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浔垂眸看了她一眼,蹲下身,将她拉起放在背上。
秦辞趴在他宽阔的背上后,愣了一下,真诚道了句:“谢谢。”
黎浔没说什么,起身后,很随意的用油纸伞在虚空划开一道口子,准备离开鬼域。
背后的秦辞却开口了:
“大人,带上他。”
秦辞冷笑瞧着准备溜走的徐患。
黎浔也很好脾气的将人揪回来,扯开铜镜上的符纸把徐患的魂塞进去再拿给秦辞。
二人出了鬼域回到柳地。
此时已经是晌午了,可天色依旧暗淡无光。
回去的路上,秦辞跟一滩烂泥似的趴在黎浔背后,她把百媚生配方的事说了,最后还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拿人血涂脸上不会恶心么”
黎浔只道:“不知。”
走了一段路后,黎浔突然停下来,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递给秦辞。
“给你。”
秦辞本来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在瞧见那东西后,立马精神了。
是自己的山河令,可等她接过来一看,秦辞尖叫了一声。
“它怎么碎成这样了!”
秦辞心痛的拿缺了一个角的山河令。
想破口大骂,但黎浔刚刚可是救了她的小命,现在还不嫌弃她脏将她背回去,这要是骂了,那她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之人
所以,她硬生生的忍住了。
可这一口气不上不下的,梗的她难受,涨得脸都红了。
黎浔似是没察觉她那多变的情绪,也将自己在铜镜里看到的说了出来。
他在里边看了两场戏,不过重点在于后面那场名为《百媚生》的戏。
故事简洁明了,一个从宫里来的嬷嬷回乡,买了一间花楼,收留了好多女子,她不仅供那些女子读书,识字,还请了手艺人教她们各种手艺,甚至在她们及笄后,送她们去外边谋生计,这些善举传开后,嬷嬷被当地人称为菩萨,圣人。
可事实并非如此,那嬷嬷是个人面兽心的主,她养这些女子,不过是为宫里的某个主子办事罢了,每当这些女子及笄要离开的时候,嬷嬷都会“贴心”的找来自己相熟的马夫。
等出了镇子,便把人拉到荒郊野外,直接杀了取血,尸体则是丢入粪池。
戏唱完后,他本打算去寻出路,可几道刺耳的声音从虚空出来。
站在他身旁的鬼,以及台上的纸人,都森然的看着他,各个犹如豺狼朝他扑来,然后那东西替他挡了一击之后掉在地上缺了个口子。
因为山河令碎了个角,秦辞一路上兴致缺缺,但听完黎浔说的,她不笨,立马就联想到了今日见到过的徐娘。
啧,难怪徐娘说不知道那些离开花楼的女子的联系,原来全都被她杀了当肥料使了。
回去的路上,天上又开始下起了毛毛雨。
黎浔撑起了伞,罩住两人。
秦辞抬头看着这看似普通,缺能在鬼域大杀四方的油纸伞,好奇的问黎浔:
“你这本领,是从哪学的。”
黎浔脚步微顿,却也没说什么,只缓缓道来“我并非自小就在京都,少时黎家被贬至江南,恰巧救了一个道士,那道士感激我,便教了我这些本事。”
秦辞边听边点头,听完却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不对啊,既然你有这本事,那佛龛里的黑蛇你为何不除掉他,埋地下做什么”
“这佛龛里的黑蛇,是黎家几代人用血肉喂养的邪蛇,若是有人拦了黎家的官途,黎家人便会放出这条黑蛇除掉他。”
“这黑蛇无恶不作,本身也关系着黎家今后的财运,官途,我本想用这里的怨气镇压他,断了黎家的财路,却未料到它跑了出来。”
黎浔难得说了这么一大段话。
秦辞一脸茫然,你这一口一个黎家,这感情难道你不是黎家人还要断人家财运,官途,这什么仇什么怨啊
“那我把黑蛇杀了,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想到被她扒皮抽筋的黑蛇,秦辞嘶了一声,怕惹上什么事,小心翼翼的开口。
黎浔声音从前边传来:“死了也没关系,顶多黎家也死几个人罢了。”
秦辞嘴角一抽,你可真是个大孝子呢!
……
两人走了许久,终于回到燕脂城。
秦辞发现这城里的雾气愈来愈浓,浓到看不清眼前的路在哪
正愁着,前边路口突然跑来一个女子,将黎浔的身形都撞歪了,她连句道歉也没就匆匆离开了,人影也迅速隐入雾中。
“这不是那什么……阿婉”秦辞见过这人,眉头蹙起,这人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黎浔却是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阿婉离去的方向:“她身上……有刨花水的味道。”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刨花水”
秦辞头顶问号,这刨花水她知道,就是榆树皮用热水泡了之后产生的粘液。
很多人会用这个洗头,因为刨花水能滋润发梢,就是黏糊糊的有些人不太能接受。
她疑惑问:“刨花水的味道好像也没啥稀奇的吧”
“嗯。”黎浔没再说什么,背着秦辞继续往前走。
进城后,秦辞打了个冷颤,狐疑的抬头,燕脂城的阴气是不是又重了些
路上已经没有人流了,街上空空荡荡的,寂静的可怕,每户人家都缩在屋里不敢出门。
两人到了客栈后,黎浔背着秦辞往楼上走,两人一脸淡定,但客栈的人却炸开了锅。
他们刚踏入客栈大门,就吸引了客栈里边所有人的目光,无他,因为秦辞此番模样看着凄惨极了。
整个人瘫在黎浔背上要死不活的模样,脑袋上一个大窟窿,不仅流着血,还在冒黑烟,脸也被血糊了满脸,看着凄惨又渗人。
看她这惨样,各个惊的张大了嘴巴,都在窃窃私语,说什么秦辞碰到妖怪打不过,反被妖怪整个命都快没了。
这流言蜚语一传,燕脂城各个人心惶惶,生怕自己就是妖怪的下一个目标,毕竟,连秦辞都打不过,那他们更不用说了,有些心理素质差的,直接抱头嚎哭起来。
对于这些,秦辞一无所知。
“小师妹,你这脑袋……没事吧!”恰好从房门出来的孙秉看到满身是伤的秦辞,尖叫了一声,面容带上了惊诧之色,声音也比往常尖锐了几分。
他手颤颤指着秦辞脑袋上的窟窿,说话都不利索了:“你这这是被哪个狗胆包天的玩意给开瓢了啊”
秦辞本就脑袋疼,被他这声尖叫吵的脑袋更疼了,她侧过脑袋瞪了他一眼,从嘴里吐出一个字:“滚。”
被凶了的孙秉声音不免弱了几分,他抓了抓后脑勺小心问:“呃,需要我帮你找个大夫么”
秦辞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找大夫我这鬼弄出来的伤,哪个大夫能治
回到房间,黎浔把人放到床上,然后在秦辞惊讶的目光下,从袖袋里摸出七八个瓶瓶罐罐,简单说了下用途,让秦辞好好修养一段时间。
秦辞嘴上敷衍的应着,心里却想着山河令能治疗她身上的伤口,没准今晚她就能活蹦乱跳的下床了。
等黎浔走了,秦辞才摸出山河令,看到那个缺口,心痛的要死,两手握着山河令左瞧瞧右看看,生怕哪里还有磕坏的地方。
在确定只缺了那一小块,秦辞才放心了,从黎浔给的药瓶中挑挑拣拣翻出两瓶,塞子一把,不要钱的往脑袋上撒了一圈。
嗯,药效是真的不错,立马就不痛了,也不知道黎浔从哪搞来的。
秦辞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后,撑着手努力盘腿坐起,至于身上脏不脏,她已经无所谓了。
她闭紧双目,召唤出体内的山河令,身上的伤得早些解决。
山河令悬浮飘在秦辞面前,细细的银线从山河令中飞出,再钻入秦辞的身体里。
秦辞身上瞬间被朦胧的银光笼罩,她两手掐着诀,慢慢引导着没入她体内的银线来到身体受伤的地方。
断掉的骨头很快被接好,被怨气腐蚀的地方还得一点一点剔除。
傍晚,秦辞从入定中醒来,眼前一片黑暗,再看身上的伤,四舍五入,算好了一半吧,总归是能下床了。
她弯下腰去穿鞋子,胸前被某个东西搁的有些疼。
拿出来一看,原来是柳茹茵的铜镜,里边封存了成百上千的纸人,敏佳公主跑了之后,黎浔直接拿着铜镜把剩余的那些纸人全给收了进去。
对了,还有徐患,黎浔也给摁进铜镜里了。
秦辞挪着身子来到桌前,将铜镜放在桌上,点燃了屋内的蜡烛。
她平日懒得剪烛芯,导致烛火明明灭灭,还有轻微的爆裂声在屋里传开。
秦辞托着腮在思考,眼神瞥见桌上的铜镜,不断有白影撞着镜面,再三考虑后,秦辞扯开了铜镜上的符纸。
在那些纸人准备一股脑冲出来的时候,秦辞冷笑,直接一掌将他们压了回去,然后从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揪出了徐患。
徐患满身黑气,出来后就缩在角落里不说话,面色哀戚颓唐,看着就跟个没人要的小狗一样。
秦辞抱臂,手指敲着桌子,居高临下的问他:“那猫妖在哪”
她突然想起来,这猫妖从一开始就没在她面前露过面,该不会是在暗处搞什么小动作吧
还有,从黎家夫妻二人的话语描述,她估摸着她的身体应该在猫妖手上,这不得赶紧把妖找出来
徐患没回答,依旧缩在角落,脑袋埋在膝间,双肩抖动着,隐隐有滴答滴答的声音传来。
秦辞低头看着蔓延到她脚下,还把她绣鞋都给弄湿了的血泪:“”
“哭什么哭再哭我捶死你!”秦辞黑了脸,她最烦这些哭哭啼啼的男人了,不烦躁啧了一声,抬手狠狠拍了下桌子,瞪着眼看他,看起来很凶。
而徐患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秦辞的“威胁”没半点反应。
秦辞深吸一口气,不解的挠着脑袋开口:“你就为了一个变心的女人,不仅自杀还给敏佳公主卖命值得么”
要不是先前这小子没跟着柳茹茵来打她,不然她指定用手指头先戳死他。
这回徐患有反应了,他抬起头,两行血泪顺着脸颊,下巴,滴在地上,双目猩红的像是发怒的狂狮,朝秦辞吼道:“你胡说,那根本就不是阿婉,我的阿婉绝对不是这样的。”
“我的阿婉每日搬柴洗衣,手上起了一层厚厚的茧子,那假阿婉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