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雨听她说得有道理,勉强按捺住了心中怒火,又踹了两脚栏杆,气鼓鼓道:“阿鼎,你快回去搬救兵,青蛟前辈今晚没在问事堂,去海边找找呢,要快啊!”
阿鼎伸出翅膀拍拍她的头,认真嘱咐道:“你不要冲动哦,听悦星的话,等我回来。”
舟雨心不在焉应了一声,阿鼎只好又叮嘱了南悦星一番,这才拍着翅膀悄悄飞走了。
舟雨目不转睛盯着笼子里的萧喇琥,见他好半天不动弹,拉着南悦星担心地问:“悦星你快看看,他是不是受伤了,伤得重不重啊?”
隔这么远,再神的神医也看不出伤情如何,南悦星只好安慰她:“应该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的,人没了的话芙风馆还拍卖什么。”
这时小厮送来竞拍用的金册,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舟雨气恼地抢了过去,恶狠狠地问:“这什么玩意儿,怎么用?”
小厮被她吓得不轻,哆哆嗦嗦道:“贵客、贵客将出价写、写在册子上,台上就能、就能看到。”
小厮说完就赶紧溜了,生怕舟雨将气撒在他身上,舟雨拿到金册后,果然又是一阵气大,将小册子在栏杆上狠狠砸了两下才勉强按捺住,被南悦星拖回了包厢。
阴盛啰里八嗦吹了一通雪衣公子的容貌性情,又拉拉杂杂介绍了一遍拍卖流程后,终于公布了起拍价,五千上品灵石。
一枚上品灵石就相当于一万枚下品灵石,这起拍价可以说是天价了,再加上上品灵石本本就稀有,通常用作紧急情况下补充灵力或是炼制法宝,除非大宗珍贵货物的交易或是奚家这种豪门世家拿出来作为奖励,平日里一般都是用下品灵石和中品灵石,这次拍卖直接以上品灵石定价,让许多原本意动之人都犹豫起来,一时竟无人出价。
舟雨自己的灵石虽然全给了玄黎,但后来又得了解千言的全副身家,五千上品灵石虽贵,却还难不倒她,何况又是要救小老虎,当即捞过金册,研究了一下如何落笔后,干脆利落地写上了自己的出价:六千上品灵石。
她在金册上写下出价,高台上刚展开的巨幅白绢上立即显现出对应的字样,灵动清亮的女声同时响起,将出价通报给其他包厢的客人:“二十三号贵客,出价六千上品灵石。”
本就在犹豫的其他客人听到价格一下子涨了一千,不少人立即打了退堂鼓,还有人心动不已却实在没钱,也退出竞争只跟着看热闹了。
见没有人继续出价,阴盛脑门上的汗都快急出来了,这场拍卖会临时起意的,几家大主顾都没来,哪会随时随地有出得起几千上万上品灵石买个男宠回去的有钱人,若是只出一次价就将这宝贝卖出去了,他不仅亏了人,也没等到岛主前来,那可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必须想办法拖时间!
阴盛朝台下守着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即意会,匆匆忙忙走了,而等了这半晌后,终于有人出价了:“三十七号贵客,出价六千零一上品灵石。”
阴盛虽然很不满意这个出价,但还是大大松了口气,舟雨却快要气炸了。
将金册子摔在地上狠狠踩了两脚,踩得脏兮兮的又拿起来,她再次写上了自己的出价。
报价声随即响起:“二十三号贵客,出价六千五百上品灵石。”
过了一会儿,又有人出价:“六十五号贵客,出价六千八百上品灵石。”
“三十七号贵客,出价六千八百零一上品灵石。”
就这样,舟雨每次加五百,六十五号每次加两百,三十七号每次加一,这场拍卖会总算有了些拍卖的氛围,阴盛那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待出价到一万六千上品灵石时,舟雨每次落笔都像在挥刀,恨不得砍死那些胆敢抓了小老虎还讹她灵石的家伙,南悦星只好拉着她小声哄:“别气别气,救人要紧,这芙风馆又跑不了,他们敢欺负你朋友的话,到时候我们砸了这破楼,将你的灵石都拿回来。”
舟雨吐出一口浊气,点点头,将出价直接改成两万上品灵石,她不想再这么耗下去了,万一小老虎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当两万的价格报出后,三十七号和六十五号终于没再继续跟,清亮的女声慢悠悠通报三次,最终拍板,由舟雨拍得雪衣公子。
舟雨急吼吼地冲出包厢,对高台上笑着说场面话的阴盛大吼道:“快点将人送过来!少了根虎毛我定然找你算账!”
阴盛干笑两声,连连点头,派小厮去将舟雨两人请到后院雅舍,说是需要签订契约交割灵石。
事情都到这一步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舟雨忍着气,跟南悦星一起去了后院雅舍,而阴盛那边将铁笼子抬下去,匆匆赶到一处暗室,见到来人,大松一口气,恭敬行礼道:“岛主,您可算来了,人还没走,您看这接下来……”
来人歪坐在上首红木椅中,半张脸隐没于黑暗中,只露出线条精致柔和的下巴,闻言笑道:“接下来嘛,当然是本岛主好好去跟小美人亲近一番了,你下去吧。”
阴盛可求之不得,这位大老板他得罪不起,浮玉岛的大岛主他也得罪不起,不让他管最好,于是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又叫了几个小厮过来听吩咐。
舟雨那边,被带到雅舍后,先前在门口接待她们的发财树妖又来了,笑容和善态度恭敬地指引着她们签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契约,又慢吞吞地清点好了灵石,终于赶在舟雨发火砸场子之前交割清楚,引着两人往外走,边走边小心问道:“贵客可要在我们芙风馆过夜——”
舟雨一脚踢飞了路边的石子,吓得发财树妖噤了声,她这才气哼哼道:“赶紧将人给我带出来,我现在马上就要回家,再啰嗦的话,信不信我让我家青蛟前辈将你们这破地方砸了!”
发财树妖讷讷点头,忙不迭地将两人引到门口,门口已经有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在等着了。
阴盛立在马车前,见舟雨和南悦星出来,连忙迎上去想要再说几句客套话,被舟雨一瞪,也只能讪讪地赔笑。
舟雨三两步跳上马车,掀开帘子看了看,认出马车中的人正是萧喇琥,人还昏迷着,又叫南悦星:“悦星,快来看看他怎么样了。”
南悦星也跟着上了马车,替昏迷的人把了把脉,发觉脉象紊乱,经脉丹田都有伤,修为也所剩无几,但马车里光线昏暗,不方便仔细检查,便没有多说,只招呼舟雨赶快回去。
舟雨将车帘一摔,马车哒哒地跑了起来,载着三人一起回了问事堂。
*
青蛟大王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阿鼎也还没回来,问事堂中只有零零星星几个留守弟子,舟雨着急萧喇琥的伤势,又不想打扰闭关的解千言,下车后便只叫了两个守门弟子,一起将仍旧昏迷的人抬去了后院客房。
安顿下来后,南悦星仔细替他检查了一遍,喂了丹药,又用灵力帮着梳理一番,安慰舟雨道:“没事的,他看上去伤得不轻,但并未动摇根本,多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舟雨坐在床边,叹了口气,正想叫南悦星回去休息,床上的人却缓缓睁开了眼。
舟雨惊喜地叫道:“小老虎你醒了啊!还有哪儿不舒服吗?出了什么事呢,你为何会被芙风馆的人抓了呀?”
刚醒的人眼中全是茫然,听到这一连串的问话后,才将目光聚焦到眼前的姑娘身上,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声音却小得几乎听不清楚,舟雨只好凑近了去听。
温热的呼吸喷在舟雨耳畔,她有些不适地侧了侧身子,胳膊却被人抓住了。
舟雨想着得照顾着些病患,没再动作,终于听清了他的话,他问道:“这、这位姑娘,你是、你是何人?”
舟雨吓得从床上跳起,抓过南悦星慌张叫道:“完了完了,小老虎失忆了!”
南悦星很是不解,这人明明未曾伤到灵府,怎会失忆?她坐到舟雨的位置,又替这人把了把脉,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手忽然被人抓住了。
自称失忆的萧喇琥紧紧握着南悦星的手,断断续续道:“姑、姑娘,可是,可是我的救命、救命恩人?”
南悦星将他手掰开,皱眉道:“我是大夫,你跟我仔细说说,你是怎么受伤的,伤到哪些地方了,这会儿还有哪儿不舒服的?”
萧喇琥却避开了她的目光,有些失落道:“我,我都不记得了。”
说完这话,他又挣扎着要起来,那动一动喘三下的模样,看得南悦星直皱眉,想将人按下去,却掰不过他的蛮力,只好求助舟雨。
舟雨本就可怜他这番遭遇,对他自是体贴照顾,主动上前扶了一把,帮他靠坐起来,刚想起身,肩上却一重,一颗大脑袋搭了上来,很是眷恋地蹭了蹭,蹭得舟雨也忍不住皱眉,刚想将人拨开,又听他可怜兮兮地开口:“我、我有些头疼,那些人,那些人打我,姑娘与我是旧识吗?多谢,多谢姑娘。”
听他说自己被打,舟雨一下就怒了,腾地站起来,大骂道:“那眯眯眼果然不是好人!小老虎你放心,我这就叫青蛟前辈去帮你报仇!”
她突然一起身,将肩上的大脑袋甩到床柱上,磕得嘭一声闷响,南悦星都跟着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按住要往外跑的舟雨,又伸手去扶歪倒的伤患。
舟雨也意识道自己情急之下伤了人,颇不好意思地帮着一起去扶,然后一人一边肩膀,被伤得“头昏脑涨”的人紧紧抱住了。
两个姑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卯足了劲儿想将人扶起来,但这人却跟块黏糊糊软趴趴的黄泥巴似的,怎么都扶不起来,三人正在这儿较劲呢,门外传来惊诧的叫声:“你们,你们这是在干嘛呢!!”
舟雨一抬头,发现来人是程泽,赶紧招呼道:“程泽快来帮个忙,小老虎受伤了,来扶一把。”
程泽今天可是长了脑子的,他是程聪明!
程聪明满腹疑问地走进屋,顺手从外间书桌上提了盏灯笼,边走边问:“萧公子?萧公子怎么忽然来浮玉岛了,又怎么受伤了?你们到底在哪儿遇到他的?”
南悦星扶得费劲,见程聪明慢吞吞的,又不想他知道自己和舟雨大晚上去芙风馆玩,没好气道:“问这么多做什么,还不赶紧来帮忙!”
程聪明撇撇嘴,猜出这两人肯定背着自己没干好事,也懒得多说,加快脚步走到跟前,将灯笼挂在床头,照亮了这方天地,这才伸手去扯开攀在两个姑娘肩上的手臂。
这一扯,再一看,他就惊得差点跳起来,将这人的手臂一扔,一手拉一个,拽着舟雨和南悦星连退好几步,怒喝道:“你是谁!冒充萧公子想干什么!”
舟雨和南悦星都惊讶极了,指着床上的人想说什么,却被程聪明推着往门口去,来不及开口。
“快去叫人来!”
一把将两个姑娘推出门外,程聪明抽出配剑,指着床上的人再次喝问:“你别装了,骗得了她们可骗不了我!”
“萧喇琥”柔弱地趴在床沿,气喘吁吁道:“你,你在说什么,我,我也忘了我是谁啊……”
程聪明不想跟他扯这么多,持剑守在门口,只盼望舟雨和南悦星赶紧家里能打的人叫来,他今天脑袋是聪明了,修为却没涨啊,一个人恐怕对付不了这心怀不轨的家伙。
*
被赶走的舟雨和南悦星摸不着头脑,但既然程聪明让她们叫人,那把人叫来总不会错,两人慌慌张张地抛出小院,却一时不知道该去哪儿寻青蛟大王,正踌躇的时候,舟雨胸前忽然传来一阵温热。
她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扯出衣襟里的白玉毛笔,惊喜地叫道:“师兄!你出关了吗?!”
解千言温和带笑的嗓音从另一头传来:“对啊,你跑哪儿去了呢,大半夜的不回家,是不是趁我不在就溜去外面疯玩了啊?”
舟雨来不及跟他编瞎话,赶紧嚷道:“师兄,快去后院客房,我们捡了只假老虎回来,程泽在那边守着呢,快点快点!”
解千言听她声音着急,也不敢耽搁,立即结束通话往后院客房飞去,半路遇到赶回来的舟雨和南悦星,也来不及细说,几人一起冲向客房。
解千言的到来就像天上降下了救星,程聪明面色一松,还没来得及说话,解千言就先抬手设下禁制,封住了整间客房。
程聪明这才收起剑躲到他身后,快速将事情说了一遍:“这人变成了萧公子的模样,还自称失忆,但他本体是一只普通老虎,身上又带了遮掩的法宝,这才骗过舟雨和悦星的。”
舟雨和南悦星闻言,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想起方才跟这人在马车上待了许久,时不时被颠簸的马车撞到一处,又被他抓手揽肩膀,两个姑娘都忍不住又气又怕,一时说不出话来。
解千言点点头,拍了拍舟雨后背,轻声安慰道:“别怕,没事了,你们俩先跟程泽回去,这里有我。”
舟雨却摇头:“若这人不是小老虎的话,那小老虎肯定还在芙风馆,我们得赶紧去救他,拍卖的时候我和阿鼎都看清楚了的,笼子里的人就是小老虎,师兄,你要相信我!”
解千言闻言蹙眉,沉声道:“那我们先问问这冒牌货,他定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进去之前,解千言悄悄扔出几张定身符,藏在四面窗户下,又让舟雨和南悦星走在后面。
房中之人没料到程聪明能看穿他的伪装,更没料到解千言忽然出关,见到他的身影时就想跑,但却慢了一步被禁制拦住,没办法,只能继续演下去。
待人进来时,他仍旧保持着受伤不轻的柔弱模样,期期艾艾地对舟雨道:“姑娘,这些人是谁啊?也是我从前认识的人吗?”
程聪明被他的不要脸气到了,无情地出声拆穿:“行了,你别演了,有本事变回本体让我们看看你身上的毛到底是白的还是黄的。”
床上的人明显被噎住了,但尴尬的神情只维持了片刻,立马又换上更可怜的表情,幽幽道:“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只知道自己是虎妖,这就是我本来的样貌,什么演不演的,我不懂。”
解千言先转头看了看程聪明的神情,仔细确认了一下他今天的状态,又看了看床上那个跟萧喇琥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抬手就扔了一张定身符过去。
自称失忆又重伤的人身子一侧,避开了飞来的定身符,刚想开口再辩解两句,忽听解千言道:“啧,真麻烦,还是直接杀了吧。”
这人终于坐不住了,尾巴着火了似的从床上弹起,化作一道白光冲向窗户,想要靠蛮力冲破禁制,结果冲破禁制后还有窗户,撞开窗户又迎面飞来一张符箓,端端正正贴上他的脑门。
嘭地一声,一只巨大的白虎僵着身子摔落在地上,眼中满是忿恨不甘,索性咬牙闭嘴,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见这人变成了白虎,舟雨忍不住看向程聪明,小声道:“你不会看错了吧,万一真的是小老虎的话怎么办?悦星,你会不会给人洗脑啊,就是把一部分记忆给他洗了,我怕万一真是小老虎,他会记恨我们的……”
解千言和南悦星也都转头看向程聪明,想等他的解释。
程聪明被他们的不信任给气到了,一阵风似的冲到白虎跟前,在他身上一寸寸摸索起来,连咯吱窝尾巴根这些地方都没放过,摸得身后三人的神情都开始变得古怪了,他才终于从白虎的耳朵里摸到枚小指甲盖一般大小的深蓝色鳞片,用力抠了下来。
鳞片离身的瞬间,地上的白虎慢慢变了模样,变成了一只黄黑相间的老虎。
程聪明一脸得意地扬了扬手中鳞片,对三张惊讶脸哼道:“看见没看见没,这是鲛人鳞,最擅迷惑人心,这家伙也真是不聪明,黄虎装白虎,好歹染个毛嘛,以为带片鲛人鳞我就看不出来了吗!”
地上不聪明的黄虎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但舟雨和南悦星是真的佩服程聪明了,一个劲儿地夸他,连解千言都很是赞许地冲他点了点头,伸手抓起地上装死的老虎,招呼那几人道:“走吧,我们去芙风馆将萧公子换回来。”
第99章 .拆房好手青蛟大王
芙风馆中, 阴盛将雪衣公子卖出了两万灵石的好价,又得了自家主子的称赞,心情别提多美了, 想着老板如今正泡在温柔乡中,嘴边不自觉便露出猥琐的笑意,哼着小曲儿替自己倒了杯茶,忽然又想起还留在楼中的雪衣公子, 连忙起身叫来小厮。
“快将雪衣公子送走, 别让人发现了!”
小厮领命下去, 叫上楼中几位好手, 将昏迷不醒的雪衣公子换了个小些的笼子装好送上马车,鬼鬼祟祟往城外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