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麦迪森觉得不妥,赶忙安慰女儿:“他的病情你没有参与,被骗也情有可原。”
在这人人成精的象岛,也只有尤里才能和洛德共情,两个人四只手紧紧交握,话说到底为什么会是这样呀?怎么没人通知她俩呢?
艾尼被麦迪森带走了,她兴高采烈地通知了中心医院的医生,以及象岛医学院的学生们,准备让大家来共同见证接下来的解剖实验,对来龙去脉很好奇的洛德心中还是医学占据了上风,她一边去追妈妈,一边回头大喊:“等我回来!等我回来再说啊!”
与尤里建立的蒙在鼓里战友情迅速破灭,尤里反驳道:“我想现在就知道!”
然后被乔拽着衣领往前走:“先去凑凑热闹,回去再说也不迟。”
于是接下来小队众人就欣赏到了一节相当血腥又相当有趣的解剖课程。
被大卸八块的艾尼并没有死,这证明了麦迪森的猜想,也证明了夏娃的推测没有错,他的身体并非自然形成,而是后天改造,与柯乐尼相似,艾尼的雌雄同体来自东大陆的融合实验,他被某种非医学手法强行植入了海族基因,因此只要不破坏脑细胞,即便被肢解也不会死亡,同时身体上还能生出坚硬的壳。
至于植入的是哪种海族基因,目前还不能够确定。
威尔弗极力压抑着心里的怒火,麦迪森认为艾尼身上的实验并不完美,看得出来实验者似乎进入了瓶颈,因为艾尼所谓的雌雄同体,必须依靠能量石来维持,他之所以能够随身携带大量能源,是因为他身上具备多种海族的天赋能力。
水空间正是其中一种。
“……所以大家都知道贝鲁卡是在说谎,就我跟尤里不知道?”
洛德不敢置信,她这段时间哭了多少回,这群无情的家伙居然没一个提醒她!
乔凉凉道:“谁知道你们这么后知后觉啊,贝鲁卡不是说的很明显了吗?”
有,有吗?洛德心想自己怎么没印象。
柯乐尼叹气:“她提到我看过的报告时我就知道了,我没有看过什么报告,但我之所以能逃出来,是因为那天实验楼里的魔法阵忽然短暂停止了运作,而我所在实验室房门也没有上锁。”
“还有就是她说的‘家人最重要,不能被破坏’,以及跟你说的最后那句话,不都很明显了吗?”威尔弗接腔。“当时病房里只有我们几个,她却非打马虎眼,防的是谁还用说吗?”
当然是床上躺着的艾尼。
话虽如此,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洛德跟尤里还是忍不住抱团取暖,这时夏娃翻了个白眼:“得了吧,少故弄玄虚了,最关键的不是麦迪森告诉你们贝鲁卡身体状况不佳吗?”
“贝鲁卡的身体怎么了?”洛德一惊。
“跟柯乐尼还有艾尼的情况相似,但问题更大。”提起这个,夏娃顿时没心思再废话,“具体原因得等到麦迪森给她彻底做完检查才能知晓,可人不是跑了吗?”
贝鲁卡不得不走,艾尼提前找到她,以及她在病房中的话中有话就证明了她不走象岛必然会发生灾难,艾尼究竟是怎么知道贝鲁卡在象岛的呢?这一点麦迪森把他的脑子搅得一团糟都没能问出来,他只知道自己收到了命令,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那我们去找贝鲁卡,把她接回来吧!”
洛德高兴地说,说完又察觉不妙,小心翼翼地飞快看了眼乔,生怕惹怒她又赶紧移开视线。
乔被气笑了:“你这是什么眼神,我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吗?难不成因为对贵族的偏见,我还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洛德嘿嘿一笑:“我知道你是最大度的了,乔,你真是个纯娘们!”
纯娘们被夸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抖了抖胳膊:“我去睡觉了,出发叫我。”
先养精蓄锐,至于她跟贝鲁卡之间,一切都等贝鲁卡平安归来再说吧。
没有什么比伙伴能活着更重要了。
第526章 第二十三朵雪花(三)
已经数不清是在这里度过的第几天了。
因为实验楼里的光线始终保持如一, 分辨不出白天还是黑夜,而房间里也没有能够用来判断时间的物品。
各种有可能被拿来自戕的物体都被软化成了绝对无法伤害到身体的形态,其实他想多了, 无论遇到什么事, 她都是绝对不会寻死的, 贝鲁卡这样想着。
实验室被布置成了精致的卧室,但看遍整个房间找不出一双可以穿的鞋, 因为她不需要下床,不需要走路,甚至没有生理需求, 她只要待在这个笼子里等待主人的心血来潮就够了。
房间用了特殊的建筑材料, 又附加了能够隔绝声音与光线支配能力,屋外的人可以将屋内尽收眼底,屋内的人却察觉不到外界一丁点的变化。
为了防止贝鲁卡再次逃走, 她的双脚分别被金色的链子锁在两根床柱上。金链子很精致,很轻很细,坚韧度却比魔法合金还要硬, 刀劈斧砍都无法将其破坏,除非砍断双脚, 否则贝鲁卡很难从这里逃脱。
“贝鲁卡,你真是个不乖的孩子。”
门窗仍旧紧闭的情况下,房内忽然闪现出一张黑金色卡牌, 紧接着卡牌摇身一变, 身着黑色长袍神秘感十足的修大公就此现身, 他手心托着一张正处于融合中的卡牌, 贝鲁卡甚至能听见被融合的生物发出的痛苦惨叫。
但大公对此不置可否,甚至于是欣赏的。
贝鲁卡没有任何话想跟他说。
象征着智慧的修大公并没有被这幼稚的挑衅激怒, 他垂下眼眸,白色的长发缓缓落到胸前一绺,很难想象这样一副优雅的姿态下,隐藏着的究竟是怎样的人面兽心。
他漠视生命并玩弄生命,思想与灵魂在修这里都只是实验的一环,包括与他血脉相连的亲妹妹。
“像你这样忤逆兄长的妹妹,应当被怎样惩罚才好呢?不如就拿你那几个伙伴来开刀吧。”
修说得轻描淡写,贝鲁卡却蓦地攥紧了拳头,她眼神冷漠:“你是不是有病啊?”
“不顺你的心意就是忤逆,不受你摆布就是背叛,这么玻璃箱你怎么不去死呢?”
修蹙眉:“这是你对哥哥说话的态度吗?”
“你有尽到哥哥的职责吗?”贝鲁卡反唇相讥,“养尊处优太久,所以连脸皮都不知道是什么了对吗?你敢说出去你想让你的亲妹妹做什么吗?”
修像看个无理取闹的小孩一样,满是不解:“我给你带来了至高无上的荣耀,只是借用你的身体做个小小的实验,难道你不该回报我的养育之恩?”
贝鲁卡深深吸了口气,愈发感觉自己跟此人无话可讲,他根本就是个自私的神经病,根本听不懂人话。
小小的实验……他居然能说得出这种话,拿妹妹的身体为自己孕育子嗣,他管这叫“小小的实验?”
“……死变态。”贝鲁卡轻声咒骂。
修的眉头蹙得更紧,但兄妹之间已然势如水火,他这个妹妹从来都不是个安分的女孩,很小的年纪就拥有了不应该属于贵族的同理心,她太柔软太温情了,连卑贱的奴隶都舍不得践踏,甚至会为一只无辜死去的小鸟而落泪。
从各种角度来讲,修都不认为她有资格做自己的妹妹。
但贝鲁卡的的确确是和他一母同胞的孪生妹妹,也因此他哄骗着她做了点实验,结果令人欣喜,她的身体非常特殊,甚至比强壮的矮人族更能很好的达到融合效果,可惜她也很不乖,实验还没有完全结束,她不仅想要逃离,逃走前还将他的实验楼弄得一团糟,导致数名优秀的实验体失踪,迄今也没能全部抓回。
修在确认贝鲁卡的身体坚韧度后,才想要她为自己孕育后代。
在这之前,他尝试与别的女人发生关系,奇怪的是明明双方身体健康,但他始终无法令女人受孕。
试管也无济于事,修不认为这是自己的问题,他认为这是女方身体过于弱小的缘故,简而言之,像他这样的强者的基因,普通女性承受不来。为了证明这一点,修私底下曾问过两位同僚,其中便包括情人无数的伍德洛大公。
按理说以伍德洛的德性,私生子早该遍地跑,事实却并非如此,沉迷于欢愉中的伍德洛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修却不一样,他也许并不需要孩子,但他不能没有让女人怀孕的能力。
数十年的时间里,支配者、海族、矮人族、兽人族……总之这些拥有强大力量的种族女性,他都进行过尝试,但结果始终不尽人意。
直到一次意外发生,修发现孪生妹妹贝鲁卡的身体素质与自己格外接近,于是他便转移了目标,将这个从未看在眼里过的妹妹带入了实验室。
虽然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但修可没有“家人”这种观念,他对自己母父是谁不感兴趣,连这个妹妹都是在二十年前才醒来的。
贝鲁卡虽与修是孪生兄妹,但自出生起,与身体健康茁壮的哥哥相比,她的生长速度极为缓慢,而且必须待在无菌环境中,她足足在大公庄园的无菌实验室中用了近五十年,才从婴儿状态开始生长。
严格说起来,贝鲁卡今年其实已经将要七十岁了。
修此前对贝鲁卡毫无兴趣,他也没有与妹妹做有悖常理之事的打算,只是想借用她的身体融合自己的基因创造出一个孩子,她会有什么损失吗?作为妹妹,帮助无法生育的哥哥孕育后代,这难道不是家人间应有的互相帮助吗?
可贝鲁卡实在不听话,她不仅不答应,还在逃走前把实验楼搞得一团糟,修很难不生气。
贝鲁卡并非支配能力者,她的变化能力正是在实验室中获得的,修将她当作实验品来看待,无非是因为那点可怜的血缘,所以对她的看管没有那么严罢了。
这次将贝鲁卡抓回来,修直接将她关进了特意装扮过的实验室,她跑得了第一次,可不会有第二次的机会。
“这跟那些要不到孩子,所以向帝国申请进行实验的人不一样。”
修怜悯地看着愚蠢的妹妹,为她无法理解到“智慧”的真谛而遗憾,也许母亲怀胎时将所有的智慧都凝聚到了他身上,所以妹妹才会如此愚蠢且天真。“你没有什么能力,却拥有和我相似的身体基础,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贝鲁卡没回答。
修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这意味着你有很高的上限,同样的,我也还有尚未完全开发的可能。你我究竟是两个独立的个体,还是应该融合成为一个新的整体,就看你是否能够接受我的基因了。”
如果能接受,就说明贝鲁卡有存活下去的资格,反之他将不再留着她的性命,他不需要一个如此弱小又过分善良的妹妹。
既然是孪生兄妹,那她就应该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将她融合到自己体内,是不是能够获得更强的力量呢?
贝鲁卡咬牙道:“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你怎么不让我如愿?”修轻笑,难掩嘲讽,“靠你出去的这一年,结识的那些狐朋狗友?还是靠象岛的无聊医术?”
贝鲁卡不受控制地发抖,她知道自己只是强装镇定,修说得没错,她太愚蠢了,她给朋友带去了很大的麻烦,逃出去那么久,她竟然没有意识到身体里有一张控制卡牌,无论她去到哪里,修都能轻而易举找到她的位置。
但同时贝鲁卡也在庆幸自己没有接受麦迪森的好意,否则大魔法师很可能会发现她身体中真正的问题,这个问题是贝鲁卡目前唯一的机会,连修都不知道。
只有她知道……只有她自己知道。
见贝鲁卡冥顽不灵拒绝和自己交流,修也不打算再和她废话了,这还是贝鲁卡回来九天后他第一次见她,比起妹妹,修有很多实验等着做,很多数据还没来得及看,实在没工夫浪费在她身上。
于是他最后警告了贝鲁卡一句:“你最好乖乖待着,是想要璀璨幸福的人生,还是被堕落成烂泥任人践踏,你的生死掌握在谁手中,你自己最清楚。”
他很了解这个不安分的妹妹,总是异想天开,甚至认为贵族不应该存在,天真的令人发笑。
男人的身影随着光缩小成为一张卡牌消失在房内,出现在这里的并非修的真身,只是卡牌影像,他已经将自己的支配能力使用到了极致,正在想方设法突破上限攀登更高峰,贝鲁卡于他而言只是变强的道具。
如果事情真的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贝鲁卡狠狠地拽了拽手中锁链,她讨厌被关在牢笼中,她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绝对不让修如愿。
这次之后,时间依旧无知无觉地流逝着,修没有再来见过贝鲁卡,但这并不是什么好预兆。他不来,就说明他的计划在进展,也许他真的能够找到正确的方法……但那个秘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修知道的。
有时贝鲁卡疲倦到昏昏欲睡,环境和心理上的变化让生理时钟显得不那么准确,只能勉强将困意来袭的时间当作夜晚,估摸着从自己被抓回来到现在究竟过去了多久。
某一天,某一分某一秒,在上下眼皮子直打架时,贝鲁卡听见了门锁识别的声音,她立时睡意全无,难道是修来带她出去了?那就意味着他——
最坏最糟糕的打算还没做好,房门应声而开,从外头伸进来的那颗脑袋却不是贝鲁卡想象中的修。
“……哇,这布置不错嘛!”
随口感慨了下房间华丽程度的乔还没说第二句呢,就看见床上的贝鲁卡红了眼眶,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天哪,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贝鲁卡哭泣,连她对她恶言相向时,贝鲁卡都没有真的掉过眼泪。
乔被人推了一把,踉跄两步进了房间,跟在她身后的是柯乐尼,柯乐尼白了她一眼:“废话少说,赶紧的。”
在她们靠近时,贝鲁卡下意识用裙摆遮住了被锁链扣住的脚踝,她很不想让伙伴们看到自己这副模样,那令她感到羞耻和难堪。
乔跟柯乐尼却什么也没说,乔脱掉了自己的外套罩在她身上,柯乐尼抓住锁链将其腐蚀融断,紧接着贝鲁卡就被乔背了起来——她的身体异于常人,所以修不允许她进食,要保证她的体力不足以支撑她逃走。
乔的后背宽阔又温暖,贝鲁卡浑身无力地趴着,滚烫的泪水烧得乔心脏一阵阵抽痛。
虽然时间紧迫,但她还是有话想跟贝鲁卡说。
“之前对你说的那些,对不起,我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我应该更相信自己的判断,而不是因为刻板印象,就用言语来伤害你。”
“我会保护你的,贝鲁卡。我会带你离开这里,去自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