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其实不懂自己从小戴到大的珠子, 怎么就成了可以救好多好多人的宝物,也不懂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师父为什么突然就走了。
可是贺年说了,如果她救了人, 师父会高兴的。
好嘛, 那她救就是了。
当红蓝的旗子挥动起来的时候, 阿宝按照约定, 将珠子握在手里,高高举起。
她感受到了,定风珠的灵力在一圈一圈地荡开, 而刚刚还呼啸在耳边的风骤然停了下来。
阿宝听见周围的人兴奋地喊出声。
“风真的停了!”
“冲啊!”
……
阿宝松了一口气,这样就可以了吗?
然而她刚松懈下来, 就能感受到风的起势。
不能放松!
阿宝聚精会神,哪怕定风珠在一点一点地汲取她的生命力, 她也一直没停。
她希望贺年不会受伤, 希望可以救好多人, 更希望师父会高兴。
阿宝觉得自己晕乎乎的。
周围好像有人在说话,阿宝费力地睁开眼睛。
“贺年……贺年!风停了吗?”
贺年一双眼睛红得吓人, “停了!”
“你有受伤吗?”
贺年嗓子像是被堵住一样,他哽咽, “没有。”
“那你怎么在哭?”
贺年用力抹了一把眼泪, “这是喜极而泣!我们赢了,你救了好多人!”
“是吗?”阿宝笑出来,“那就好,师父一定会很高兴。”
她想伸出手去擦掉他脸上没干的眼泪,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抬不起手, 像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她愣了一瞬,似有所感。
“贺年, 我是不是要死了?”她轻声问。
“不会的!”
贺年跪在虞幼泱身前,哀求道:“虞姑娘,你想办法救救她啊!”
虞幼泱也是直到刚刚才看出来,阿宝并不是普通的人类女孩,而是定风珠的器灵。
当今世上早已没有了器灵的存在,想不到竟然在两百年前被她遇见了。
要不是她爹爹和她提到过器灵的事,她是怎么都无法把阿宝和器灵联想到一起去的。
虞幼泱摇头,“阿宝是器灵,定风珠才是她的本体,使用定风珠就是在消耗她的生命。如今定风珠的灵力被消耗殆尽,她也该消散了,我救不了她。”
贺年愣愣地看着她,“什么器灵?什么消散?”
他又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阿宝,怎么看都和普通的姑娘一样。
怎么会是器灵呢?
“那……如果是器灵,再等几年,她会重新出现吗?”他声音艰涩。
虞幼泱道:“也许定风珠会再生出器灵,但也绝对不会是阿宝了。”
陈少微家中藏书甚多,他也勉强算是博览群书,却从未听说过器灵这一件事。
“你说的器灵,确定吗?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虞幼泱不屑地“哼”了一声,理所当然道:“都说了是你读书少。”
陈少微:“……”
阿宝听着他们讨论自己,心里却很平静。
“贺年……我想回迎仙岛。”
她已是强弩之末,扯出一抹笑,“是我想让师父开心,才答应帮你的,我是自愿的……贺年,你长得和我师父好像……”
她的话断断续续,说到后面已经几不可闻。
贺年深深地看她一眼。
阿宝是被他带出岛的,是被他哄着,才使用了定风珠的。
如果不是他,阿宝还好好地待在迎仙岛上。
她还什么都不懂。
是他害了她。
他不后悔找到定风珠救他的家国,可是……可是阿宝不该为了他而承受这一切。
她本可以有一个很好的未来。
都是因为他。
他将她带出了岛,却不能把她好好地带回去。
阿宝的身体开始慢慢化作光点,逐渐消失,只留下那颗定风珠。
虽然并不相熟,但怎么说也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此时难免有些唏嘘。
贺年颤抖着把定风珠握在手里。
“虞姑娘,你懂的那么多……求你……救救她,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明明帮小越国获得了胜利,却还是无法离开的三千境、与国仇家恨有关的执念、为什么此战贺年居功甚伟,但《六国记》上却没有他的名字、还有刚刚阿宝说的话……
虞幼泱福至心灵。
原来贺年就是创造出三千境的主人。
她沉吟片刻,“任何代价?”
贺年:“是,任何代价。”
“我的确救不了她,可是能让她回到她还活着的时候。”虞幼泱道:“我知道一门禁术,需要用使用者剩下的时间和五感来做交易,以此回到十五年前。”
说这话时,她紧盯着贺年,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丝反应,“你带着定风珠回去,十五年前阿宝也才诞生没多久,你可以陪她度过十五年。”
“十五年……”贺年喃喃道。
他闭了闭眼,“好,我愿意。”
陈少微一听是禁术,立刻警惕起来。
“你话说清楚点,既然是禁术,又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虞幼泱瞪他一眼,这才继续道:“既然是用五感做交易,便是从你回到过去的开始,每三年消失一样感觉,十五年后五感皆失,没的就是你的命了。也就是说,从我施术的时候开始,你就只剩下了十五年。”
“所以,你愿意放弃现在和未来的一切,回到只有十五年的过去吗?”
五感会随着时间消失?
一旁听着的计繁光是想象了一下就觉得可怕。
那到最后岂不是会变成一个又聋又哑又瞎,什麽都感受不到的人?
然而贺年只是沉默了片刻。
“至少我还有十五年的时间可以陪她,不必再说,我愿意。”
“好!”他如此干脆,虞幼泱也不多说,“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你。”
虞幼泱将燕迟几人赶出了帐外,免得他们打扰到她施术。
她走到桌边,在纸上画了几笔,交给他。
“你到迎仙岛后,按照上面说的改变岛上的布局,自然就没人能登岛打扰你们。”
贺年沉默着收好。
虞幼泱很少会因别人的事而产生什么情绪,但此时她还是忍不住叹息一声,“你已经猜到了,是不是?”
贺年面上一片苦涩。
“她说过,她师父听不见也看不见。”
原来,竟会是这样。
所以他注定会回去。
把阿宝好好地养大,然后再等着她被自己接走。
他轻声问:“我这么做,对吗?”
虞幼泱只道:“阿宝说过,她是自愿和你离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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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天寒地冻,燕迟抱臂守在门口。
陈少微走来走去,越想越不对劲,“什么三千境、器灵、禁术……她怎么懂这么多?”
“可疑,”他面色凝重,“太可疑了。你究竟怎么遇到的她?知不知道她的底细?”
燕迟垂眸,一言不发。
不论是大小姐的底细,还是虞幼泱的底细,他一个都不知道。
陈少微打量他几眼,“怎么回事?从刚才起就一句话没说。”
燕迟瞥他一眼,表情淡淡的,“说什么?”
“就说虞幼泱啊,你不觉得她很奇怪吗?”
燕迟面无表情:“你也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