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迦音好奇地问:“你为它取名太渊,难不成是因为养了它太冤了?”
凌虚把太渊从自己的头顶上撕下来,按住它作威作福的爪子,神色崩溃道:“不是,取名太渊是因为它每天睁开眼就咬我的太渊穴。”
邵迦音是医修,自然知道太渊穴在哪儿,她忍俊不禁地去往凌虚的腕前瞅,果不其然看见两个小洞,应该就是太渊的牙印了。
邵迦音和他分享养猫之道,一来二去之中,她觉得凌虚应当也是对自己有意,可她说破后,凌虚却开始躲着她。
后面她便开始追着凌虚跑,但凌虚却开始频繁闭关,她不在乎周围人的嘲弄与讽刺,笑她倒贴还追不上,可她在意凌虚的软弱与逃避。
这是她第一次想放弃。
邵迦音单方面和凌虚大吵一架,留下那句等凌虚想清楚,再去寻味斋找她。之后邵迦音带着那只凌虚因为闭关,而无暇照顾的凶猫回了幽州的明襄镇。
邵迦音发现太渊好像只对凌虚凶,在她面前很是乖顺,只是它和她一样,总是望着寻味斋的大门口,等着那个人来。
她第二次想放弃是太渊老死的那天,凡猫养得再好,也寿命有限,凌虚在玉乾宗闭关不出,据说到了突破化神的关头,最终没能来看看他的猫。
太渊死后,邵迦音把它的骨灰装到小罐子里,埋在了寻味斋门口,此时她已经习惯了等待,但在等到凌虚之前,却等到了一封伪造的信。
邵迦音发现这信是假的,原因很简单。
她因为太渊的衰老,刚刚去信玉乾宗不久,玉乾宗那边凌虚的师兄代为回信道凌虚还在闭关的紧要时刻,既然如此,凌虚怎么可能突然又给她写信呢?
比起凌虚,邵迦音其实更了解云鸣师兄,知道不是凌虚的信后,她在信纸上闻到了熟悉的竹叶清香。
这种味道的墨,师兄爱用,并且师兄擅长模仿笔迹,邵迦音几乎立刻就锁定了是师兄在写信骗她。
她怒气冲冲地要回去找师兄算账,也给了一个自己暂时结束等待,回隐仙谷的理由。
可等她到了隐仙谷,看见等待在山谷口,翘首以盼的师兄和老猫,她那些愤怒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的那只猫叫“太溪”,是凌虚给猫取名太渊后,她跟着取的。
太溪是一只非常乖巧粘人的猫,因为邵迦音一直追着凌虚跑,并且太渊是只凶猫,两只猫放一块太溪容易吃亏,所以她将太溪托付给了师兄。
太溪比太渊要小一岁多,但它也已经是一只老猫了。它远远看见邵迦音的那一刻,竖起耳朵、耸耸鼻子,“喵呜喵呜”地要从云鸣怀中下来,想要立马扑向邵迦音。
邵迦音看着明明颤颤巍巍还努力走向她的太溪,看着师兄脸上的欣喜,突然意识到,她和太渊在等待凌虚的同时,师兄和太溪也在等待着她。
那一刻邵迦音好像不再喜欢凌虚了,因为他让她变得不像自己了。
她为了照顾太渊,舍弃了和太溪的相处,正如她为了追逐凌虚,忽视了自己。
等邵迦音在谷中陪伴太溪,亲自陪它到最后一刻,这是她第二次目睹老猫的死亡,那时她终于下定决心,她不会再回寻味斋等待了。
她这次不是放弃,是真的放下了。
在感情这件事上,邵迦音一直遵从本心,她后来和师兄结为道侣,不是退而求其次,也不是出于感动,仅仅是因为喜欢。
至于为什么喜欢?
大概是无论多久没回来,丹房里的药草都永远按照邵迦音的习惯摆放。
她弄脏的炉子,第二日总会变得干干净净。
不论何时,她需要帮助时,师兄总会在身边。
邵迦音哭着对云鸣说:“我一开始就知道那信是假的,是师兄你写的,只是我根本就不在意了。”
云鸣愕然,他虚弱地问:“所以师妹你是真的喜欢我,才和我在一起的吗?”
邵迦音点点头,肯定道:“是。”
此时此刻云鸣既感到幸福,又觉得自己可笑,他梦寐以求的东西,原来他一直拥有着。
“我如今变成这样,师妹你后悔吗?后悔当初和我在一起的决定吗?”
云鸣知道师妹嫉恶如仇,肯定是会厌弃犯下诸多罪孽的他。
不料邵迦音擦干眼泪,红着眼眶嗡声道:“我不后悔。”
邵迦音方才有过迟疑,有过后悔,但此时此刻,她说她不后悔。
“因为我从来没做错过什么,做错事情的是你们,我为什么要后悔?”
阴差阳错之下,她和凌虚错过了,这不是她的错,错的是凌虚的不坚定。
师兄因爱生妒,犯下诸多错事,这也不是她的错,错的是师兄误入歧途。
听到邵迦音的回答,即使奄奄一息,云鸣还是扯出一抹笑:“对啊,做错事的人是我,师妹不用后悔,该后悔的人是我,该付出代价也是我。”
他深深地望着邵迦音,似乎是要将这一刻的邵迦音牢牢记在心底。
“师妹,你说我要是真的只是来采九穗禾的,该有多好啊。”
话音一落,云鸣的神魂彻底溃散,邵迦音轻轻抱了一下云鸣的尸体,却没有再哭。
她无愧于心,她一直是那个敢爱敢恨的邵迦音。
邵迦音很快站起,静立片刻后,转头对凌虚道:“凌道友,我要突破化神了,事发突然,还望你替我护法一二,来日隐仙谷必有重谢。”
一直在一旁罚站,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凌虚连忙点头,虽然他感觉到邵迦音的语气比从前更疏离了,很是心酸,但还是迅速结阵护法。
危机彻底解除,崔淮带着逍遥派一行人暂且离远些,避开迦音仙子的护法大阵。见过这样一场悲剧,众人都有些情绪低迷,祝余终于脱了龟壳也高兴不起来,赵知许更是感伤得眼圈泛红。
姜暄从震惊失语中找回自己的声音:“牛,迦音仙子是真正的猛人,死老公以后还晋阶了!”
崔淮又忍不住一脚踢得姜暄一个踉跄:“迦音仙子晋升又不是单纯因为云鸣死了,而是因为她的心境提升了,才突破了瓶颈。”
听出崔淮话中对迦音仙子的赞许,扶钦对云鸣和凌虚这两位感情上的前辈气恼不已,内心更是忧愁——
这些前人真是把活生生的路给堵死了!他是真担心师妹这种事看多了,别还没看清自己的心,就先直接看开了!
第101章 开玩笑的
天色渐晚,崔淮他们在林子里找到一片空地歇着,姜暄看着祝余忙碌地跑来跑去,正捡柴准备搭起篝火,姜暄嘴里感叹道:“师弟,别这么麻烦,不用生火了,我来了修仙界才发现以前仙侠剧都是骗人的,修仙以后眼睛跟开了夜视功能似的,看什么都清清楚楚的,而且我们也不怕冷。”
“再说搭火防野兽就更不用了,野兽碰见四师妹,那只能是算它们倒霉。”
祝余把柴往地上一放,抱胸冷哼道:“大师兄,你稍微做个人吧,你们四个是大晚上看得清清楚楚,我再过半个时辰,天色再暗些,我就成个睁眼瞎了。”
在祝余的强烈要求下,几人纷纷帮忙拾柴,崔淮一手握拳,垂放在身侧。另一只手时不时捡上一两根柴,看上去很悠闲洒脱,就是速度有些慢。
姜暄两只手狼狈地抱着柴,不服气地叫嚷着:“师妹你不至于吧,捡个柴还要耍帅?”
崔淮对待姜暄的不平衡,嘴皮子都懒得动,一个眼风扫过去,就让姜暄安静闭嘴。
赵知许抱着柴路过姜暄,摇摇头道:“大师兄,你说你明明这么怂,还非在师妹面前嘴贱,何必呢?”
姜暄梗着脖子反驳:“什么叫怂?我这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不同于姜暄他们那边打闹起来,扶钦亦步亦趋地走到了崔淮身边。
崔淮觉得自己变得有些怪怪的,她和师兄就这般挨得很近地并行走着,即使什么都不说,她就有一种想要笑的冲动。
这有什么可笑的呢?
定是因为这林子里的树长得好看,这小路平坦,风也宁静,才令人心生喜悦。
扶钦突然出声,打断了崔淮心中对这片林子方方面面的赞美。
“师妹,能给我看看你的手吗?”
崔淮心下一跳,强装无事地伸出左手,摊开手心,再反过来看看手背,疑惑道:“师兄,有什么问题吗?”
扶钦难得和崔淮说话用上这么严肃的语气:“是右手。”
崔淮面对不想做的事,权当没听见,而且要是扶钦说什么,她就做什么,那岂不是很没面子。
她装聋作哑,加快步速,企图直接甩开扶钦。不料刚和扶钦拉开一点距离,就被他一把握住了右手手腕。
扶钦用的力气很巧妙,处于一个既不会让崔淮轻易挣脱,又不至于让她觉得疼的力道。扶钦语气放软,无奈中带着点诱哄的味道:“师妹,听话。”
听话?
她崔淮怎么可能和这个词扯上关系?
崔淮应当叛逆地甩开手,再给扶钦一脚,在他精致华贵的白色法袍上留下一个不协调的灰色脚印,这才是她一贯的作风。
可崔淮没有。
她的耳朵有些发热,莫名其妙地温和下来,她朝扶钦伸出右手,一直握拳的右手摊开,一道贯穿手掌,又深又长的伤口崭露人前。
那只右手被扶钦小心翼翼地托在手心,他一声叹息:“很疼吧。”
崔淮想说这才不疼,连骨头都没露呢!
她燃烧精血的招式才刚开始,凌虚仙君就来了。这只是自己用天声剑划了一道口子而已,看起来伤口有些恐怖,不过是因为天声剑剑气太过锐利,阻止伤口愈合罢了。
等剑气随着时间推移逐渐褪去,这个伤口就能好了。
可在扶钦心疼的眼神中,她嘴巴好像有自己的想法,崔淮听见自己说:“有一点。”
天呐,她真是堕落了!
此时此刻,崔淮觉得比起手上那点伤,她身为灵晔剑尊的尊严才更是隐隐作痛!
扶钦眉眼低垂,整副心神都放在崔淮的手上,他问:“如果凌虚仙君没来,为了对战云鸣,师妹是不是已经打算好燃烧自己的寿命了?”
崔淮很诚实地说是:“我总不能看着大家都死在这里吧?既然有人要付出代价,那还是我为好,你们都有点太弱了,别一不小心玩死了。”
扶钦简直被气笑了,他很想说他一点也不弱,他还在凤凰谷的时候,几乎是战无不胜,但碍于如今每每败在师妹手下,倒是没底气反驳。
他气师妹什么事都一个人抗,又气自己虚弱期的自己太弱,无法替师妹分担。
他沉默地拉住师妹的手腕,就要带着她去找祝余。
崔淮不愿意,她一想到祝余的狮子大开口,就肉疼地妥协道:“师兄,别生闷气了,我下次不这样了,你别告诉祝余,等会儿他又要宰你。我说真的,过两日就好了。”
扶钦不松手,让师妹不用担心灵石的问题:“我在小师弟那里开了一个包年会员,今年一年的灵石我已经付给他了,不用白不用。”
崔淮
什么是会员?
以及祝余的医修生意什么时候悄悄进化成这样了?
扶钦解释道:“祝余知道姜暄是来自异世后,在他口中得知那个世界商业极其发达,祝余从姜暄那里套出不少新奇的手段,还聘请了姜暄作为他的销售,成单后给姜暄提成。”
“我这个包年会员就是什么高端客户独家定制,姜暄围着我一直说,为了让耳根子清净,我就买了。”
当然,扶钦没说的是,姜暄围着他夸了两天他和师妹天作之合、金玉良缘、琴瑟和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