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跟发面馒头似的,从头到脚都肿了,一个人两个大,脸上手上的皮肤被撑开,又红又亮,真正是吹弹可破,亏得修士的衣服质量都还不错,才勉强没有撑坏,不然场面更刺激。
难怪先前只听到受气包少年一个人在说话,这三人肿成这样,嘴都张不开,哪还说得出话来。
受气包少年头发乱糟糟的,看上去略有些狼狈,却像根搅屎棍一般游走在战场中,一会儿拽一把自己师兄师姐,让他们绊个趔趄,一会儿又帮两只飞上飞下挠人的巨鹰指点一番己方弱点,让它们打得更顺手,总之忙得不行。
舟雨也终于看清了形势,惊讶得半晌没找到台词,好一会儿才犹豫道:“我们帮谁啊?”
再不下场掺和一下,就没他们什么事了,解千言果断出手,扔了张引雷符下去,轰的一声一声炸开,翻飞的气浪将打成一团的两鸟三人分开。
引雷符刚一炸响,程胆小就吓得蹿出了八丈远,又寻了棵树躲起来,他忠实的坐骑和爱宠自然也寸步不离地跟上了。
舟雨成了自己这方仅剩的有用之人,赶紧帮着大声劝架:“两位岩鹰前辈且慢动手,有话好好说,我们受迷谷爷爷所托过来找他被偷了的三颗果子,请问两位有见过吗?”
被炸得灰头土脸的两只巨鹰本来很是气恼,准备调转鸟头挠这几个不速之客,但听这小姑娘说是迷谷树派来的,又见她同为妖族,这才忍住了没动手,气恼道:“你们来的正好!迷谷爷爷的果子就是被这几个人偷了的!他们故意用迷谷树果将我夫妻两个引开,偷走了我们的孩子,咱们一起动手,将这几个小贼杀了!”
解千言持剑立在两拨人中间,和颜悦色道:“两位前辈稍安勿躁,还是要先问出蛋的下落再处置这几人。”
说完也不管两只岩鹰作何反应,他又转头问闷不吭声缩在角落的受气包少年:“这位道友,你可见过迷谷树的果子和两位岩鹰前辈的蛋呢?我看你师兄师姐受伤颇重,再打下去也没有胜算,道友若知道的话就别帮着隐瞒了,我知道你跟他们不是一伙的。”
解千言语气表情都和善极了,但刚刚丢出来的引雷符却一点也不和善,季师兄三人伤上加伤,已经被炸得不省人事。
受气包少年看看躺倒的三人,又看看怒目而视的两只岩鹰,表情从茫然转为胆怯,弱弱道:“迷谷树的果子和岩鹰前辈的蛋应该都在我表哥的储物袋里,我,我帮你们拿。”
解千言紧盯着少年,见他开始在昏迷不醒的胖冬瓜表哥身上翻找储物袋,又问道:“对了,他们怎么变成这幅鬼样子了?岩鹰好像不会下毒吧。”
少年的背影僵了一下,讪讪道:“不,不是中毒……”
解千言还要继续追问,忽听少年惊呼一声:“找到了!”
两只岩鹰赶紧凑过来,只见那少年翻出了个平平无奇的储物袋,拿出匕首干脆利落地往昏迷不醒的季表哥中指扎了一刀,逼出一滴精血,强行解开了储物袋,毫不留情地将季表哥的家底哗啦啦全倒了出来。
各种丹药灵石灵草符箓散落开来,三枚迷谷树的果子,两枚岩鹰的蛋也在其中。
“岩鹰前辈,你们的蛋在这里,这位道友,麻烦你将果子还给迷谷前辈,这些东西各位也尽管挑,就当是表哥给大家的补偿了。”
他招呼着众人前来分战利品,语气中甚至有些掩饰不住的雀跃,无论是解千言和舟雨,还是两只岩鹰,都有些怪怪的感觉,只拿了自己的东西,没碰季表哥那堆财物,怕有陷阱。
岩鹰救回自己的蛋,也不再闹着要杀季表哥等人,主要是他们看上去也不太能活的样子了,想对解千言两人道个谢吧,又觉得他们并没有帮什么忙,最后只淡淡道了句告辞便走了。
送走了岩鹰,受气包少年继续在季表哥身上翻翻找找,一副不想跟解千言和舟雨说话的样子。
但舟雨却想跟他说话:“哎,我叫舟雨,这是我师兄解千言,你叫什么名字呀?”
少年闻言停下动作,有些腼腆地冲两人笑笑:“我叫景惜时,两位道友幸会了。哦,多谢你们帮忙劝走了岩鹰前辈。”
说完他又继续翻找,看上去像是要将季表哥当成旱地反复犁的模样。
舟雨热心得很,立刻上前帮忙,手还没碰到季表哥的衣服,就被解千言给拎开了。
解千言示意她一边儿玩去,自己问这少年:“景道友这是要找什么?”
景惜时也不隐瞒,低声道:“找我的小柔。”
“小柔??小柔在他身上?”
师兄妹二人惊讶极了,异口同声问道。
“对啊,只有贴身藏着才最保险,可是储物袋里没有,不知道是藏哪儿去了。”
一边念叨着,他一边就要解季表哥的衣服,打算扒光了找,结果一抬头看到舟雨炯炯有神的眼睛,顿时尴尬了:“那个,舟雨姑娘,能不能麻烦你转身,非礼勿视……”
舟雨纳闷:“你要非礼他?”
景惜时顿时红了脸,结结巴巴道:“不、不,不是的,我、我就是想仔细找一下……”
“小柔不是个姑娘吗?怎么贴身藏着?你要在哪儿找?”
舟雨一副“我就要看看这季师兄是怎么贴身藏姑娘”的表情,半点没有转身回避的意思,反倒是解千言觉得不能让这胖冬瓜污了师妹那纯洁的眼睛,硬掰着她转身,还蒙了她的眼,惹得舟雨不开心地哼了好几声。
景惜时也没继续解释,三下五除二将季表哥衣服扒了,一寸寸地找起来,然后,就听到他大叫一声,接着破口大骂起来:“啊!!!季南你这天杀的狗东西,不要脸的脏男人,嘴里长痔疮、脚底长溃疡的恶心玩意儿,你怎么敢把的小柔藏在这种地方!!!”
解千言跟舟雨都被他突然的爆发吓了一跳,舟雨更是忍不住想转头去看这传说中的小柔姑娘到底是藏哪儿了,结果却被解千言死死按着脑袋不给看。
解千言忙着保护师妹纯洁的眼睛,其实也没看清楚景惜时的动作,再回头时,就见他捧着个什么东西又哭又骂的。
足足骂了两刻钟还不够解气,景惜时又狠狠踢了地上的季南几脚,囫囵裹了裹衣服,这才闷闷地唤避嫌的二人:“舟雨姑娘,解道友,我有件事想劳烦二位。”
他们可最喜欢帮人忙了!
舟雨立马甩开解千言的手,热情洋溢地问:“别客气啊小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我们最喜欢帮忙了!对了,小柔姑娘呢?”
景惜时立马一脸痛惜,捧出个巴掌大小的黑色圆形锅炉状物体,叹气道:“这就是小柔,我也不知道它是不是个姑娘,但它线条柔美,造型优雅,若是有朝一日能聚灵化形的话,应该就是个姑娘吧!”
解千言和舟雨都沉默了。
失足少女小柔姑娘,确实是个炉鼎,物理意义上的炉鼎。
“这位,这个小柔,有什么奇特之处吗?为何你表哥要将它藏起来?”
景惜时爱怜地抚了抚小柔黑黢黢的身子,语气中有显而易见的自豪:“小柔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丹炉,用它炼出来的丹药,都有出人意料的奇效,季南这混蛋怕我用小柔炼出他招架不住的丹药,就将它藏了起来,哼,蠢货!”
解千言有些惊叹地指了指地上三个胖冬瓜:“就是这种出人意料的奇效吗?”
景惜时得意地点点头,又道:“解道友,其实你早就看出季南他们不是灵音谷弟子吧?那天在天香楼,你往季南袖子里放青蚨引的时候,我都看见了,后来在瑞源阁将季南的栯木果换成了迷谷树的果子的人也是你,对吧?”
解千言的这些小动作都被拆穿,也没有恼,反而有种“今天竟然遇到个聪明人”的惊叹之感,身边被笨蛋们筑起的高墙,仿佛有了倒塌的倾向!
“嗯,景道友好眼力,的确都是我做的。不过我们也没有恶意,只是觉得景道友人品不错,不忍心见你被季南师兄妹这样的卑劣之徒挟持罢了。”
景惜时却不打算跟他绕弯子说空话,径直道:“我知道几位道友是为了祭神节的请柬才出手,刚好我也需要与人组队参加祭神节,若道友不嫌弃的话,我们结伴同行如何?舟雨姑娘是梦貘后裔,这事还是我占了便宜,但我也并非无用之人,这一路定然与各位齐心协力同舟共济,绝不会做出背叛伤害队友之事。”
景惜时说完又干脆利落地发了心魔誓,让师兄妹二人都找不出拒绝的话,何况他们本来也是想要跟景惜时一起的。
到了这个份上,一场煞费苦心的谋划变成了双向奔赴,组队这事按理说也是顺理成章,但不知道为什么,解千言总有些不得劲的感觉。
舟雨可就没那么多心眼子,见景惜时态度诚恳,立刻开开心心应下:“好呀好呀!小景,那以后咱们就一起啦!啊对了,还有程泽跟咪咪叽叽他们三个,来来来,我们认识一下。”
景惜时见解千言微笑着点了点头,这才跟着舟雨去找不知道躲哪棵树上的程胆小去了。
解千言的不得劲仍旧没有缓解,他只好自我安慰,这景惜时别的不说,还真是挺聪明的,有他在的话,好歹能拉升一下他们这支队伍的整体智商水平,让他少操些心。
他们的前途一片光明啊!
第23章 .我和师兄有个秘密
程胆小正抱着树哼哼, 依旧是咪咪守树下、叽叽蹲旁边的造型,见舟雨带着个陌生少年过来,老远就冲他挥手, 他不但没回应,反而扯过几片树叶盖脑门儿上,试图表演个原地消失之术。
舟雨热心地跟新朋友解释:“程泽灵府受了伤,有些疯疯癫癫的, 但他人很好, 喏, 树下站着那个大块头是咪咪, 树上的漂亮姑娘是叽叽,他们是程泽的跟班,性格比较闷, 都不爱说话, 但其实很好相处。”
景惜时含笑认真听着,不动声色地将那三人打量了一遍,心中有些纳罕,之前在天香楼时,他们三人同行,这才过了几天而已, 怎么又多了两个跟班?
而且一张请柬只能带三个人,看这师兄妹二人的意思, 两个跟班应该也是要一起的,难道他们之中还有谁拿到了请柬?这两个所谓的跟班, 实在有些奇怪啊, 难道……
舟雨还不知道身边这人的心思转了这么多道弯,站在树下喊了半天, 程胆小硬是假装听不见,她也忍不住像解千言惯常那般叹了口气,招呼景惜时:“算了算了,还是明天再跟程泽打招呼吧,今天他不能见人。”
景惜时好脾气地笑笑,又跟着舟雨往回走。
解千言趁着他们离开这会儿,已经将地上三个胖冬瓜检查了一遍,发现他们体内灵力乱窜,丹田灵府都受到冲击,却又并未有不可挽回的损伤,恰到好处维持在性命无碍、行动不能的状态,心里对这景惜时的炼丹术更是高看了几分。
见他们回来,解千言便问:“景道友打算如何处置这三人?”
景惜时眼中杀意一闪而过,随即却苦笑道:“季南是我姑母的独子,不过是想借我手中请柬去参加祭神节而已,我能将他如何?如今小柔也拿回来了,毕竟是亲人,就这样吧,这药效明日便会消退,到时候他们自会离去。”
解千言一副不赞同的样子,蹙眉问他:“若他们又来找你麻烦呢?”
景惜时叹道:“反正他们手上也没有能威胁我的东西了,大不了就去我父亲跟前告我一状,我这样的不孝子,行事乖张点又怎样,总不能杀了我吧。”
舟雨闻言立刻替他鸣不平:“明明是他们挟持你在先,怎么还敢告状的!小景你放心,若他们真敢来找你麻烦,我肯定帮你打他们!”
景惜时立刻感激地冲舟雨笑笑。
解千言却嗤笑:“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是管好自己吧!既然景道友不想管他们,那便罢了,但他们偷迷谷树的果子,还是要让迷谷前辈处置。”
景惜时闻言,深深看了这个大言不惭指责别人偷果子的人一眼,嘴里却附和:“解道友说的在理,那就将人带去让迷谷前辈处置吧。”
将三个胖冬瓜扎成一摞,解千言对那边的蹲树三人组喊道:“程泽,让咪咪来帮忙搬一下这三个人,我们去找迷谷前辈。你不动的话,我就试试召鬼符……”
“咪咪快去搬人!”
“召鬼符”三个字已经成了使唤程胆小的不二法宝,解千言话还没说完,程胆小已经带着叽叽飞出三丈远,咪咪则像勤恳的老驴子一般,过来拽起三人就跑,追着前面两人往迷谷树那边去了。
景惜时想帮忙的手尴尬地伸在半空,又讪讪地收了回来,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言语。
舟雨笑着安慰他:“程泽明天就不会这样了,咱们也走吧。”
*
迷谷树今天很上道,一行人刚来就醒了,没给舟雨施展癫狐狸撼树功的机会,还乐呵呵地招呼他们:“哎哟好多人啊!你们动作可真快,果子都找回来了?”
哄孤寡老人舟雨最在行,她立刻夹着嗓子回道:“对呀迷谷爷爷!喏,三个果子都找回来了!就是这三个坏蛋偷了您的果子,迷谷爷爷,您可得好好教训他们!”
迷谷树接过解千言递来的三个果子,不甚在意地往脑袋上一按,青中泛红的三个果子便长回了树梢,至于被丢在树下那三个小偷,看上去已经不成人形了,迷谷树犯起了难。
“呃,这个,他们也没犯什么大罪,要不就算了?”
解千言见迷谷树一副懒得管的样子,跟舟雨耳语道:“让迷谷前辈将他们三个留在山里,祭神节过了再放出来,免得他们再来找小景的麻烦。”
舟雨明白了,立刻垮下脸,换了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哼唧道:“迷谷爷爷您怎么可以这样!小时偷针,大了偷牛,他们今天只是偷了您三个果子,您大度不跟他们计较,实则是害了他们啊!他们肯定是没爹没娘,从小没人教导,才会长成这样,呜呜呜,没爹娘的孩子就是苦啊……”
舟雨的脸垮下时,迷谷树的心就跟着抖了抖,听她三两句话又扯到从小没爹娘的话头上,一副山洪暴发的模样,他也想跟着哭了,立刻妥协道:“对对对,没爹娘的孩子可怜,我身为长辈,不能放任这种偷偷摸摸的恶行,否则就是害了他们!那个那个,小姑娘啊,你说吧,你要我怎么处置他们,我都听你的还不行吗?你可别哭啦!”
“那就让他们帮您守家门三个月,三个月内一步都不准离开金坷山,您可不能偷偷放他们走,让他们出来祸害别人哦!”
迷谷树闻言松了口气,只要不耽误他睡觉,多几个人看家也没什么,他立刻点头:“好好好!我给他们下个迷障术,保证他们在这里好好改造三个月!多谢你们帮我找回果子啦,来来来,这些树枝你们拿着!”
拿了树枝就赶紧走吧!
迷谷树热情得很,仗着自己头发够茂密,经得住薅,每个人都塞了好几根树枝,连躲在他本体后面的程胆小头上都被插满了树枝。
众人谢过了迷谷树,也不再耽误他老人家的睡眠时间,留下昏迷不醒的季南三人,便告辞离开。
迷谷树可算是大松了口气,嘀咕着“真是怕了这些小孩”,谨记舟雨的要求,给那三人施了迷障术,完事儿后赶紧回去继续睡觉了。
*
一行人回到摘星楼,躲猫猫三人组立刻消失,景惜时表示自己需要跟小柔单独相处一会儿,也找了间空屋子自己待着去了。
解千言兑现承诺,开始忙着烤鸡、炖鸡、炒鸡,舟雨看得惊叹不已,像个挂件似的赖在他身边,好听话不要钱般往外倒。
被夸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器宇轩昂、博学多才的时候,解千言的嘴角矜持地微微扬着,顺手再给没见识的师妹表演个颠勺功。
被夸心灵手巧、人美心善、秀外慧中、秀色可餐的时候,解千言略微心梗,但也勉强忍了师妹的不学无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