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鼎嫌弃得连连翻白眼:“行了行了,这都过了快一天了,你也不怕那狐狸等急了反悔,还在这儿傻笑什么呢!”
解千言没力气跟他吵架,将发簪收好,闭目调息了一阵,状态恢复了一些后,这才起身招呼阿鼎一起离开。
阿鼎却指着矿洞深处道:“去里面看看,我总觉得这底下有些蹊跷。”
见这鸟神情很是严肃,解千言勉强压下尽快回去的念头,起身跟着阿鼎一起往矿洞深处走去。
这地方说是矿洞,实则是条暗河,地形七拐八绕的,越走越狭窄,走到后来解千言不得不遁入河道中逆着水流往上,更让人难受的是,越往上游,河水越是污秽难闻,饶是解千言忍耐力惊人,后来也被熏得受不了,拒绝再往前走。
阿鼎倒是凭借着身形小巧,半点脏污也没沾上,看着解千言一脸崩溃地疯狂给自己用清洁术,他还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完了完了,你臭成这样,舟雨怕是不乐意跟你结契了哦!”
解千言强忍着将这鸟按进水里洗洗脑子的冲动,咬牙道:“你是不是觉得这条暗道可以通往王都内城?”
阿鼎怪叫起来:“哎哟,咱们千言的脑子还没丢呀!外面那么多妖兵把守,江中的漩涡又刚好将这处洞口冲开,若不是为了这底下的矿石,那肯定就是有别的蹊跷嘛,越往上河水越污浊,我猜这条暗河应该是连通着王都的下水沟,嘿嘿嘿,从这里潜进去的话,可比朔月之时强行突破更容易些。”
解千言点点头,同意了他的说法,但拒绝再继续往前探路:“我们先回去,别打草惊蛇,明日带上青蛟前辈和萧公子一起进城。”
阿鼎阴阳怪气:“行行行,待你们结契后再来,这点时间虎妖王还是等得起的。”
解千言实在不想跟这家伙废话,化作轻烟快速离开了这破地方,上岸之后赶紧换了身衣服,没有条件沐浴,只好再多用了几次清洁术,生怕有一丝半点的异味熏到自家鼻子特灵的狐狸。
他们在河底矿洞中待了一天,此时仍是太阳开始偏西的时辰,解千言一心往回赶,将剑催得快要擦出火星子,某只聒噪的鸟也被抛到了脑后。
*
舟雨在树梢上坐了一整日,眼巴巴望着解千言离开的方向,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到后来的没精打采,这会儿更是干脆将脖子挂在树杈子上,整只狐狸生无可恋地随风晃荡,将路过的南悦星吓得魂都差点飞了。
“你干嘛呢!没事在这儿表演什么上吊,是想吓死我吗!”
南悦星气冲冲将这家伙扯下来,结果她顺势就往人身上一瘫,哼哼唧唧起来:“悦星,我师兄还没回来吗?呜呜你说他是不是逃婚了呀?”
南悦星已经知道他俩要结契的事了,闻言很是无语,伸手将这狐狸揉成一坨圆球,给她出馊主意:“他要是逃婚了的话,你就跟我回映月谷,我家里好几个哥哥,又俊又温柔,都介绍给你,气死解千言。”
她话音刚落,一道熟悉的咳嗽声在两人身后响起:“咳,我家师妹就不劳烦南姑娘了。”
南悦星尴尬地缩了缩脖子,回头冲脸色发黑的解千言露出个友好的笑:“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恭喜你们啊,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舟雨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大叫一声“师兄”,嗖地一下从南悦星怀中跳下来,变回人形扑了过去,被解千言稳稳接住。
解千言笑着摸摸她的头,又对南悦星道了声谢,牵起舟雨的手,柔声道:“走吧,去看看你的礼物。”
两人辞别南悦星,再次来到昨日小坐的溪边,舟雨已经兴奋得小脸微红,恨不得亲自上手从解千言身上将礼物扒拉出来。
解千言也没再吊她胃口,取出装簪子的玉盒递到她面前,示意她打开。
舟雨激动地打开盒子,看到发簪的瞬间眼睛就亮了起来,伸手摸了摸簪头小巧圆润的红豆,只觉一股柔和亲近的气息轻轻跟她的手指碰了碰。
她早已不是山里没见过世面的狐狸,立即认出这是件已经生灵的法宝,惊讶地嚷道:“它、它、它跟我打招呼?!!”
见她惊得眼睛都瞪圆了,解千言笑着取出簪子,牵过她的手放在簪头的红豆上,轻声道:“你用灵力灌注进去,对着那边,那边的山石挥一下试试。”
舟雨照他说的注入灵力,用力一挥,眼前红光一闪而逝,她还没反应过来,远处的巨大的山石已经裂成两半,连带着半片山头,轰隆隆滚下了山坡。
舟雨吓得差点将簪子扔了,结结巴巴道:“师兄,这、这该不会是,是妖怪变的吧?”
解千言好笑地捏捏她的脸,顺手将簪子插入她发间,小心扶正了,很是满意地点点头,这才道:“我可没听说过什么妖怪能变成发簪。这是我炼制的法宝,用法刚刚已经教过你了,全力一击之下,金仙境界也可伤之,你记得随时带在身上,别弄丢了。”
舟雨伸手摸摸头上的簪子,那种熟悉亲切的气息顺着手指攀上她腕间,让她立即就喜欢上了这又漂亮又厉害的小东西,连忙点头道:“嗯,我记住了,谢谢师兄,我好喜欢这支簪子啊,不如给它起个名字吧!”
解千言点点头:“这是你的簪子,叫什么名字也由你定。”
舟雨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叫小解!就叫小解好不好?”
她伸手摸了摸头上的簪子,兴奋地嚷道:“它也同意了!小解真厉害啊,不愧是师兄炼制的法宝!”
解千言嘴角微抽,有种自己不是炼了个法宝,而是生了个孩子的错觉,但看舟雨兴致高昂地小解长小解短,他也就没说什么了,这东西里的确有他的心头血和神识,又是用他的仙骨炼成,严格来说的话,也算他的一部分,小解就小解吧,总比叫什么蛋蛋咪咪的强。
跟新来的小解叨咕了一会儿,舟雨终于想起还有件大事没办,拉着解千言的胳膊晃了晃:“师兄,我们快去结契吧!”
解千言顺势牵住她的手,笑道:“虽然结契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但总要有长辈作为见证契约方能成立,再等等吧。”
舟雨懂了,是要等师父。
她又开始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嘴里叽叽咕咕抱怨迦昙:“师父真是的,跑哪儿去了,还不来,他不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吗?”
话音刚落,就听迦昙那熟悉的小奶音从远处树林中传来:“你个没良心的狐狸,师父大老远去给你们准备贺礼,还要挨你的埋怨,信不信我这就走了!”
舟雨赶紧换上讨好的语气,朝金龙挥手叫道:“师父!师父!快来快来,您是天底下最好的师父,刚刚是师兄在胡说八道呢,我可是最尊敬您了!”
待迦昙飞近了他们才看清,原来他还拖着个比他脑袋还大的酒坛,解千言见他着实拖得费劲,伸手接过酒坛,笑道:“多谢师父的贺礼,还要劳烦您替我和舟雨主持结契仪式。”
迦昙这才严肃了神色,目光柔和地看着面前这对璧人,心中一时也有些感慨,点点头道:“黄昏将至,恰是吉时,如此正好,开始吧。”
解千言将酒坛放到大石头上,牵过舟雨,两人一起恭恭敬敬地朝迦昙行了一礼。
迦昙受了他们的礼,难得像个正经长辈,温声道:“千言,你向来老成持重,无论什么事交给你,为师都很放心,舟雨嫁给你,为师更是欣慰,但人生苦短,修行艰难,师父希望你以后活得更恣意一些,不必时时处处苛求自己,自在方为大道。”
解千言再次躬身行礼:“徒儿谨遵师父教诲。”
迦昙又看向舟雨,语气更软和了几分:“舟雨,你心思纯澈,明净通透,就是稍微有那么点不思进取,虽说这不算什么大事,但师父还是希望你日后更加勤勉,跟千言两人互相扶持,相携相伴,这样才能走得更长远,知道吗?”
舟雨也认真地躬身行礼:“徒儿谨遵师父教诲。”
迦昙点点头,示意他们两人伸出手,一爪拉一个,肃然道:“通喻六界,敬告九霄,吾徒解千言,吾徒舟雨,今日缔结鸳盟,白首永偕,此心与同,风雨共济,万世无悔。”
他的声音不大,话语中却如有神力,牵引着舟雨和解千言的神魂彼此靠近、交融,两人之间好像忽然没有半分隔阂,彼此的情绪想法瞬间明了,那种期待中带着点忐忑、满足得让人想落泪、喜悦得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心情互相交换,让原本有些呆愣的两人不约而同露出笑容,眼里心里都只剩彼此。
迦昙的声音再次响起:“嘉礼既成,良缘遂结,天地可鉴,日月为证,谨立此约。”
话音落时,舟雨和解千言同时感觉额头一热,先前那种心意相通神魂交融的感觉消失,似乎有一股不可见的力量在他们的神魂中烙下了彼此的印记,稍一动念,便能感知到对方是否安好,两人眼中满是新奇,都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额头。
迦昙松开他们的手,笑道:“为师替你们结了神魂契,无论身在何地相隔多远,都能大致感应到对方的状况,不可伤害彼此,否则神魂俱灭,若一方身死,则神魂契自解,不会伤及另一人。”
见这两人还傻愣愣地摸着额头,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模样,迦昙竟难得没有嘴贱调侃,而是指了指放在石头上的酒坛,笑道:“这坛酒就是师父的贺礼了,愿你们同心同德,琴瑟和鸣。”
他说完便消失在原地,很是体贴,而这对新鲜出炉的道侣却默默牵着手发了许久的呆,半晌后,舟雨才如梦初醒般惊呼道:“原来这就是结契啊!”
解千言伸手捞起迦昙的贺礼,牵着舟雨去溪边坐下,又从储物袋中找出两只小巧玲珑的白玉酒杯,倒满后递给舟雨,温声道:“原本还应该有迎亲行礼,焚香祭天地,谢父母师恩,宴请宾客等环节,今日简陋了些,只结了契,其他的咱们下次再补上。”
舟雨一点也不觉得今日结契仪式简陋,她捧过酒杯,望着解千言兴奋道:“哪里简陋了!我觉得这样就很好!师兄干杯!”
她豪迈地跟解千言碰了碰杯,就要仰头一饮而尽,被他眼疾手快拦了下来,哭笑不得地解释:“合卺酒可不是这么喝的啊。”
解千言将她拿酒杯的那只手抬起来,自己伸臂绕过,将酒杯放到唇边,示意她跟着做,舟雨这才恍然大悟,学着他的模样,两人一起喝了合卺酒。
“哇,这酒好甜,师父今天可真好,竟还记得我喜欢甜甜的酒。”
舟雨意犹未尽地咂咂嘴,被这杯酒香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立马又将杯子递过去,示意解千言再来一杯。
解千言失笑,又倒一杯给她,拍拍酒坛道:“都是你的,慢慢喝,我不跟你抢。”
舟雨酒量不错,平日里偶尔小酌几杯,解千言从不约束,她也未曾喝醉过,酒品相当好,这坛酒是迦昙送他们的新婚贺礼,她既然喜欢,解千言自然不会说不让她喝。
就这样一杯接一杯,舟雨越喝越上头,只觉得这酒简直能甜到人心里去,也不知道师父从哪儿弄来的,改天一定要问问他。
满满一坛酒没多会儿就被喝了一半,解千言劝道:“留一半下次再喝吧,再好喝的酒,喝多了也伤身。”
舟雨满是不舍地点点头,忽然道:“师兄,我给你跳支舞吧!”
解千言欣然应下,将酒收起来,端端正正坐好,示意她可以开始跳了。
然后,就见舟雨晃了晃脑袋,呈大字型往身后草地一躺,没了声响。
解千言不解:“这是什么舞?”
舟雨嗯了一声,似是没听清他的话,挥了挥手臂却没爬起来,解千言正要上前拉她一把,又见她突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弹了起来,衣袖一甩,腰一弯,摆了个看上去挺像那么回事的起始动作。
解千言十分捧场,乖乖坐在原地继续欣赏这支有点奇怪的舞。
不过跳舞的人似乎忘了下一个动作,造型摆了半天也没动一下,把唯一的观众看得一头雾水,正要出声询问,就见她左脚绊右脚,一头栽向溪水中。
解千言眼疾手快将人捞起,低头一看,这姑娘已经眼神涣散,脸色潮红,显然是喝醉了。
他哭笑不得,将人扶到身边坐好,摸摸她的额头,发现有点烫,又用帕子沾了溪水替她擦脸。
舟雨乖乖任他摆弄,擦完脸便趴到他怀里,小声嘟哝道:“舞,跳舞,跳完了吗?”
解千言哄她:“跳完了,跳得真好,我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舞。”
舟雨立时喜笑颜开,也跟着点头:“对,对,我跳得可好了。跳完了,该,该入洞房了,洞房呢?”
这就让人尴尬了,荒郊野外的,哪来的洞房?幸亏人醉了,解千言的瞎话信手拈来:“已经入洞房了,睡吧,舟雨乖。”
可惜舟雨今天一点也不乖,一听入洞房了,手上立马开始东摸西抠的,拽住了一根的衣带,轻轻一扯,解千言顿时衣襟大开,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
无奈地伸手扯住衣襟,另一只手按住怀中拱来拱去的人,他低声唤道:“舟雨?舟雨?”
舟雨迷迷糊糊应了他一声,不安分地扭来扭曲,嘴里念念有词,解千言凑近了才听清她是在背诗。
“宽衣解带,解带入,罗帷,含羞带,带笑把灯吹,金针?银针?刺破桃花蕊,不敢,呃,不敢高声,暗皱眉……洞房悄悄,锦帐里、低语……偏浓,银烛下、细看俱好……”
解千言脸色瞬间涨红,怪自己懂太多,想太多,又可惜偏偏是在今日此地,诸多不便。
没待他纠结出个所以然来,舟雨已经咕哝着攀上他颈间,温热的气息沾到喉结,顿时又是一阵令人难耐的痒,让他不自觉吞咽了一下。
这下可又将某个醉鬼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直勾勾望着上下滚动的喉结,胆大包天凑过去舔了舔。
解千言神魂都跟着一颤,赶紧伸手将她拨开,可这狐狸就跟块黏糕似的,紧紧贴着不放,他只好低声哄:“舟雨,这里,这里不方便,我们下次,下次好吧?”
舟雨不解:“下次什么?”
她嘴里问着,手上还没个闲,顺着解千言敞开的衣襟一路往下探去,险之又险地在小腹处被人堪堪抓住。
解千言有些艰难地解释道:“洞房花烛,下次再补上,这里不行,舟雨乖啊。”
他这么正经的魔修,就算被魔气吞了脑子,也不能在荒山野地里对捧在手心的宝贝师妹干出什么禽兽事来啊,否则日后想起,定然都要半夜爬起来扇自己几个嘴巴。
舟雨终于听清了他的话,但这一听就不乐意了,眉一皱,嘴一扁,作势就要哭给他看:“为、为什么?师兄,师兄,不喜欢我了?”
这天降黑锅可背不得,解千言差点要给她跪下了,按住那只悄悄作乱的手,无奈解释:“我怎么会不喜欢你?但这荒郊野外的,绝对不行,你醉了,睡一会儿吧,别闹师兄。”
醉鬼怎么可能听得进劝,她眼圈一红,泪已经涌上来,委屈得就像香喷喷的叫花鸡摆在面前却不让狐狸吃,这可真是要了狐狸命了。
解千言被她折腾得没脾气,赶紧替她擦了泪,待要再哄,却听她哼道:“那要亲一下。”
话音刚落,脸已经凑到跟前,十分响亮地在解千言唇上亲了一口,顿时笑得像偷到鸡的狐狸。
解千言再忍下去的话,怕是会忍出毛病来,伸手揽过她的纤腰,低头印上正偷乐的唇瓣,舌尖卷过甜甜的酒香,一路攻城略地,带着前所未有的热情,与她交缠于方寸之间。
酒能麻痹人的感知,也能将一些微妙的感觉无限放大,舟雨只觉得像是坠入了云中,被密密实实包裹得透不过气,却又甜腻美妙得让她一点也不想挣扎,她顺着心意,同那温热濡湿的触感游来荡去,时而纠缠,时而分离,追逐嬉戏,乐此不疲。
当然,手也不会老老实实闲着,她下意识想抓住什么东西,胡乱摸索一通,终于触到一片细腻温暖的地方,于是心满意足,开始四下探索。
解千言自然也察觉到某人的手正在煽风点火,但他心里的火早就烧得沸反盈天,既无力也不想去阻止,反而扶住怀中人的后背,任由她四处作乱。
今晚的月亮也如同醉鬼一般大胆,明晃晃挂在中天,热情挥洒着皎洁的月光,照亮溪畔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看他们紧紧相拥,难舍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