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里,秦词推门进去,就看到那老妪穿红戴绿的在梳妆台前扭着腰肢,捧着脸欣赏着自己的美貌。
随着她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秦词看到她脸上脂粉的扑簌扑簌的往下掉。
旁边的小娃娃还在给她递口脂,拍着手说好看。
秦词:“……”
看到秦词沉默的站在门口,老妪以为她又想污蔑自己偷钱,立马开口:
“我可没偷你的钱啊,这都是我的私房钱。”
但秦词没跟她说钱的事,只是扶额问她:“你出去就就出去,为什么回来要翻墙。”
老妪一时哑言了,她总不能说习惯了吧
算了,秦词也懒得管她了,绕过她打算回房间,老妪却捧着一盒脂粉谄媚的凑过来:
“小道长,你要不要试试,这胭脂可香了。”
秦词下意识往后退,生怕这脂粉沾她身上,不知为何,她听到胭脂二字就觉得恶心。
她瞪了老妪一眼,老妪撇嘴把脂粉端开了。
等秦词进了房间,老妪才对着她的背影说了句不识货,转头就笑呵呵的又往脸上抹。
秦词在房间的桌上发现了一封信,是她师父送来的。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二位少爷,到了。”马车夫将马车停在一棵树下,离树几步远的地方有一间爬满青苔的老屋,门口乌泱泱的站了一堆人。
看到马车停下来了,各个仰着脖子往马车方向瞧。
黎浔一手撑着帘子,另一只手拢了拢领间的披风,从马车上跳下后,他缓步朝门口的人群走去,其中一个头发花白,拄着拐杖的老人仰着脑袋看向他,眼里满是慈爱。
“外祖父。”黎浔两手握着衣摆,准备给老人磕头,老人却一手托住他的手,没让他跪下去,只拍拍他的手背,嗓音也不免柔和了几分:“来了就好。”
黎浔嘴角噙着笑意,眉眼温和,一一朝穆老爷子身侧的几位长辈问好。
穆老爷子看了眼他身后,空空荡荡的,再看面色苍白的黎浔,忍不住低声斥责他:“怎么就你自己一个人不多带些仆人照顾你”
“带上仆人的话路上会耽搁很长时间。”黎浔如是道。
“你呀,就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老爷子无奈看了他一眼,准备带着他去前厅。
黎浔却站在原地没动,众人不解,他转身指了指身后的马车道:“兄长还在马车上,先等等他吧。”
语毕,马车上又下来了一个人。
黎晨脸颊有些红,他刚刚被木刺勾住了衣服,因为临近夏季,衣服做的薄,若是用力扯的话,那衣服很有可能裂开,而且他还因为太心急,不小心把手刺出了血。
现在看到这么多人,他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但更多的是尴尬。
他是家中的庶子,母亲只是个妾室,黎夫人多年前因故去世,后宅之事虽全部交由母亲处理,但父亲似乎并没有将母亲扶正的意思。
看到是黎晨,穆老爷子掀了掀眼皮,完全没有对自己孙儿的期待,只语气淡淡的说了一句:“出旭也来了啊。”
出旭是黎晨的字。
穆老爷子态度虽冷漠,黎晨却是不敢不满,规矩拱手答道:“阿浔身体不好,父亲便派我陪他,方便在路上照顾他。”
穆老爷子曾在朝中担任太子洗(xian)马一职,辅佐当时还未继位的太子,也就是当今的楚王。
他当初还在朝中任职的时候,上一任楚王对他颇为看重,穆老爷子也提出许多治国理政的良策。
当初还是太子的楚王,对这位老师亦是十分尊重,不仅时常向他求教,还每日勤学苦读,只是后来继位成了新的楚王,却忘了初心,只顾贪图享乐,穆老爷子一气之下,不顾群臣阻拦,辞官回乡去了。
穆老爷子虽辞官了,但朝中人脉还在啊。
所以,他是万不能惹的。
“你有心了。”穆老爷子依旧是一副不冷不淡的态度,他随手指了身侧的小丫鬟道:“阿桃,你先带出旭去客房休息吧”
黎晨也知道自己再继续待着只会碍穆老爷子的眼,识趣的跟着丫鬟走了。
黎晨走后,一群人往前厅走,路上不免谈起傍水镇的洪灾。
穆老爷子一脸惆怅:“我们倒没什么大碍,就倒塌了几间屋子。”
“只是苦了外边的那些百姓,不仅无家可归,每日忍饥受饿,那些中饱私囊的饭桶,没一个顶用的。”
“穆家粮食不多,捐出去一些,能救多少是多少。”
“外祖父不用担心,这事再过几日便可解决。”黎浔轻声安抚,穆老爷子叹了口气,只说了句:“希望如此吧。”
到了前厅,一个美妇人拉住黎浔上下打量,眸含担忧:“阿浔,我怎么感觉你又瘦了”
“是不是黎昌那小子又苛待你了”
黎昌便是黎浔的父亲。
黎浔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语气带着怀念:“没有,是我许久未吃姨母做的米糕,馋瘦的。”
美妇人不禁莞尔,轻点他的额头:“就你嘴甜,那姨母今日就多做些给你尝尝。”
“那就多谢姨母了。”黎浔回以一笑。
那些长辈拉着黎浔又说了许多体己话,穆老爷子看时间差不多了,敲了几下拐杖打断了众人,朝人群中央的黎浔道:“阿浔,你随我来一趟书房。”
两人穿过回廊,等到了书房外,黎浔微抬下巴,指尖勾住脖颈处的带子,解开披风,将还带着体温的披风交给一旁的丫鬟,自己随着穆老爷子进了书房。
进了屋子后,黎浔习惯性的坐在了穆老爷子最喜欢的梨花摇椅上。
穆老爷子见状笑骂了他一句,抬手给他倒了杯热茶,坐到了圆桌的另一边,侧过头问他:
“你这身体,可好些了”
黎洵抿了口热茶,回道:“好多了。”
背脊靠在椅背上,凉凉的,舒服的他忍不住闭上了眼。
“又在骗我。”穆老爷子一看他的面色就知道他在说慌,不免愈发的忧愁。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五岁那年,黎浔突然发起高热,眉心隐有黑气环绕,找了许多大夫来看,都说这孩子命不久矣,尽早安排后事。
黎夫人为了救孩子,每日在佛堂请求仙人显灵,旁人都觉得她疯了,这世上怎么会有仙人存在。
后来黎父也熬不住了,也找了许多道士,高僧,可没一个能解决的。
最后,黎夫人在一次上山拜佛的时候,因刚下完雨,山地湿滑,马车坠崖了,黎父在山崖底下找到了黎夫人的尸骨。
说来也奇怪,黎夫人去世,黎浔的病反倒莫名好了起来,一个高僧过来看了说,是黎夫人用自己的命护住了黎浔。
万幸黎浔保住了性命,只是自那以后,黎浔的身体变得孱弱,还时不时咳血,怎么查也查不出问题。
穆老爷子再问:“那刘氏可有欺负你”
刘氏便是黎晨的母亲。
“没有。”黎浔直起身子,一手撑着下颌,另一只手握起茶杯凑到唇瓣间轻抿几口,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穆老爷子见状也不问了,这孩子看着乖巧听话,实则什么事都藏在心里自己憋着。
“祖父,我嘱托你的事弄好了么”黎浔指尖剐蹭着杯壁,看向还在发愁的老爷子。
穆老爷子回过神来,没说话,起身回到房间,出来的时候抱着一个小匣子递给黎浔,语气凝重:
“阿浔,你真的决定要投靠三公子”
黎浔将杯子放回桌上,两手交叉放在腿上,认真的看向穆老爷子,问道:“为何不可三公子虽然比不上大公子和二公子,但有我,他未尝不能赢。”
穆老爷子听到这实在忍不住了,抬手就给了他一个爆栗:“你这话说的倒是轻巧,你怎能确定你押的人就一定能成功”
“做人不要太自满,小心失足摔坑里。”
“你也不看看大公子和二公子他们的实力,那是能小瞧的么”
黎浔揉泛红的额头,有些无奈:“外祖父就不能信我一回么”
穆老爷子更无语,这是信不信任的问题么这是要掉脑袋的问题!
“罢了,随你去吧,你父亲那边你怎么说”
穆老爷子想朝中大半的人都已经开始站位,黎昌乃御史中丞,统领侍御史和诸郡监御史,权利尤重,他若是能同意押三公子,那还好说些。
“他的想法不重要。”黎浔头也不抬的说了这句,随后低头仔细查阅起这张图来。
穆老爷子:“……”
啧,也不知道他这外孙到底哪来的自信,算了,反正他也管不了,随他去吧。
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朝廷上的事,最后,黎浔抱着匣子回了穆家专门给他备好的房间。
回到房中,黎浔捏着一封信,问身侧的小厮:
“你说吴郡守现在也在傍水镇”
“是,吴郡守是三日前过来的。”
“二公子要过来查赈款,大公子不可能不做准备。”黎浔思忖过后,随即拿过备好的笔墨,提笔写了一封信。
装好后再用蜡油封口,交给小厮:“这封信,替我交到孟御史手上。”
小厮将信妥帖收入怀中,又抽出一张画像递过去:“少爷,此人乃秦鹤的亲妹妹,我觉得此人或许可以利用一番。”
黎浔没做声,将画像缓缓展开,一个穿着青色道袍女子映入眼帘,女子面容稚嫩,板着一张脸,一副很不开心的模样。
“道士”黎浔眉梢轻挑,他似是没想到秦鹤的妹妹会是一个道士。
小厮点头,又言:“她似乎也在往傍水镇的方向赶,我听闻秦鹤对他这个妹妹很是看重,到时候我们可以用她来牵制二公子一行人。”
黎浔沉吟片刻后,挥手让小厮先下去。
他将画像丢在一边,起身准备出门一趟,结果却在大门处与黎晨撞上。
黎晨在穆家待的有些不自在,便想出去走走,这会看到黎浔也是愣了一下,最后两兄弟结伴一同出门了。
路上遍地都是无家可归却又不知去往何处的流民,大水冲塌了他们的房子,只能在外流浪,有些还因饥饿倒在地上呻吟。
流民太多,穆家捐出去的粮食一下子就没了。
黎晨虽然同情这些流民,却也做不了什么,两人走到一条巷子时,看到不远处搭了一个棚子,一个妇人正在施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