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步非拉着个脸:“我倒是想带……”
话说半句,他就自个儿生起气来。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如同那日在山谷里一般,抬掌便将一个元婴修士按死,轻轻松松带她出阵。只恨自己不争气,什么法术都用不了。
瞧他这样,花无声被逗笑了,心道,这小子还真的情窦初开了。
“急什么?难道我还真跟个小辈计较?只要她表现得差不离,我自会放她进来。”
花无声说罢,摘下一颗流珠弹出,化成一面水镜,映出阵中情形。
这一看,三个人都吃了一惊。
“她在干什么?”百里序脱口而出。
花阵中,白梦今手持阴阳伞,闭目静立。
无极宗的弟子服以白为主色,点缀些许黑色装饰,偏巧阴阳伞也是黑白两面,十分相衬。
魔气从她掌心流出,顺着骨柄流进阴阳伞,催得伞面转动起来。阵中的灵气被带动,向这边涌过来。
灵气与魔气在伞上交汇,很快形成一个旋涡,旋涡的中心点,正是白梦今。
“呼……”风声响动,从她的发梢衣角拂过。
随着阴阳伞转动越来越快,这股风也越刮越大,花草们被吹得发出簌簌之声。
“她想把花都吹走吗?”百里序不解,“这不行吧?”
这当然不行,阵中花草是灵气所化,被吹走了还能再化出来,不打破正确的方位,是不可能出去的。
但花无声不觉得她的目的是这个。
她看着阴阳伞上交汇的旋涡,看着那些灵气涌入阳面,看着魔气逸出阴面……好像看出点什么,不由笑了。
这法子有点意思。
阵中狂风大作,几乎把人吹飞。为了抵抗这股风,整个阵法都运转起来。
白梦今忽然睁眼,抬手点在自己的眉心,开了天眼。
因为渗入了丝丝魔气,阵内的气息流动,立时显现在她眼中。
所谓阵法,就是用气息的流动制造出各种奇诡之效,正向可聚灵、防护,反向可迷幻、杀戮。
这气息流动的走向,等同于人的血脉经络,也就是阵法的玄机所在。
百里序懂了:“她这法子也不错,只要顺着气息走,就能出来了。可惜我们不能用,没有她的魔气,也没有她的法宝。”
花无声看了他一眼,笑而不语。
百里序迟疑:“师伯祖,我说错了吗?”
回答他的是凌步非,他紧紧盯着阵中的白梦今,口中道:“我不觉得她费这么大的事,只是为了走出来。”
这姑娘,装得乖乖弱弱的,实际上凶残得很。一个元婴修士,她直接就拍死了,不带一点犹豫的。
确定她有法子,凌步非放松下来,有心情跟花无声说笑了:“师伯祖,她一个初入门的小弟子,您用这种手法去考验她,本就不公平。要是她过了,您是不是该赏点什么?”
花无声瞥过去:“哟,对她这么有信心?师伯祖这个阵法,便是元婴修士过来,都要费一番手脚的。”
“您就说敢不敢打这个赌吧!”凌步非往栏杆上一靠,那叫一个胸有成竹,“我带来的人,总不能白白被您为难一回,是不是?”
花无声笑了,带着几分纵容:“好,你都开口了,师伯祖还能拒绝吗?她要做到了,我就给她三张灵符当见面礼。”
无极宫的人都知道,花长老的灵符是保命用的,一张难求。这回出手就是三张,非常阔气了。
凌步非却不满意:“灵符我多得是,要来做甚?”
“那你要什么?”
凌步非目光下移,看着她的左手笑了:“您这串流珠不错。”
花无声把流珠往袖子里一收,气笑了:“你胃口可真大,这可是师伯祖的棺材本!”
她手上这串流珠,是早年初入化神时炼制的法宝,总共一百零八颗,象征周天星斗运转之数。它与别的法宝不同的是,每一颗流珠里存储了一道术法,可以分开使用。这些年下来,还剩三十六颗。
化神修士的术法,常人能得一两颗就已经是压箱底的宝贝了,哪个像他这样,直接要整串?
凌步非也不说话,就看着她。
最后花无声败下阵来:“算你小子狠!这串流珠陪我多年,不可能给她,不过我还炼制了一串小珠,原本是给你的,那就送她吧!”
“谢谢师伯祖,”凌步非喜笑颜开,没脸没皮地凑上去,“回头也炼制一串给我呗!正好凑一对嘛!”
花无声嫌弃地推开他:“别高兴得太早,她要破了阵才有东西拿。”
两人说话的功夫,花阵里的魔气完全铺开了。这些魔气混入灵气之中,顺着阵法的气息而流动。
然后,白梦今动了。她合掌一握,术法从骨柄穿过,在伞面骤然放大。
“轰!”一株兰花上的魔气爆开。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魔气勾连之下,旁边的杜鹃紧接着枯萎。然后是睡莲,接着梅花,萱草,文竹……
阵外的凌步非轻轻念着:“坤位、复位、归妹、无妄、小过……”
到乾位的牡丹时,所有花草全被扫荡而过,花瓣漫天飞舞,落下时化为灵气,归于无形。
花无声看着水镜里空荡荡的废阵,露出无奈的笑。
这么多年,进花阵的弟子怎么破阵的都有,就是没哪个直接把她的阵废了的。
不就是考验她一下么,就下这么狠的手,这小姑娘脾气可真大——跟秋意浓说的完全不一样。
“哈哈!”凌步非高兴地伸出手,“师伯祖,愿赌服输啊!”
“行行行!”花无声伸手进袖,东西还没掏出来,忽然感觉到什么,停住了。
她转头看过去,只见水镜里那些魔气丝丝缕缕,竟出现在小观周围。
“轰……”沉闷的一声,四周的迷雾一扫而空,露出云雾泽的水面,四个角的阵旗灵光尽失,光秃秃地立着。
花无声脸色顿变,霍然站起。
这姑娘,不但把花阵废了,连镜、水、月三个阵也一起废了!
第57章 轰出去
一大清早,秋意浓便到执事殿领了差事,去云雾泽看顾弟子猎兽了。
凭她掌门弟子的身份,这差事多少有点匹配不上。分发任务的执事迟疑,秋意浓却笑道:“我这个月还没领差事,偏偏修炼又忙,所以想混一次,还请师侄通融一下。”
她说话好听,态度又亲切,那执事便痛快给了令牌:“有劳师叔了,凭您的本事,这差事就是杀鸡用牛刀,着实浪费了。”
秋意浓听了一堆恭维的话,很是受用,飘飘然去了山门。
这差事不用干什么,只消找个地方坐着便可,倘若弟子们无事,那就闲坐一天。
于是,秋意浓就这样坐在小舟上,一边翻看功法,一边注意山门的动静。
朝阳升起,她看到百里序的飞舟出现了。然后进了迷雾深处。
秋意浓放下书卷,盯着那处。
以花师伯祖的性子,定会单独考验那小女修。镜花水月,这四个阵没一个好过,要不是怕得罪花师伯祖,她真想在岛上贴个监视符,看那丫头如何手忙脚乱。
那天在松涛阁的事,秋意浓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对劲。往常等师父的时候,煮个十来遍的茶她都不会焦急,怎么那天就那么躁呢?
她知道师父对凌师弟十分留心,所以就想抓一抓白梦今的疑点,倘若真有所获,既出了气,又在师父面前立了功,岂不两全其美?
秋意浓一边盯人,一边胡思乱想。
眼看着太阳高高升起,她眼睛一花,感觉眼前迷雾散了一些。
是盯太久了吗?她抬手按了按眼睛,再睁开,惊得站了起来。
“师叔!”她用力太猛,小舟猛地晃荡起来,撑船的弟子吓了一跳。
秋意浓却顾不上了,死死盯着那处,果然看到迷雾逐渐散去,露出岛上小观的飞檐。
发生了什么?花师伯祖撤阵了?难道阵里出了事?该不会那小女修力有未逮,伤到了?
秋意浓的呼吸急促起来。
紧接着,她听得花师伯祖一声含怒的断喝:“去!”
然后就见三道影子从岛上飞出来,准准地落在岸边的飞舟上。
凌步非的喊声传过来:“师伯祖!我们错了!您不要生气啊!”
可小岛毫不留情地升起迷雾,再一次消失了。
秋意浓愣了一下,随后狂喜。
看样子他们没通过考验,还得罪了花师伯祖。哈哈哈哈,她就说花师伯祖这边没那么好过关。
秋意浓收敛笑意,对撑船的弟子说:“不知道凌师弟那边出了什么事,我们去看看,说不定能帮上忙。”
弟子应了声,催着小舟往那边驶去。
被扔出来的三个人还不想离去,凌步非正在试图用传讯符求情。可他接连发了好几张,都没得到回应。
正垂头丧气,秋意浓过来了,喊道:“凌师弟,你们怎么了?惹师伯祖生气了?要不要我去求个情?”
三个人齐齐向她看过来,凌步非收起没写完的传讯符,对她露出个假笑:“没事,师伯祖怪我回来没有立刻来看她,过两天就好了。”
“是吗?”
“当然了,我还能骗师姐你吗?”凌步非淡定地吩咐,“阿序,我们先回去吧,明天再来向师伯祖道歉。”
“是,公子。”百里序向她一抱拳,“我们先走了,秋师姐再会。”
说完,不等秋意浓回应,飞舟升上空,一溜烟回惊鸿照影了。
秋意浓“哎”了一声,看着飞舟离去的背影,不由笑出声来。
凌步非这个小子,难得看到他吃瘪,往常总仗着花师伯祖偏爱横行霸道,现在轮到他被甩脸了吧?真是舒服!
“我们也回吧!”秋意浓满脸笑意,对撑船的弟子道。
回到岸边,她找了位师弟替她值完剩下的时间,自己回主峰,准备告诉师父去!
谁知道刚到紫霄殿门口,就见飞舟接二连三,落在那边的照月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