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的红斑也开始痒痒的,睡梦中,她抬手朝后背挠去,却隔着一层衣服,怎么都挠不到。
忽的,冰凉的指节圈住了她的手腕。
凉意让她意识清醒了过来,云袖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白衣青年正站在她的榻前。
清淡好闻的白檀香气也跟着笼了过来,安神的气味让她躁动的血液稍稍平复了一些。
云袖靠着坐起来,嗓音有点哑:“……师父。”
谢无妄垂眼看着少女,小脸泛着不正常的红,眸子含着氤氲水汽,说话时目光迟钝了半天才看向他。
谢无妄伸手探向她的额头,温度比正常时要烫。
“这几日每日抹药,手臂上的红斑都已经消退了,为何还是没好?”
额头的冰凉让云袖忍不住想蹭,贪恋这点舒适的凉意。
青年在松手离开时云袖想跟着贴上去,意识到不对连忙忍住了,抱住了枕头。
她眨了眨模糊的眼,后背痒痒的感觉传来,她好像明白为什么她会难受了。
她每天抹后背够不着,就是随便抹一下。
当你敷衍身体的时候,身体也会敷衍你。
不过原因她并不敢说出口,目光闪烁,只是低着头含糊:“……不知道。”
谢无妄看她这含糊其辞的样子,再加上刚刚睡梦之时无意识挠后背的动作,一下就明白了其中原由。
他轻轻叹了口气:“自己上不了药,为何不说?”
……这要她怎么开口啊。
云袖把脑袋埋进怀中的枕头里,眸子水汽晃动。
她声音低低的,“我、我不想再麻烦你,一直都是我在给你惹事。”
空气沉静了下来。
只有月光透过藤蔓影影绰绰,光影安静落在两人身上,藤枝上的小白花随风轻晃。
“云袖。”
云袖闻声慢慢抬起脑袋,在半明半昧的光线里,倏地对上了他的眼睛。
模模糊糊的,有些远,看不清晰。
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好像隔了一层薄薄的雾,清冷又疏离,就像他的人一样,始终同她隔着距离。
她碰不到他,也只能仰视着。
忽的。
床榻微沉,青年坐在了她身旁。
那双琉璃似的黑眸毫无预兆地同她平视,目光沉静地看着她。
云袖迟钝地意识到,那层雾好像是自己眼中的模糊水汽。
周围忽然安静了下来,春末夏初的风悄然无声。
“我没有觉得麻烦。”
云袖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在月亮跳动的节拍里其实并不算清晰。
“我没有拜过师,在你之前,我也没有收过徒,所以并不知晓天下师徒间该是如何相处。我想,许是我平时不太说话,令你畏怯,才会产生这样的误解。”
他的嗓音一如平常般平静,漆黑眸子温和看着她,缓慢又清晰地复述了一遍。
“你是我的弟子,这些对我来说都不是麻烦。”
云袖怔怔看着他,脑子里却糊成一团,身体很热,随着他的靠近,清冷白檀香气笼罩着她更热了。
她想。
他在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嘴巴看起来很好亲的样子……
“明白了吗?”
云袖这才像恍然回神一样连忙点了点头。
她小脸埋在枕头里,绵长呼出的热气铺洒眼眶,蒸得眼中的水汽愈发浓了。
“我向方澄了解过,过敏并不是小事,严重会危及性命。事权从急,我先替你上药,不必担忧冒犯,我已施法封闭了视感……”
云袖埋着小脸,根本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只是木愣愣地点头。
“药膏在哪里?”
云袖机械地从床头把小琉璃药盒拿出来给他。
“转过去一些,将衣衫褪去,露出后背伤处。”
云袖抱着抱枕转过去,抬手解开衣带,乖乖褪到肩后,再往下一推,落到腰际。
后背发痒的红斑暴露在微冷的空气中。
被冷风一吹,云袖的意识忽然清醒了一些。
等等,不对劲。
等一下,太不对了,她在干什么!
云袖瞳孔微缩,反应过来,连忙抓住衣服想拢上来,但下一秒,冰凉的指尖已经落在了她的背上。
温润指腹沾着药膏,凉凉的,湿润的。
几乎是瞬间,云袖呼吸一僵,身体紧绷起来,如同过电一般抖了下。
再然后……
像是遵循了主人强烈的、想要制止的意愿。
清冷月光下,一条毛茸茸的白色狐尾倏地钻了出来,紧紧圈住了青年的手腕。
青年的指尖一顿。
第21章
自己的狐狸尾巴冒了出来, 还圈住了谢无妄的手腕。
在意识到这点时,云袖整个人都懵了,含着水汽的眸子顿时惊慌起来。
她慌不迭地伸手, 想把自己的尾巴从他手上扯下来。
但越急越出错,往后伸的手没抓到自己的尾巴, 反而一下抓住了谢无妄的手。
她的手很热,他的手却格外凉,像抓了一块浸在水中的白玉。
指尖刚好按在他的腕骨上,皮肤薄透, 几乎看得见血管。冰凉的温度在她热乎乎的指尖晕开,凉凉的, 很舒服,奇异地让她燥热的血液平息了一些。
云袖的脑子也跟着清醒了一些。
她连忙松开自己的手,揪住自己的尾巴,把狐狸尾巴从他手腕上扒拉了下来。
她沮丧地想。
这下完蛋了,身份暴露了。
她要被抓去喂蛇了。
云袖垂下脑袋,静静等着青年对自己的“判决”。
她心如死灰,满脑子都是自己被丢进蛇窟的画面, 谁料身后青年沉默了几息, 语气微疑出声。
“方才那是什么?”
云袖一愣,他不都应该看到了吗?
她脑子乱糟糟的, 听到这话鼓起勇气转过脑袋朝他看,却看到白衣青年正阖着双眼,浓密鸦睫轻垂着。
云袖忽然想到她之前迷迷糊糊听到他说的话, 封闭视感什么的……
这么说他刚刚并没有看到?
云袖抓着尾巴的手一紧, 她好像还有抢救的机会!
她吸了口气,尽量语气冷静地胡编乱造:“是今天托游玉景买来的布料, 我没什么衣服,正想用这些布料自己做两身衣服。”
“布料?”谢无妄顿了顿,语气轻缓,“触感似乎是绒毛……”
云袖:“没错,我打算做身貂。”
谢无妄:“……过几日就到夏季了。”
云袖:“我天生比较怕冷。”
谢无妄:“……”
身后白衣青年沉默了下来,云袖捂紧自己的尾巴惴惴不安,紧张地盯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
就在她以为他还要继续追问的时候,头顶忽的落下清淡嗓音。
“你喜欢便好。”
他指尖蘸了些白色药膏,语气平静,“继续上药吧。”
云袖松了口气,怕被他察觉异常不敢再折腾说自己来,乖乖坐直,一边默默捂着自己的尾巴,尝试调动乱糟糟的灵力把尾巴收回去。
青年说给她上药,就真的只是上药。
冰凉的指尖含着灵力,在抹匀后将药力化开,然后便毫不停留地收回了手,守着分寸。
反倒是云袖,上药的过程中脑子里冒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不正经东西。
她小脸通红,脸埋在怀里枕头里,眸子湿漉漉的。
在云袖穿好了衣服,嗓音含糊说了一声“好了”后,青年解开了法诀,缓慢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