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帝鹿的容貌苍老了几分，仿佛因为真小小跳出幻境的对话而迅速觉醒着大帝意识。
火化寒冰，是帝鹿的成名之作。
在野火遍地的南鼎，生出水灵根与水元素原本是妄想之作，但他却借助献祭生命的方式，将这一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虽然离开南鼎后，帝鹿大帝完善了这套理论，使水火转化再也不需要消耗庞大的生机，但可惜这些精妙的工艺，并没能成功留在南鼎界里。
“是，也不是。”
真小小轻轻地笑了起来。
流牛耕马所用的原理，并不是基于帝鹿火化寒冰的改进，它们由大铃子首创，是一个全新的能量转换体系，过程完全不涉及任何献祭。
“新一种的火化寒冰！”帝鹿的眼睛亮了亮，脸上情不自禁荡漾起世人难得一见的笑意。
是的！
用能量转换的方式，改写南鼎百姓代代饥荒的惨景！
其实他在离开南鼎，进入列空界后，不止一次地懊恼与后悔，如若当年他将研究魔动人傀的精力分出一半用在改造南鼎生态环境上，结局可能完全不同。
“什么破玩意儿？”
风凉对真小小拿出的机械兽不屑一顾，这就是她被封镇殇州搞出来的东西？
耕田种地？
它们有何用处？
想要插话，但张了张嘴的风凉很快便震惊地意识到，不知何时，帝鹿与真魔小小之间消然出现了一道力场！二人好像分割在了幻境时空的更深层内，自己触及不到！
为什么？
这是真魔小小的仙法？是帝鹿大帝本人的意图？他们在讨论着什么事情？为什么自己完全无法理解？
帝鹿用深沉的目光打量站在自己面前的真小小。
这才是他设立这个幻境的真正意义。
并不是希望有人能帮助他毁灭南鼎，亦不需要旁人阻止他发动地狱一战。
无论是毁灭，还是罢手，都无法救治自己的故乡。
毁灭，只会令大地更贫瘠。
止战，亦改写不了任何东西。
他需要的是跳出“是、非”的第三种答案。一个真正能剜除毒瘤，救治膏肓处的手段。
第5134章 荒芜是原罪（3）
气氛……相当微妙呀……
气息虚弱的皇甫夜城震惊地看着真小小与帝鹿二人。
真小小挥了挥衣袖，从储物袋内放出源源不断的流牛耕马，它们撒欢地伸开四蹄，一面痛饮大地流火，一面施云布雨，翻土播种。
机械兽大军浩浩荡荡，气势恢弘。一旦数量超过一定极限，便拥有了改天换地之势！
整个空气的温度，因为真小小的这一挥袖而迅速降低。
“南鼎的森严等级差距，来自修士与平民的不同，更来自自古贫瘠的大地。”
“荒芜是原罪。”
“食不果腹，衣不覆体，平民没有生存的自信，才会被贵族无度驱使。”
“改写南鼎界的火，才是阶级崩塌的第一步。不然一次又一次的毁灭，不过只是一场又一场悲剧的轮回。”
真小小一面放出自己炼制的流牛耕马，一面朗声对帝鹿说道。
蜷缩于真小小身后的圣月火祖沉默不语。站在两侧的风凉与皇甫夜城表情呆滞，直到此刻才蓦然醒悟帝鹿大帝真正的索求！
他不是怨！他不是恨……
他在悔！
离开故乡无数年，每一个漫漫长夜他都在懊悔，若不是当年年轻气盛，今日的南鼎，应在他绝世的才能下，焕发完全不一样的光华。
“恭喜你，答对了。”
此刻的帝鹿大帝，已经完全恢复一头白发，皱纹深重的模样。虽然还是脊背佝偻，但他深邃的眼眸里却透露出一股常人无法比拟的帝王之息。
缓缓朝真小小伸出手掌，一枚发光的钥匙在帝鹿的掌心上沉浮。
那是控制大奥之甲的开关！
看到这样一幕，风凉眼底直接流出了血脓！
不！
绝不能将钥匙交给真魔小小！幻境再来一次，再重新来一次！我只差一点点就悟了！该死的！那尊机甲，绝不能为除我之外的旁人所得！
“我的天！”
皇甫夜城倒吸着冷气，这一刻他的预知之眼自发发动，在一片片的白雾之下，他终于看清，那抛下自己，独自走上帝王之路的，是真魔笑笑的背影！
她生于莫家……她才是自己成帝之路中，最大的阻碍！
苦笑蔓延皇甫夜城的嘴角。
看来自己一直在犯错误，莫独虽然并非池中之物，但从自己手里抢走大奥的并不是他曾认定的莫独，而是笑笑！
真小小低头看着帝鹿掌心的钥匙，并没有立即伸手去取，而是用自己的指尖轻轻碰触太阳穴，从识海内拉扯出一条浅浅的银丝。
“其实，流牛耕马并不是我的杰作，曾有人问我，南鼎的炼器技能那么玄妙，可以制出堪比化神修士的王将，为何不能做出封印火山，改写江河，翻田播种的魔动傀儡？”
真小小轻轻将自己的记忆递送到帝鹿大帝面前。
“一切都不是虚妄，不但是您，那个世界，还有无数的人想要守护，牡丹、桑花、大铃子……南鼎，现在已经开花了。”
将自己关于牡丹师母和大铃子的回忆，通通融合在一团记忆之丝内，这才是真小小献给帝鹿的真正毕业之礼。
第5135章 你带我回家，我带你回家（4）
真小小的声线很迷人。
帝鹿迟疑地看了看她手里的记忆之丝，犹豫了片刻，才将那银白的记忆摄入自己的掌心里。
走入真小小的记忆场景，沉默了片刻，帝鹿的眼角缓缓有泪水流下。
“真……真好……”
为大铃子渡火的牡丹，为南鼎炼器的大铃子……这些鲜活的人影，此刻已经清晰地烙印在帝鹿大帝的识海中。
“我想……回家看看。”唏嘘感慨，帝鹿大帝轻轻呢喃，道出了自己心底最渴望的声音。
原来自己的离开，并没有使南鼎坠入永夜！
把自己看得太重。帝鹿忘记了，南鼎虽然贫瘠，却亦是坚韧不拔的代名词。一代又一代的苍生里，总有人再意识觉醒，将复兴的大旗自觉地高高举起！
“你带我回家，我带你回家！”
真小小畏怕地看着帝鹿掌心的那枚发光钥匙，而后坚定地做出这样的承诺！
若说这世上有什么东西能轰开真魔帝都神圣的领域，此刻真小小只能想到大奥之甲与元甲的炮火！
一旦踏足神圣，那么就可以找到当年先祖真魔灭龙的航行记录，继而打开回归临谷的路！
她没有说大话，得到大奥之甲，正是为了归家！
“好！”
“你成功地打动了我，就让本帝的座驾，为你敞开大门吧！你将是这世间，唯一一个有幸活着登上帝甲之人！”
帝鹿的目光变了！
从深邃变得阴鸷，又自阴鸷变得悠长而温柔。
他一把捏碎掌心那枚发光的钥匙，伸手将真小小推向远方。
风凉浸了毒的目光震惊地看着帝鹿手中的钥匙破碎，若当时是他，他会毫不犹豫地抓起那把钥匙，但现在看来？
“抓起钥匙会死吗？”皇甫夜城大声尖叫，似乎也与风凉意识到一样的问题。
“呵呵……嘎嘎嘎嘎嘎嘎……”帝鹿大帝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那是当然！”
他的回答简直令人呕血。
“学会我的术就好了，还妄想染指我的座驾？哼！比我更聪明的人，只有死路一条！凭什么当年老夫在南鼎没有想出正确的救世之法？在幻境中却有人能想出这些妙招？若不是刚刚那小妮子带给我了故乡的记忆，她现在绝对就是死人一个！”
“你们已经传承了老夫的道，还不速速退散！”
帝鹿大袖一挥，狂风刹那倒卷！
风凉与皇甫夜城跌跌撞撞地向后倒去，二人目眦欲裂地看着此时的真魔小小，已经矗立在大奥之甲的身旁。
机甲内散放出一束黄光，牵扯着她缓缓朝驾驶舱而去！
“真魔小小！”
风凉扯裂了嘴角！
现在看来，真魔小小似乎早就察觉帝鹿交出的钥匙有问题，但她还是用别人都没有办法比拟的方式，成功得到了大奥之甲的使用权！
她……
到底是什么人嘛！
“成就他人不可企及的事业，完成他人不能完成的挑战，是为……帝路！”皇甫夜城蜷缩风中，下意识地轻声呢喃。
诚如帝鹿大帝所说，在机甲学院与三火道山内他们的确学得了帝鹿的道。
但那些道只是刚刚入门而已，真正精深的技术，都隐藏在大奥之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