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被她打死的宫人不止小秋叶一个,那些挨过打的几乎都死了,还活着的樊珈不会代替小秋叶原谅。
前尘旧怨处理完毕,无名才道:“方才验亲之事,想必诸位心中已有了解,为追本溯源,香火不灭,从即日起,新朝各家户籍以女为主,男子另附,如此保血脉纯正,不再重蹈假龙真虺覆辙。”
说着,她停顿数秒,“有异议者可出列。”
……一群手持兵刃的将士虎视眈眈,谁敢有异议?
消息自殿内传至殿外,由于大殿内空间有限,方才的滴血认亲及新颁布的法令,都由将士们负责往外传达,原以为会受到极端反扑,没想到除了几个老大人不堪受辱一头装死外,再无他人置喙。
“还有人要以死明志吗?”
尤尚食带着一队宫人出现,各个手里端着水盆及抹布,“若是没有,我便开始清理了,若是有,还请尽快。”
“对了。”宝镜翻开随身携带的小本本,“有为旧朝殉葬者,主上有成人之美,为赞赏其品格,特许死者家中所有男丁共同上路,殉节者请来我这边排队登记,谢谢。”
大殿内:……
樊珈没忍住,扑哧一声乐了,然后火速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原本确实有人想要彰显气节来个撞柱自杀,可一听说这位新主要“成人之美”,迈出去的脚堪堪停住,自己一把岁数死了不打紧,家里儿子孙子怎么能死?虽然、虽然可能不是亲生的,至少跟他姓不是?
樊珈发现这批将士执行能力非常强,而且不是只有长官才有能力,哪怕是普通士兵,做事也很有条理,殿内殿外几千人,她们安排起来却有条不紊,相当厉害。
看看尤尚食,再看看乔尚食,解散后樊珈忍不住找到她们抱怨:“你们什么都知道,却瞒着我。”
乔尚食笑眯眯摸她狗头:“好了好了,我保证以后什么都告诉你,别生气了,嗯?”
尤尚食则冷酷道:“告诉你做什么,有用吗?你能保证不被人把话套走吗?”
她们当然信任樊珈能守口如瓶,关键这丫头没点心眼子,随便多说几句话,人家把信息拿走了,她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樊珈!”
樊珈一回头,发现是那个很年轻的小将军,好像是叫石头?
对方看她的眼神,给她一种自己很好吃的错觉……
“听说你要给她们烤蛋糕吃?能不能带我一个?以前寨子里没人会做饭,后来军中又没时间跟精力,我真的超想吃那个什么果冻蛋挞泡芙面包奶油蛋糕!”
樊珈再次受宠若惊,被热情的海洋淹没,幸好有好心人及时将她从人群中拎出来,她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位对着皇帝小弟弟笑了的俏姑,俏姑展颜一笑:“樊珈是吧,姑娘要见你。”
樊珈被她拎着走怪舒服的,干脆躺平,顺便好奇地问:“你们怎么叫我樊珈?”
俏姑:“姑娘这么叫你,我们便跟着叫了。”
她低头看樊珈,笑容更加灿烂:“你在宫里是樊秋叶,但在我们这里,你是所有人的樊珈,就像我现在是俏姑,不是别的什么人一样。”
樊珈之所以会告诉无名自己的真名,便是因为她想记住小秋叶,也不想真正的自己被忘记,但她真的没想到,无名居然会让更多的人认识“樊珈”,就好像小秋叶身体里这个属于现代人的灵魂,从来没有失去过自由。
“说起来,还得好好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们的船队可找不到那么多好东西。”俏姑一边拎着樊珈飞,一边跟樊珈聊天,“之前姑娘说出海容易得什么败血症,要我们携带大量茶叶及豆子还有方便保存的蔬菜,并且每到一个地方就要补足,我还不以为意,直到我们遇上金头发蓝眼睛的番邦船队,才知道他们船上人都死的七七八八了,姑娘说这些都是你教给她的。”
樊珈哪里记得自己跟无名说过些什么,她兴致一来什么话都往外说,早就不记得这些了。
“对了,其实前年我跟乔安联系时,便想着要不要给你一些月事巾用,可乔安说宫中人多眼杂不方便,等会儿我让宝镜安排人给你送去?”
樊珈虽不知道月事巾是什么,但听着就比月事带好用,遂努力点头:“谢谢谢谢。”
她记得宠妃系统说过,沧澜山就在弁州附近,想来无名能东山再起,便是以弁州为第一块基地了,于是好奇地问:“弁州是什么模样?我听说它很穷很穷。”
此时俏姑已带着她落地,神秘地笑:“想知道的话,自己去看。”
樊珈被她轻轻推了一把,踉跄两步,看着眼前的宫门,竟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毕竟上次见面都是八年前了,无名走得很急,她们都没来得及好好道别。
“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大王八!我现在已经叫奎武!奎武!”
铁塔般的将军正跟黑皮肤的将军拌嘴,“你跟石头她们学说话,就没学到一点好是吗?大蒜头?!”
黑皮肤的将军怒道:“不要叫我大蒜头,我叫苏尔伦!”
王大巴摆手:“蒜伦这种名字好奇怪,还不如叫蒜头。”
“大王八!”
“蒜头!”
“大王八!”
“蒜头!”
两人明明往前走,却非要扭头把脑门贴在一起较劲,樊珈欲言又止,果然她俩在门槛处互相绊倒,然后扭打成一团,被俏姑暴力拆开:“一天到晚打打打就知道打,精力不够用就去把茅厕挑了!”
随后她一手一个,拎着两人的耳朵扬长而去,樊珈紧张极了:“统,我要进去了!”
宠妃系统安静如鸡,它向来怕无名,樊珈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只要无名在,宠妃系统就跟死了一样,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怂得要命。
无名坐在桌前,手边摆着一摞厚厚的卷宗,樊珈先是清清嗓子,然后道:“恭喜你啊,当上了皇帝。”
无名抬眼看她:“坐。”
樊珈原本是有点拘谨的,她在皇帝跟萧琰身上都感受不到那种来自封建时代最高统治者的威压,但在无名面前却总是紧张不已,感觉自己无所遁形。
“那个,苏将军是哪里人啊?我看见还有金头发蓝眼睛的。”
无名道:“新大陆。”
樊珈:“新大陆?!”
她张大嘴巴瞪着眼睛,活似一只震惊青蛙。
无名看着她:“很奇怪么?这个词我是从你口中听说的。”
樊珈真不记得自己说过啥了,她说过她们所居住的这个星球是圆的,除了大右世界上还有好多国家,可能也说了新大陆的事?
“船队西行途中,救下了番邦的船只,在对方的指引下去往新大陆补给,新大陆地广人稀,种植着你说过的那些农作物,当地人热情好客,生产力却极为低下,还有其它番邦的船队来此侵略,浪费了我两年时间。”
樊珈有点担心无名会将新大陆当作殖民地,但转念一想,那位苏将军看起来很快乐,如果无名将她的故乡摧毁,她应该不会跟着吧?
以防万一,樊珈还是问了一句:“你不觉得黑皮肤看起来很奇怪很恶心吗?”
无名瞥她:“没有皇帝恶心。”
樊珈心满意足:“你吃蛋糕吗?”
无名点头。
熟悉的感觉回来了!樊珈原地蹦起:“我回尚食局了!有事你叫我,对了,我想出宫去好再来看看,好久没有去,也不知道生意怎么样了。”
无名将面前卷宗合上,对樊珈说:“你自由了。”
四目相对间,樊珈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乔尤两位尚食在宫中数十年都未曾被人拉拢,无论宫中环境怎样变换,尚食局始终独善其身,可毫无依恃处境极差的无名却能得到她们二人鼎力相助的原因。
不是富贵,不是权势,是自由。
天下之大,处处可去的自由。
这时,樊珈看见无名在一份卷宗上盖了个章,然后递了过来,她不明所以地接过,眼睛顿时睁的溜圆,这是一份有关新国号及年号的通知,无名将国号定为“樊”,并用朱笔圈了一个年号出来。
岁寒。
樊珈觉得有必要展现一下自己深厚的文学素养了:“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无名:“见一叶落而知岁之将暮,睹瓶中之冰而知天下之寒。”
岁寒是一年之中最寒冷的季节,这个年号既为纪念无辜死去的秋叶,也为纪念那个魂消魄散不知所踪的宜年。
只是这样的话,没必要跟樊珈说,徒增其困扰,毕竟无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叮”!
原本还有几丝人气的宠妃系统突然换成了机械化的电子音:“恭喜宿主完成宠妃任务,真爱值已达顶点,请宿主在十秒钟内做出选择。”
“一:留下来。二,回到自己所在的时代。倒计时开始,10、9、8、7……”
樊珈甚至都来不及跟无名说话,下意识便选择了第二个,然后她只看见面前的无名渐渐淡去,自己大变活人,会吓到无名的吧?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一位男性老者的声音:
“女娃娃,老夫见你颇有灵根,欲收你为徒,你拜我为师,此后便可享用千载万载的帝王人生,不知你是否愿意?”
樊珈想大声说话,却在下一秒被彻底吞没意识。
第264章 第十朵雪花(三十三)
“樊珈, 樊珈!”
“都几点了你还泡?也不怕感冒!赶紧擦擦出来把头发吹吹上床睡觉去!”
“樊珈!”
在陌生又熟悉的催促声中,樊珈猛然睁开眼睛,然后就打了个哆嗦, 好冷。
定睛一看, 才发现自己居然躺在满是冷水的浴缸中, 而且脑袋还差点儿滑进水下,这要是呛死在里头可就搞笑了。
浴室的门被敲得砰砰响, 可见外头的人有多着急,樊珈赶紧先应一声:“出来了出来了!”
她抓过旁边架子上的浴巾,完全是身体的自然反应, 从擦身子到穿上睡衣一气呵成, 只觉头痛欲裂,可能是在浴缸中泡了太久的缘故,还是赶紧把头发吹一吹去睡觉吧, 今天是回老家第一年,光开车就开了四个小时,累死她了。
想到这里, 樊珈把手在浴巾上擦干,拿起盥洗台旁边一直插着没有拔电的吹风机, 热乎乎的暖风吹进头发里,缓解了些许疼痛,吹风机声音有点大, 樊珈有点恍惚, 她想, 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吧?
像这样的梦,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无数个夜晚, 她躺在床上,都会回到现代的家,重温穿越前那一晚所发生的事,可惜每次樊珈都会在拔掉吹风机插头之前醒来,所以没有哪一次真的能够阻止死亡。
这一次肯定也是一样的。
樊珈吹干头发,盯着吹风机看了很久,叹了口气,伸手去拔,同时做好了醒来的准备。
手碰到了插头,使上了力……拔下来了。
樊珈盯着插头久久不能回神,像一尊木雕站在原地,足足过了三分钟,她才意识到将插头拔掉意味着什么,随后樊珈发出一声尖叫——得亏老家在农村,左邻右舍又都很熟悉,否则非被人投诉不成。
“樊珈!”
伴随着老妈的怒吼,浴室的门被一把拉开:“大晚上的不睡觉鬼吼鬼叫干什么?信不信我揍你!”
她还想再骂女儿两句,结果被樊珈迎面熊抱,不仅如此,樊珈一边抱一边又笑又叫,两只脚在地上跟跳踢踏舞似的来回跺,浴室门口的吸水垫差点被她跺出火花。
“……干嘛呢这是?你犯病啊?”
樊珈搂着老妈的脖子一脸荡漾:“妈,再骂我两句。”
樊飞本来真想骂她,可樊珈都这么说了,她要是再骂,岂不是称了樊珈的心意?因此无情地把樊珈从身上扒拉下来,指着她鼻子发出母之警告:“给我赶紧上床睡觉别熬夜,否则别怪我揍你。”
樊珈又从背后趴到她身上,活似离不开妈妈的小考拉,樊飞被她烦得受不了,反手一巴掌拍在樊珈屁股上,她开饭馆的,常年双手操刀剁肉馅,那手头的力气可不一般,樊珈感觉自己的屁股肯定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