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扫了一眼后视镜。
章驰“嗯”了一声。
“我们叫它们苍蝇。”他说着，又举了一下车头黑框里的金属筒，“自动弹弓，专门打苍蝇的。它们要抢我们生意。打下来，东西算我们自己的。”
章驰：“东西不是别人点的吗？”
戴维：“谁叫他们叫外卖无人机的。活该。”
章驰：“……”
戴维被章驰的沉默刺激到似的，突然愤愤不平：“是他们在当北区的叛徒。”
章驰：“叛徒？”
戴维：“这不是至生科技第一次搞外卖无人机了。”
章驰感觉到他有很多话讲，没有打断，只“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四五年前，他们也搞过一次。那东西一开始是在南区使用，很多年前南区就开始用外卖无人机了，只有无人机搬不动的重货，不方便上天的货才会找外卖员送。但是没有谁天天买重货的，大部分的订单都能通过无人机送，70%吧。至生科技赚了很多钱，然后，他们就想推广到北区。”
“他们一开始成功了，无人机配送非常便宜。接近于免费的价格，所有人都开始用外卖无人机。这行没人干了，赚不到钱，就算你愿意低价跑，你也接不到订单。只有那种身体好的，能搬货的还留着，北区地形比较复杂，不好用送货机器人，而且这里的治安不好，机器人会被偷，反正力气大的始终能赚钱。”
“然后，他们开始涨价。”
章驰：“嗯。”
戴维：“他们把大部分外卖员都赶跑了，市场都是他们的，他们的价格比原本人工跑单的价格还贵，别的外卖平台也早就被他们干垮了，所有人只能找外卖无人机送。”
章驰：“垄断？”
戴维：“差不多，就是这意思。那些力气大的也赚不了多少，他们有数据，有模型，监控每一个外卖员的路线和送货时间，他们可以计算极限。”
章驰：“极限？”
戴维：“就是差不多累死的地步。”
章驰：“……”
戴维：“一个人在极限范围内一天可以送多少单，能够抵达的时间，到最后，他们计算出最低的生活成本。给底薪，再在每一单上面给补贴。总之，规则是写的多劳多得，但是基本上你一天就只能赚那么点钱。”
“他们知道人的极限。”
他吐了一口气：“但他们最后被赶跑了。”
“南区的钱都让北区那些科技公司赚了。帮派出面把所有的无人机都给砸了，他们自己联合搞了一个新的平台。”戴维左手掌住摩托车车头，右手指了指架在右侧的终端显示器，那上面是外卖软件给出的导航线路，“就是我们现在用的这个。”
“不过最近它们又跑过来了。只要它们一来，我们的订单就会变少。下单的人就是图便宜——谁都图便宜，只要它们价格比我们的低，就永远有人用，帮派的人不可能天天干这种事，我们只能靠自己。”戴维说，“记得去买自动弹弓，把它们都给打下来。”
“这些送货的东西被砸多了，就会用我们的平台。”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突然有些生气：“帮派的人吃我们每个月10%的收益，结果现在根本找不到人。他们只管收钱。”
“这些王八蛋，各个都想吃我们的钱。”
章驰：“王八蛋。”
戴维顿了顿，声音又心平气和起来：“不过还是帮派好。被帮派吃，也比被那些公司吃好。”
“对了，等送完这单，我带你去蜘蛛帮报道。他们管我们送货的这个片区，每个新来的都得到他们那儿登记。”
……
“你怎么不说话？”
第158章 玫瑰森林11
中介所。
早11点30分。
郝飞：“我真的很佩服你。”
章驰：“……”
郝飞：“你是我从业以来见过工作丢得最快的人。”
章驰：“……”
“第一次，一天，第二次，让我看看，”郝飞拿出终端，视线上下扫动，“不到一个小时。”
“距离我介绍你入职不到一个小时。”
郝飞抓着头发转来转去。
“虽然我不介意你给我多送中介费，但是这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我的个人信誉。”
章驰：“……”
郝飞：“得加钱。”
章驰：“加多少？”
郝飞：“加200原币。”
章驰很快说：“好的。”
郝飞睨了章驰一眼：“你是债多不怕愁吧？”
章驰：“这次我一定好好干。”
“先别急着保证，我也不一定能够推荐成功，他们那儿属于竞争上岗，”郝飞在终端上点了几下，“来登街239号。走吧。”
来登街距离这里有二十几分钟的车程。
摩托车车程。
章驰坐在郝飞的摩托车后座，除了摩托车外，路上行驶最多的就是电动滑板车，板底有动力装置，可以腾空，最高能到一米——章驰目测，在拥挤的车流中，它们跃上跃上，无视地形的束缚，从各种小巷和上下台阶穿梭。
操作不好，也有人从半空中摔下来。好在空高不高，摔倒的人基本都能从地上爬起来。
一个很危险，又很实用的交通工具。
章驰：“电动滑板车贵吗？”
郝飞：“看情况吧。一般不贵。怎么，想买车啊？”
郝飞絮絮叨叨买车事宜，不知不觉已经开到了来登街239号。
一家酒吧门口。
这条街明显比之前到过的几条街都繁华，这个片区看上去都高档了不少——从外立面和建筑风格可窥一斑。这里的建筑风格不算统一，各有特色，比如现在这家酒吧，大门上面是一个浮雕的巨大仿真狼头，灰色的绒毛随风舞动，狼口的位置是两扇已经被打开的大门，一层铺面的层高很高，狼头需要仰头去看。
仰起头，可以看见狼头的眼睛正在发光。
两道光柱落在门前一米的准线，紫色的光圈，圈内是“狼都酒吧”四个贴合边缘弧度的大字，中间位置还有一个缩小版的狼头。
酒吧大门，也就是狼口的右侧，嵌着一个长方形的滚动电子屏，上面写的是：
“招工：招服务生一名，基础月工资2500原币，还有各种奖
金福利哦。”
郝飞停好车，率先踏进酒吧大门。章驰紧随其后。
酒吧中间靠里的位置有一个长条形的吧台，吧台后面是满墙的酒瓶子，一个年纪四十岁左右的短发男人，正跟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年轻讲话，他挥动着右手，指着人家的鼻子喋喋不休。
也许是老板。
郝飞走上前：“秦老板，给你带了个员工过来。”
***
秦大凯绕着章驰打转，一会儿，他停了下来，说：“你是女的吗？”
章驰：“……”她看向郝飞，眼神的意思是“我看起来不像女的吗？”
郝飞：“哦，他的意思是你有没有做过无性手术。”
章驰摇头：“没有。”
秦大凯脸上划过一抹失望。
郝飞：“我跟你保证，她绝对不比无性的差。”
秦大凯转身走进了吧台：“这不是差不差的问题，我只招无性。”
章驰：“为什么？”
秦大凯回头看向章驰，过一会儿，目光挪开，到郝飞身上：“外面来的？”
外面来的，意思就是不懂规矩。
郝飞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追了上去，说：“要不，你看着少点工资。她真的很需要这份工资。”
没有不合适的交易，只有不合适的价格。
章驰成功地留在了狼都酒吧。
以每个月1500原币的全酒吧最低工资水平。
刚才在吧台被骂的小年轻名叫克莱尔，一个调酒师，他只是长得年轻，或者说，做得年轻——得益于美容手术，他在三十岁的年纪仍然顶着一副二十岁不到的青春面孔。
老板让克莱尔带章驰熟悉酒吧的情况，他一边擦吧台一边跟章驰絮叨：“干我们这行，最重要的就是脸。工资那么低，全靠客户给的小费。长得好看，小费就多。”
擦完吧台，他带着章驰来到了酒吧的后厨。
“这里是上餐的地方，”克莱尔指了指取餐窗口，“端盘子，拿标签号，别送错了。送错了，有的人脾气不好……之前离职那个，就是被一个客人打到了脑袋，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克莱尔重复了一遍：“千万别送错了。”
章驰点头。
克莱尔掏出终端：“你终端号码多少，加我一下。”
章驰加入了克莱尔到通讯联系人。
“好了。我们一般是下午开始营业，下午3点，你到店里来。店里有事的话，我会提前通知你，”克莱尔往后门的方向望了一眼，秦大凯正在那里点货，“有时候店里搞活动，老板会让所有人早上就来布置，不过这种情况不多。一般，你们服务生的话，3点来行了。”
章驰离开了狼都酒吧。
秦大凯虽然在工资压价上颇有一手，但很大度地接受了预支工资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