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这会儿排队的只有寥寥几人,舟雨高兴得笑眯了眼,跟解千言咬耳朵:“师兄你还记得这家炸鸡吗?我们去青丘之前也来吃过的。”
解千言笑着揉她的脑袋:“当然记得了,你一次能吃十个呢。”
舟雨干笑一声,扯下头上作乱的手,正要反驳两句,前面的人已经买好鸡腿走了,小贩热情地同她打招呼:“哎哟,岛主今日来得可真早!还是要多辣多孜然的鸡腿十个吗?”
卖炸鸡的小贩是只章鱼妖,家中祖传的炸鸡生意,他接过这摊子也有二十来年了,常常遇到舟雨,对她的口味也记得很熟。
舟雨忙不迭点头,看看身旁的解千言,又补充道:“再加一个,不要放辣椒。”
小贩热情应下,裹好面糊的鸡腿下锅,爆出一阵悦耳的滋啦声,香味儿立时飘出好几条街去,趁着这空隙,小贩打量了一眼解千言,见他两人举止亲密,于是调侃道:“岛主今日有佳人相伴,大喜啊!”
舟雨被逗得哈哈大笑:“对对对,今天确实大喜,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师兄,也是我的道侣,浮玉岛的三岛主解千言,下次要记得别给他放辣椒啊!”
解千言失笑,悄悄捏了捏舟雨的手,小贩也跟着笑起来:“好嘞!小人记下了,恭喜两位岛主!”
两人买好炸鸡腿,转头跟着小孩们一起看画糖画、捏面人、剪纸,玩了蒙眼套圈、投壶、捞小鱼之类的游戏,又一起去看杂耍,逛到夜深时,舟雨终于有点累了,解千言带着她寻了处沿街的茶楼歇脚,看她兴致勃勃地盘点一路淘来的小物件。
舟雨爱热闹,爱美食,爱所有漂亮的小东西,就算是逛过近百次的灯会,她也依然兴致高昂,并且总能发现一些很有趣的东西,比如她这会儿拿在手中的木雕小人。
“师兄快看,这个人长得好像你啊!”
解千言无语地白她一眼:“这明明是个姑娘吧!”
“师兄就算变成师姐也很好看啊!”
这都是些什么鬼话!解千言哼了一声不接茬。
舟雨倒也没纠缠,这时外面街上忽然传来一阵极热闹的欢呼声,她立马丢下木雕“师姐”往窗外看,这一看可真是大开眼界,她也忍不住跟着欢呼起来。
解千言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放下茶杯凑到她身边一起朝外看。
只见长街尽头,一辆装饰着鲜花彩绸的大车缓缓驶来,拉车的大海龟动作慢腾腾,特地留足了时间给沿街的百姓们观看,当然,看点不是车也不是海龟,而是车上那二十来个翩翩起舞的美貌女子。
要说这舞有多好看,其实也不见得,至少解千言绝对欣赏不来,让所有人欢呼雀跃的也不是舞蹈本身,而是舞女们那极其清凉的妆扮以及过分火辣的身材。
舞女们上半身可以算作“衣服”的,就只有胸前两片贝壳以及手臂上缠绕的丝带,下半身几根海带似的玩意儿粗略一裹,堪堪遮住半个臀部,随着她们扭来扭曲的奇怪舞姿,春光喷了满街,所到之处尖叫声不绝。
解千言只看了一眼就恨不得自戳双目,再看旁边的舟雨,这家伙已经兴奋得小脸通红眼冒绿光,他倒吸一口凉气,一把捂住她的眼睛将人拉回座位。
舟雨看得正起劲呢,被人打扰了自是不满,扯下那只老古板的手就要再起身去看,却被人死死拉住。
“这种,这种伤风败俗不堪入目的东西你还是少看点吧!”
解千言俊脸微红,扯着舟雨不松手,换来她一个白眼:“很漂亮啊!你不看就算了,我要看!”
“不行!”
“啧,她们有的我都有,我看看怎么了!”
“不、不行!”
“师兄你怎么能这样,一回来就不让我看漂亮姑娘跳舞,那当初为何要丢下我八十年不管?呜呜呜我就要看……”
一提起这八十年的分离,解千言当即败北,气哼哼松了手,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喝闷茶。
他不愿去责怪自家师妹长歪了,一腔怒火便全喷到马长老身上,也不知他是怎么管事的,正经岛上怎么能允许女妖们当街裸奔?真是白瞎了他一匣子神符,明天就去要回来!
津津有味看完了火辣热情的艳舞,舟雨回到座位上时,还一脸迷之微笑,惹得解千言又哼了一声。
她眼珠一转,鬼主意冒了出来,
“师兄啊,你想看我跳舞吗?”
舟雨扭了扭腰,比划了一个火辣女妖们的舞蹈动作,对面的解千言一口茶呛住,惊天动地地咳了起来,咳得满脸通红,好不容易才挣扎着挤出一句话来:“不,不看,你也不准跳。”
“可是我想跳,那总不能跳给别人看吧……”
解千言搞不懂她脑子里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但他实在不能接受自己师妹跳那种伤风败俗的舞,就算她摆出可怜巴巴的表情卖萌,他也坚决不同意:“不行,不可能,不准跳。”
舟雨哀叹一声,幽幽道:“那我还想看怎么办?要不师兄你跳给我看?”
这更过分了,解千言差点就要掀桌子,言语的拒绝已经显得无力,他将头摇得像拨浪鼓,浑身上下都在拒绝。
“师兄啊,你果然跟从前不一样了,是不是我们分开太久,你已经不喜欢我了?不然怎么会这点要求都不答应?我记得我们在青丘结契的时候,你都愿意看我跳舞呢,唉……”
解千言头都大了,连忙解释:“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就算是从前,从前我也不会答应这种要求啊,你从前也不会提这种要求。”
舟雨咬了咬唇,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忍了忍才哼道:“好吧,既然我们都跟从前不一样了,那将来的事也要再好好考虑一下,走吧,早点回去给你收拾间屋子,不然你没地方住。”
解千言差点吐血,这什么意思,他们结契后还没同房过就要分居啦?起因竟然是他不让她跳伤风败俗的舞,也不愿意自己跳给她看?
师妹果然长大了,不好哄了啊。
“你还有,呃,别的什么要求吗?难度稍微低那么一点的?”
为了长远的幸福,解千言艰难妥协了。
舟雨这才笑了,拉起解千言就往外走,欢呼道:“走,去给师兄挑几件漂亮衣服!”
其实她一开始就没想着能让解千言答应跳艳舞这种无理要求,师兄这么正经的人啊,宁愿挨上几刀也不会干这种伤风败俗的事,她就是手痒想打扮打扮他。
解千言心里有再多的无奈也拿自家师妹没办法,任由她挑了许多浅碧鹅黄淡粉的,一看就捉襟见肘的轻薄衣衫,还一直安慰自己,总好过裸奔吧!
挑好衣服,两人又马不停蹄回了南山小院,舟雨的兴奋劲儿揣了一路都不曾减,一到家就推着解千言去换衣服。
解千言无奈地捏捏她的脸,转身去了内室。
舟雨挑的这些衣服其实不算太花哨,但胜在轻薄透气,布料也挺少,总得露点锁骨胸膛手臂脚踝的,而且这样式吧,说是男装可以,说是女装也毫不违和,想到今晚那个让她爱不释手的木雕人偶,解千言失笑,他师妹虽然不好哄了,但还是跟从前一样的幼稚啊!
换好衣服出来,舟雨果然笑得见牙不见眼,绕着解千言上下打量了许久,啧啧赞叹道:“我师兄真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她可没有瞎说,解千言身材高挑修长,穿深色劲装是干练利落,穿浅色长袍则是潇洒飘逸,穿这些鲜亮粉嫩的衣服,则尽显风流不羁。
得了新玩具总得尽情玩个够,舟雨赞叹完,又将人拉到自己的梳妆台前,胭脂水粉摆了一大桌,她挑挑拣拣,在解千言脸上涂涂抹抹上下其手,自己嘿嘿傻乐个不停。
解千言既然答应了她,自是配合得很,随便她怎么摆弄,让闭眼就闭眼,让张嘴就张嘴,什么正经魔修的包袱都暂且抛到了脑后,毕竟哄好了师妹才有地方睡啊。
捣鼓半天总算完工了,舟雨捧着自己的杰作看了又看,赞道:“师兄就这样出去的话,不知道多少公子郎君要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呢!”
解千言哼了哼,不想接这话,舟雨以为他不信,赶紧收起梳妆台上的东西,将镜子让出来给他仔细瞧瞧。
看清镜中人模样时,他愣了愣,尽管心里别扭极了,也不得不承认,这的确不算难看。
解千言五官线条本就是俊逸中带着些柔和的,眉眼也很精致,连被他威胁了的海鸥都不得不承认他俊得很,可见是极好看的样貌,被舟雨一番改动后,眉眼更加柔和,唇瓣丰润粉嫩,活脱脱一位略带些英气的大美人,让人挪不开眼。
大美人回眸浅笑,立时晃花了狐狸的眼,她如偷香窃玉的登徒子一般,凑到那粉唇上吻了吻,然后就听大美人幽幽道:“公子今晚打算如何安置奴家?”
舟雨被迷得昏头昏脑:“当然就在此间安歇。”
话音刚落,她脚下一空,整个人被打横抱起,大步往内室走去,而美人的眼眸中,是灼灼不息的暗火。
解千言心意一动,清洁术洗去脸上妆容,大美人变回俊美公子,舟雨略有些失望地啧了一声,反对的话却被吞没于海一般无边无际的柔情中。
她像漂泊无依的孤舟,随着海浪起起伏伏,时而沉入湛蓝的海底,时而被风推向云端,艳阳高照时渴得难受,暴雨倾盆时又被淋得狼狈,身不由己,心亦不由己。
唯有一双温柔的手,是孤舟仅剩的桅杆,她想要抓住,却总被它溜走,她急得快要落泪时,耳畔终于响起一道暗哑的呓语:“可以吗?”
什么可以吗?舟雨茫然,但她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可是,我还没沐浴啊……”
解千言轻笑一声,低喃道:“那待会儿一起洗……”
舟雨忘记自己是不是点头了,后来风疾雨骤,她被彻底拉入了深海。
风雨中沉浮了不知多久,在她以为会永远这样漂泊下去时,一阵清晰的疼忽然从体内传来,意识回归,她看到师兄眼中汹涌的情潮,立时就委屈起来:“师兄,疼……”
舟雨是极怕疼的,平日里磕着碰着都要掉几滴泪撒一场娇,更何况此时?解千言不忍再动作,湿热的吻落在她眼角,拭去她的泪痕,又一寸寸往下,温柔抚平她所有的紧张不安,待她再次放松下来,他才轻声唤:“舟雨?”
回应他的是,是细若蚊蚋的一声“嗯”。
于是风雨再起,惊涛拍岸,孤舟与海浪相依,沉浮起落至月上中天。
第130章 .番外三:父女重逢
待风停雨歇时, 舟雨已经累得睁不开眼,整个人像是被狂浪冲上沙滩的小舢板,浑身汗津津水淋淋, 从头发丝到脚趾尖都透着酸软,茫茫然不知身在何处。
黏腻腻的感觉实在不怎么舒服, 她想去沐浴, 可那恼人的家伙却缠着她不放,体内那股奇怪的酸和疼也让她不开心, 她不开心了的话,自然不能让某个罪魁祸首继续开心, 于是闭着眼胡乱一咬, 结果反倒惹来一场新的风雨。
后来舟雨是真生气了,咬不动就伸脚踹,可惜那软绵绵的一脚踢过去, 被人轻而易举捞在手里, 发脾气也成了撒娇,她只好哼哼唧唧地表达不满。
解千言温声软语地哄, 细密的吻从后颈一路落到光洁的后背, 怀中人的哼唧里已经带着三分哭腔, 他这才喟叹一声将人揽入怀中, 顺手施个清洁术, 让她稍微舒服一点,又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直到这姑娘终于不哼哼了,才低头亲了亲她泛红的眼角, 恋恋不舍地起身走向浴房。
后来是如何去沐浴的,又是怎么换了衣服回到床上, 这些舟雨都不记得了,再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她浑身清爽地窝在柔软的床上,密密实实地贴在解千言怀中。
她挪了个更舒服的位置,伸手抠了会儿解千言的衣带,很快便觉得没意思了,又去摸他的喉结,挠他的下巴。
解千言早就醒了,任她作怪了半天,这会儿终于憋不住笑了起来,抓住下巴上捣乱的手亲了亲,柔声问道:“还要再睡会儿吗?”
舟雨摇头,撑着解千言的胸膛打算起身,起到一半却觉得乏力,于是她又躺回去,幽怨地斜了这始作俑者一眼。
解千言失笑,将人拉回怀中,动作轻柔地帮她揉捏酸软的腰腿:“那再睡一会儿?我陪你。”
舟雨眼珠一转,委委屈屈道:“可是我饿了。”
“那你想吃什么?”
“想吃师兄亲手做的。”
“好,那你睡会儿,等你睡着我就去做饭。”
舟雨已经睡饱了,只是想赖床而已,加上还有只手在身上捏来捏去的,这谁睡得着?可解千言又舍不得让她一个人待着,于是两人黏糊在一块儿,手上的动作暧昧起来,床帐间很快升温。
“师兄!你变了啊……”
舟雨撑着解千言胸膛,稍微拉开一点距离,狐狸眼中似含着一汪春水,似嗔似叹地感慨道。
解千言顿住,无奈地望她一眼,哑声道:“累了的话就睡吧,我这就去做饭。”
舟雨眼睛一闭,笑眯眯道:“我睡着了。”
解千言亲了亲她的额头,起身去厨房,他当然知道这狐狸不是饿了,而是馋了,顺便找个借口使唤一下自己,报昨晚的仇。
但他甘之如饴。
舟雨虽然嘴馋,却不是个会下厨的,别院厨房中只有些新鲜瓜果,解千言只好唤来送信的海鸥,让山下的马长老派人送些食材上来。
解千言挑了些鲜果切好,先带回去给馋嘴狐狸解解馋。
他一进屋就看到床上呈大字型横躺的人影,正兴致勃勃地用脚勾床帐上的流苏玩,果然一点睡意也没有。
见他端着盘水果过来,舟雨不满地哼道:“昨天还给我买鸡腿吃,今天就只给吃素了,师兄这就嫌弃你的糟糠之妻了吗?”
解千言哭笑不得,将盘子放到床边矮几上,伸手捞起歪七扭八的人,低头吻上她那张胡说八道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