了青阶水平。”

　　“木妖们的悲哀，在于人丁过少，现世，只有夜藤女皇可以凝化子代，而她本人，又因本源之伤，不可离开藤丘半步，小公主们在此乱世之下，根本不待成长为可撑碧叶的强尊，便会死于力竭，以及诸妖之间的争斗。”

　　“整个妖界都在世界的毁灭之景中堕落……”

　　水妖王的表情悲怅，语气越发悲凉。

　　“混乱，在人心中种下疯狂，死亡，令礼乐崩塌，再无妖关注明天，众生，只求现在的欢愉！”

　　“所有人都忘记了……所有妖族之中，只有木妖，只有木妖在问鼎紫阶后，可以自产灵气，庇护百族！所有生灵的存在，对此即将崩毁的世界，都是负担，唯独木妖，是最后的希望。”

　　说完之后，整个房间再一次陷入长长的沉寂。

　　沉默良久，水妖王缓缓走到长跪在地的鳞子甲身前低下头去。

　　“甲儿……你落泪了。”

　　老妖王伸出一指，沾了沾鳞子甲眼角的泪水。

　　这泪。

　　不是简单的为木妖一族悲惨的境遇心痛，而是一个孩子，蓦然懂得，父王披荆斩棘，一路陷害！谋杀！嗜血！夺权……直至从一个卑微妖众，坐上水妖王宝座的初衷。

　　背负着骁勇无耻之名的一代枭雄。

　　他内心所求，没有人曾看破。

　　他在为这荒芜的大地哭泣，誓死想守护的是，大地最后的绿意。

　　“你可知我，为何钟意你？”

　　轻轻抚摸鳞子甲的头顶。

　　“若我将这些话，说给你那些兄弟听，阿乙他们，没有人会如你一般，对这个世界的悲凉感同身受，弱肉强食，已经烙印在了他们的骨血里，他们不信未来，只知道学父亲那些歹毒手段，谋求当下。”

　　“所以也只有你，才有可能帮助夜青化根。你蠢蠢的善良，令你知道什么是奉献，什么是牺牲……”

　　“今夜你好好想想，为父去休息了。”

　　说完最后一句，老水妖王踏入了点满灯火的房间，又将房门轻轻合上。

　　鳞子甲如一尊雕像般，长跪在地。

　　父亲并没有呵斥他，也没说要求。

　　但在父亲离开之后不久，他便缓缓张开手掌，目送那三枚青羽飞入灯火之中，无声地被烧成灰烬。

　　是的。

　　父亲没有看错。

　　自己对于残阳界明日秩序愚蠢且不切实际的追求，与父亲如出一辙。只要能亲手开创一丝希望，他愿……祭祀出自己的所有。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

　　苦涩与无奈，说不出口，便只能如那三枚青羽在火中化烟，袅袅寂灭于无。

　　听着火焰哔哔剥剥地响，鳞子甲冷喝一声。

　　“来人呀，准备浴水。”

　　他站起身子，一步步向屏风后走去，褪下铠甲，露出健硕的身材。

第2862章 偷窥姐夫（2）

　　就在此时，房顶屋瓦一角，被人无声掀开。

　　四苹果夜霄，撅着屁股透过瓦缝向下打量。

　　不得不说，水族大子府内看护森严，但那些小妖小将的，还不足以阻拦她偷窥准姐夫的旺盛好奇心。

　　长得好不好？

　　修为强不强？

　　有没有在房间里偷偷藏着小娇娘？

　　这都是真小小此时最在意的问题，若是水族大子鳞子甲太差劲，她不介意先灭了他，再去为夜青姐姐寻回上次岩族的大傻儿个……

　　母亲虽然安排得好，但千好万好，难抵一个“我乐意”。

　　与此同时，一尊黑乎乎的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院中，看着明亮的窗户，投射出鳞子甲那挺拔的侧影，息壤公主狠狠地吞着口水，似乎已经品尝到这妖体之下，磅礴的妖力！

　　第一眼落入真小小眼中的，是蒸腾馥郁的香气。

　　木灵喜欢洁净，水妖亦亲泉水，上一次祭水节上涌出的新泉，第一口被碧波城的百姓们留下，酿造了令整个妖界都垂涎的新泉酒，而第二第三口，则被水部皇族储存，用来给大子成婚沐浴。

　　此时热泉之中，甚至滴落了保存八百年之久的花蜜。

　　自大浩劫之后，花草凋零，只有浩劫前的花蜜才馥郁浓香，经久气味不散不休。

　　鳞子甲将全身浸透于水中，表情凝重而木讷。

　　他刚刚，做出了一个选择。

　　那选择令他封闭自己心头原本的美好，将灵魂与余生的所有力量，都投身入一项渺茫而苦涩的事业当中。

　　虽然心意已定，看怔怔看着眼前袅袅升出的热气，他心底，却情不自禁，再一次浮现出一双柔软的小手，还有青色的羽织。

　　“妈呀！在洗澡！”

　　看到浴池，还有池中那模糊的人影，真小小一个趔趄，差点从屋瓦上摔倒。

　　非礼勿视呀！非礼勿视！

　　根本不知大子殿下在洗澡。

　　此时真小小心情极为忐忑，不知现在自己的所做所为，若日后被夜青发现，会不会追上前来，挖掉她的双眼？

　　虽然思绪矛盾得很，不过很快，真小小便再一次将头探出，勇敢地瞪圆双眼！

　　不行！

　　一定要仔细观察。

　　说不定发现鳞子甲品行不端，此人，便是自己刀下野鬼，做不成姐夫！

　　在小苹果神识的扩大之下，真小小的识海内，终于勾勒出一个清晰的轮廓！

　　咚！

　　房顶一声异响，一枚重物从大子沐浴的房顶，砸落地面。

　　“谁？”

　　猛地从自己美好的幻想中惊醒，比院子里的家丁杂役们反应更快，腰上缠了条黑布鳞子甲便怒气冲冲大喝一声，直接从水中跳起，破顶而出！

　　在刚刚重物倒地的刹那，他捕捉到了一抹极是陌生的妖气！

　　“这是什么狗血剧！老天爷我诅咒你十八代祖宗。”

　　从碎石堆里匆匆爬起的真小小，哭笑不得地拔腿就跑，反正气息已经暴露，身后不但传来鳞子甲的大喝声，还有明晃晃的火把点起，似乎自己刚才的举动，迅速引来整个府院的精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