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什么不能做我的道侣?你不是说只有道侣才能时时刻刻在一起不分开吗?只做我师兄的话,那是不是以后你有道侣了,就要离开我?”
“不会的,我不会有道侣……”
“哼,你就骗我吧!”
解千言拿她没办法,揉着太阳穴无奈叹息道:“你根本就不懂道侣是什么,光会信口胡说……”
听他这么说,舟雨可就不服气了,昂首挺胸自信满满地打断他:“我怎么不懂!我看过的话本子比你画过的符都要多!什么书生和小姐,书生和狐妖,书生和蛇妖,书生……”
解千言听得眉头紧皱,插嘴道:“怎么全是书生,就没别的角色吗?”
“咳咳,当然有啦!还有皇帝和贵妃,将军和公主,妖女和道士、魔尊和仙子……”
“哦,但是你最喜欢书生?”
“那是当然!书生背书可厉害了,还会写诗呢!我小时候就特别想嫁给书生,但是长老们说我这样举世无双的美貌,只有虎大王配得上,但我现在觉得虎大王可能不怎么聪明,你看小老虎就不太聪明……”
解千言含笑听她分析虎大王与书生孰优孰劣,全然是一幅小屁孩过家家的模样,将道侣的事情抛到了脑后,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
黄仙仙总算忙完了,一进门就见舟雨嘻嘻哈哈手舞足蹈地又说又比划,解千言笑容温煦,神情专注地听着,不禁感叹道:“你们师兄妹两个感情真好啊。”
解千言起身与黄仙仙见礼,舟雨也笑眯眯地招呼道:“黄大哥,你这么忙还惦记着帮我们打听观雾山,多谢啦!”
黄仙仙摆摆手:“区区小事罢了,哪里值得谢不谢的,快坐快坐。”
三人落了座,又重新倒好茶,黄仙仙开门见山道:“我认识几个常年在妄思海上跑的散修,经常带些稀罕的海货给天香楼,其中一个叫祁东林的,昨日交货时跟我聊起他经历的一桩奇事,说是三个月前在妄思海东边遭遇龙吸水,被卷到一处常年雾气不散的无名仙山,被这山中的师徒二人所救,听这二人之言,此山正是观雾山,他在山中养伤两个月,一日醒来后,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回到陆上,后来他想回去寻这师徒二人,却再也找不到观雾山了。”
舟雨闻言眼睛都亮了起来,忙不迭道:“难道这师徒二人真是神仙变的?”
解千言失笑:“哪儿来那么多神仙不神仙的,这位祁道友应该是通过传送阵离开此岛的。黄道友可知道他是在妄思海何处遇上的龙吸水?”
黄仙仙有备而来,从袖中取出一卷羊皮地图,摊开递给解千言,指着图中标红的一处位置道:“正是此地。不瞒解道友,我与妄思海附近的归海宗、游仙阁、浮玉岛都曾有生意往来,听过不少海上的逸闻趣事,这龙吸水不算罕见,但被龙吸水卷去神秘仙山之事还是头回听说,祁东林语焉不详,此事还要多斟酌斟酌。”
解千言记下了地图中标出的位置,正是在浮玉岛附近海域。他略作沉吟,朝黄仙仙拱手施礼:“此番多谢黄道友费心,不知这位祁东林道友可还在松原城?若能当面问问此事细节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黄仙仙摇头:“祁东林似有急事,昨日匆匆交了货,与我闲聊了这几句,就说要赶紧回妄思海去,当天便走了。”
舟雨插话道:“师兄,观雾山若是在海上的话,那我们肯定也要去妄思海才行,不如到时候去找这位祁东林再问问吧?”
解千言点头表示赞同,黄仙仙便道:“不知你们打算何时动身前往妄思海?我最近恰好要去随州谈一笔生意,或能与你们同行。”
解千言略想了想才道:“此事还需跟程泽商量一二,暂时不能确定,黄道友的生意若是着急的话,不必等我们。”
黄仙仙却笑道:“无妨,不是急事,解道友这边若是定下了行程,递个信给我便是。”
话说到这份上,解千言也不再推辞,三人又喝了会儿茶,聊了些别的,解千言跟舟雨方才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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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回到悦风苑,程卷王还在闭门练功,并且以浪费时间为由拒绝跟他们沟通,舟雨嫌弃得直撇嘴:“认识他好几个月了,也就练了这一天的功,不知道能练出个什么来。”
解千言好笑地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啧啧两声才道:“我认识你都快一年了,没见你练一天功,乌鸦不要嫌猪黑。”
舟雨顿时恼怒,赌气说自己也要练功,回房将门一锁,再也不理睬解千言。
解千言也不管她,自己回了房,却难得没有修炼,而是取出青蚨引,快速结印。
铜钱大小的小印漂浮在空中轻轻震动,将对面的说话声尽数传来,正是刚刚与他们分别的黄仙仙。
黄仙仙一会儿招呼客人,一会儿去后厨训话,一会儿又骂两句不懂事的小厮,中间还夹杂着些独处时拨动算筹或是喝水吃东西的声音,与别人谈生意讨价还价之类的对话,再正常不过了。
这样边打坐修炼边偷听了一整天,解千言都没发现任何异常,心中也不由得暗嘲自己似乎太过多疑了些。
但观雾山的消息来得太巧,又如此没头没尾的,此前程卷王还说过一嘴这黄仙仙不简单,更重要的是,天衍宗也在妄思海附近,种种因素加起来,让他不得不谨慎行事。
正犹疑时,房中忽有金光闪动,解千言惊讶极了:“师父?!您怎么忽然出来了?”
金鼎身影浮现,鼎上盘踞的金龙依旧那副半醒不醒呵欠连天的模样,扫了房中一圈,漫不经心地开口:“你小子,这是又在听什么墙根呢?”
解千言随手收起青蚨引,不甚高兴地反驳道:“什么听墙根,我这是打探情报。您找我有事?”
迦昙没回答,转而又关心起他的小徒弟来:“舟雨呢?这黏人精怎么没在你旁边?”
“她在修炼呢。”
听到这话,迦昙那瞌睡连天的肿泡眼瞪得老大:“她这是中邪了吗,竟然还修炼起来了?!”
解千言懒得跟他掰扯舟雨今天为何上进了,再次问道:“您找我有何事?”
迦昙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又开始了他特有的抽筋式呕吐,哕了半天吐出个蛋来,往解千言怀里一抛:“你们的师妹,拿好,别弄丢了。”
解千言疑惑:“蛋蛋?蛋蛋不就是您吗?怎么又多出一个来?您还真下了个蛋啊?”
他刚一说完,后脑勺就被龙尾巴连抽了好几下,迦昙怒骂:“你才下蛋,你才下蛋!小兔崽子,让你拿着就拿着,哪来这么多废话!”
解千言也不高兴了:“您为何不早点拿出来?舟雨因为蛋蛋丢了的事情闷闷不乐好多天。”
迦昙无语了,上爪子挠了这不孝徒好几下,才气呼呼道:“你就知道师妹,心里半点也没有你师父对吧?!”
这种无聊问题解千言才懒得回答,想起观雾山的事,赶紧转移话题将祁东林那番遭遇跟迦昙讲了一遍。
迦昙听完整条龙都亢奋起来:“什么观雾山,那分明是缥缈山!这姓祁的小子言语不实,但事情却有八分可能是真,程泽这小子也是满嘴瞎话!哼,你们可要小心了!”
解千言听得云里雾里的,赶紧问道:“这么说来根本就没有观雾山,是程泽瞎说的?”
迦昙却神叨叨地摇头:“也不尽然,观雾山这个名字或许是他胡说的,但他定然跟缥缈山有关系,他身上的味儿我可不会闻错。”
解千言实在不想跟这个欠揍的谜语人兜圈子,直接问:“那我们到底还要不要去妄思海找所谓的观雾山,或者说缥缈山?”
“去!当然要去啊!现在就收拾东西去!”
第42章 .前往随州
既然迦昙说要去, 解千言便也没有二话,决定尽快动身前往妄思海。
他先招来了松原城中专职送信跑腿的妖兽麻雀,给黄仙仙送了信, 又去寻程泽,想再跟他好好谈谈观雾山或者说缥缈山之事。
程泽果然只当了一天的卷王,今天已经是无悲无喜看淡人生的程咸鱼了,正四仰八叉地躺在院子里晒太阳。
舟雨倒是真上进了不少, 虽然在程咸鱼旁边一起晒太阳, 却没有躺平, 而是有模有样地在打坐, 还宣称他们妖族是需要吸收日月精华来修炼的。
解千言在这两人身旁的位置坐下,将手中的蛋丢给舟雨:“师父让你收好。”
舟雨睁眼一瞧,这可不就是她失散好多天的蛋蛋吗!
“师父在哪儿捡到的?莫不是他又下了新的蛋?哎不对, 师兄你不是说蛋蛋就是师父吗?怎么又多出一个来?”
解千言哪里知道迦昙搞什么鬼, 无奈道:“师父让你收好你就收好吧,他说是你师妹。”
舟雨将蛋放回腰间的荷包里,不知为何,这蛋虽然与先前的蛋蛋长得分毫不差,她却完全没有之前那般喜爱了,甚至隐隐有点嫌弃, 但师父既然亲口说是师妹,那她也只能勉为其难收着了。
解千言又踢了踢装死的程咸鱼, 没好气地问他:“你先前说什么师门在观雾山,是胡诌的吧?你其实是来自缥缈山?”
听到这话, 程咸鱼惊得原地翻了个身, 神情躲闪眼神飘忽,似乎想要拔腿就逃, 解千言眼疾手快将他往椅子里一按,冷哼道:“果然如此啊,啧,我说程泽,你该不会是偷了东西跑出来的吧?或者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所以不敢回去?”
程咸鱼立马否认:“没有的事!我就是比较喜欢外面自由自在的生活,所以想多玩一段时间罢了。”
舟雨听他这话,不由得联想到自己,立马倒戈了,帮着劝解千言:“师兄,程泽要是真不想回去的话,就算了吧,万一他真干了什么坏事逃出来的,我们再送回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程咸鱼也跟着疯狂点头,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望着解千言。
解千言不为所动:“他这病总要治才行,奚家的医者和金仙大能都瞧不出这是什么毛病,那就只能回去找他师门亲长问问,何况他若是犯了错,那更得堂堂正正回去接受处罚。”
这正义凛然的模样,让舟雨和程泽同时苦了脸,解千言又补充道:“放心吧,我们既然相识一场,肯定也不会看着你被打死的,无论如何也会保你小命。”
程咸鱼听到这话一点也没有感动,生无可恋地往后一摊,摆出拒不合作的姿态。
解千言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也懒得跟他废话了,掏出匕首毫不留情割了他一缕头发,拿在手中冲他扬了扬,威胁道:“别乱跑,我寻人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程咸鱼双眼无神地望着天空,灵魂早已飞去天外。
*
第二日一早,三人前往天香楼,与黄仙仙汇合,一起启程前往妄思海边的随州城。
黄仙仙与解千言的修为都是地仙圆满境界,程泽跟舟雨这次借着祭神节上获得的青云破境丹,修为也已经突破到人仙中境,以他们的四人的脚程,当天傍晚便能到随州城。
随州城是妄思海附近最大的一座城池,由天衍宗跟游仙阁共同管理,凡人与修士杂居,商贸繁荣,店铺林立,游人如织,与严整肃穆的松原城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情。
黄仙仙有事要办,将他们三人安顿到自己在随州城的别院后,就先行离开了。
舟雨是个极爱热闹的性子,一进城就被琳琅满目的商铺食肆迷得走不动道,黄仙仙一走就拉着解千言跟程泽出来逛街,这会儿正蹲在卖贝壳手串的小摊上挑来挑去。
“师兄,你说是这串红色的好看,还是这串蓝色的好看?”
“嗯,红色吧,你皮肤白,又爱笑,红色活泼一些,更衬你。”
得了建议的舟雨开开心心买下了红色贝编的手串,解千言则左手拿着她的炸鱿鱼,右手捧着她的芋头糖水,含笑看着她臭美个没完,心情很好的样子。
旁边的程泽,哦不,今天是程绿茶,可就没那么高兴了,趁舟雨奔赴下一家商行时,凑到解千言耳边幽幽道:“就这么条手串,竟要十二块灵石,这些小贩可真是——啧啧,千言你真是辛苦了,画一张低阶火符也才五个灵石吧,舟雨真是被你惯坏了…”
解千言给了他一个白眼,根本懒得接话,跟上前方转战到胭脂水粉铺子的舟雨,耐心十足地跟她一起挑选。
程绿茶岂是一个白眼能吓退的,也施施然跟了上去。
舟雨正挑得眼花缭乱,冷不丁身后一道轻笑声传来,程绿茶刻意放柔了声音道:“挑来挑去多麻烦,要不然都买吧,我觉得每个颜色都很衬你。啊,灵石不够的话就先用我的,我一直拿你当亲妹妹看的,送妹妹几盒胭脂又算得了什么。”
舟雨被他搞得莫名其妙,好半晌才接上戏:“不用了,我自己有灵石——”
程绿茶怎会把舞台让给别人,又大惊小怪地“哎呀”一声,似是才发现旁边还有个解千言,赶紧笑道:“解大哥你可千万别多心呀,我不是怀疑你灵石不够,也是真的只拿舟雨当妹妹看,你们不要因为我而吵架。”
说完他又立马换了副委屈脸,把解千言和舟雨两个看得一愣一愣的。
“呵,买几盒胭脂罢了,就这么多话,暴发户就是暴发户呀。”
一道清亮的女声从三人身后响起,语气中是毫不遮掩的鄙夷。
三人回头一看,来人一身亮眼的红裙,下巴高傲地微微上抬,精致漂亮的脸上神情淡淡,明明白白写着“瞧不起”三个字,可不正是萧绫玉。
舟雨根本不想搭理她,撇嘴嘀咕了句“这红毛孔雀哪儿都要来凑一凑”,然后就低头继续挑了。
解千言也不欲多言,奈何今天的程绿茶绝不会放过每一个泡茶的机会,立刻换上三分窘迫三分羞涩四分气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欠欠道:“哎,这位大姐好像出身高贵底蕴深厚的模样,怎么竟也来街边小店?哎呀不好意思,我不是说这种店不好,就是纯粹好奇罢了,大姐您别介意。”
萧绫玉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个男人叫大姐,神情再也淡不起来,臭着脸狠狠剜了程绿茶几眼,又对着身旁一直点头哈腰插不上话的掌柜道:“下次接待客人还是稍微挑一挑吧,什么人都往店里揽,没得拉低了档次。”
年轻的掌柜根本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不停朝程绿茶这边悄悄陪笑脸,又讷讷跟萧绫玉道:“绫玉仙子真是稀客,稀客,要不您楼上坐,小人送些时新的货供您挑选?”
天衍宗与游仙阁共同掌管随州城,萧家跟天衍宗第一大世家商家是姻亲,传闻萧绫玉还将与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商知羽结为道侣,随州城中混饭吃的商家们哪里敢得罪这位大小姐呢。
舟雨跟解千言当萧绫玉是空气,程绿茶却战斗力十足,茶言茶语对象换成快要哭出来的掌柜,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们做生意可真不容易,莫名其妙就跑来些野猫野狗对着客人狂吠,真是飞来横祸!不过你放心,我们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师门长辈都教过,不会随便在大庭广众之下口出狂言,也不会跟没教养的东西一般计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