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多月以前，韩默、齐悦、何进还有崔平，以编外人员的身份，协助指挥部的异形清理队捕杀异形和收集晶核。那时指挥部支付给四人的，就是六分之一的晶核和一定数目的牲畜。

　　指挥部收缩防线后，四人仍然领了定期巡守城墙的任务，而且每周至少主动捕杀两次异形。

　　这些日子以来，何进的养殖场里已经拥有了七十三头牲畜。

　　之所以只有这些，是因为指挥部实在找不到更多的牲畜了。

　　先前丧尸骤然降临，使得不少养殖场的动物因为缺乏人员照料而饿死。

　　后来，极寒天气也导致了不少牲畜的死亡。

　　再往后，洪水更是绝了不少动物的生路。

　　在种种因素的作用下，眼下整个南省都没有办法再找到更多的牲畜了。

　　不过，指挥部在一个多月前曾选拔出一个特别行动小队，让他们带着一百颗薰草粒，驾驶着一架自重轻、储油多的军用直升机，直奔京城，送上薰草颗粒，同时汇报工作，并提出最主要的目的——申请物资。

　　南城指挥部列出的物资申请清单上，就有牲畜一栏。

　　就在前几天，这支特别行动小队终于返回南城。

　　他们带回了一些防疫物资与战备存粮，也带来了关于牲畜的消息。

　　京城方面十分看重薰草颗粒，在了解到齐悦这边的诉求后，相关负责人立刻派人前往西北、西南牧区，寻找大批牲畜供应源。

　　行动队的队长说，西北安全区愿意用牲畜和京城交换防疫物资，只是他们无法长途运输牲畜。

　　因此，京城方面希望齐悦、韩默以及徐景能够去京城一趟，提供更多的薰草粒，然后由韩默发动空间异能，亲自去西北安全区“收货”。

　　南城指挥部既怕齐悦三人有去无回，又垂涎京城许诺的物资——天灾一开始，各地区都出现了短暂的失序状态，南城指挥部忙着清理丧尸、拯救幸存者和稳定秩序，一时腾不开手。再加上领导不太敢擅自动用战备物资，所以只取用了少量的储备粮。

　　后来极寒与永夜联袂而来，指挥部一直联系不到京城，又苦于物资匮乏，这才大胆取用了南城附近的战备物资。

　　但他们终究是慢了一步，以至于没能在升温导致的洪水来临前，取出南省所有的战备物资。

　　极寒冻死了南省那些习惯了亚热带季风气候的作物，而永夜也已经持续了好几月，是以即便极寒消失，农民也无法正常种植庄稼。更何况，高温酷暑加缺水的环境，原本也就不适合种田。

　　在这种情形下，如果不是有齐悦提供原料、徐景分离提取的祝余草颗粒充当了吃一粒顶两天的代餐，新城区恐怕不得不减少居民的粮食供应。

　　即便如此，指挥部的存粮也在一天天告急。

　　负责人忧心忡忡，只盼着植物系异能者加油再加油。

　　但种植系异能只能帮助植物生长，压根做不到催生式的“揠苗助长”，更不必说种出大面积的粮食。

　　指挥部的负责人急得嘴角起了几个大泡——毕竟，眼下的新城区尚且还算安定，是因为居民还有希望的缘故；可一旦断粮，城里恐怕会出现无法控制的大规模动乱。

　　在这种情形下，京城方面愿意提供物资来交换薰草颗粒，指挥部如何能不心动？

　　然而，指挥部根本无法左右齐悦等人的想法，也不能强迫他们去京城。

　　更何况，齐悦等人的能力实在是特殊又优秀，帮了指挥部不少大忙。

　　南城方面还担心，等齐悦他们到了京城后，会被强行留在那边。

　　如果这样的话，南城岂不是要失去几个绝大的助力？

　　齐悦因为顾教授受伤的事，不愿再踏足落霞小区，也不想多管闲事，因此根本没有考虑过指挥部的纠结。

　　韩默则是一如既往地将这些事推给了韩旭东，让韩旭东去和指挥部沟通、谈判、决策。

　　毕竟，他与齐悦如今都有自保和保护家人的能力，韩默有这个自信，也信任韩旭东不会让他们吃亏，因而对最终的结果秉持着一种无可无不可的态度。

　　更何况，韩默发自内心地觉得，尽管眼下京城没有办法控制南城，但无论是指挥部还是韩旭东，都不会愿意承担违背京城指令的责任，背一个“背叛”京城的首恶之名。

　　他们之所以需要谈判，不过是需要做得好看些，再把利益分配方面的分歧谈拢罢了。

　　表面上看，齐悦和韩默都是一副镇静之色。但到了深夜，齐悦还是不可避免地从噩梦中惊醒。

　　升温之后，齐悦因为怕热的缘故，很少与韩默相拥而眠。

　　此时此刻，她满头大汗，却顾不上怕热，而是紧紧地抱住韩默。

　　韩默一下一下地抚着齐悦背部，轻声安慰她。

　　在他的安抚下，齐悦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就这么一会的工夫，她已经不记得方才的梦境，只是心中仍然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恐惧。

　　她不再回想那个模糊的梦境，而是靠在韩默胸前，开口和他说话，想借此摆脱那种无端的恐惧感。

　　谁知一开口，话中竟也是挥不散的担忧：“如果我们去了之后，京城那边不放我们回来怎么办？”

　　韩默像哄孩子一般，轻声安慰道：“悦悦不怕啊，我们到时候带着直升机去。何叔跟我都有直升机驾驶证，他们要是想拦住我们，我就开着直升机带你们走，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齐悦被他逗笑了：“你家就在南城，我们还能去哪里？”

　　韩默擦了擦她额上的冷汗：“那可说不定，你要是想去别的地方看看，我们就开着直升机出去旅游。”

　　齐悦缩在韩默怀里，微微摇了下头：“不去，现在这个样子，我哪里也不想去。”

　　说罢，她叹了口气：“我们走了的话，新城区这边怎么办呢？”

　　“我们没有从度假区过来的时候，南城的人一样要生活，要经历瘟疫，眼下的情形已经好多了。”韩默在黑暗中开口，“轻症、重症两区的人康复后，会被转移到康复区。康复病人和未感染者都已经隔离开来，老弱病残和工作人员都配备有薰草粒，新城区爆发二次感染的可能性很低。”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如果不是因为南城的瘟疫走向已经可控，指挥部也不会匀出一百粒薰草粒送到京城。毕竟，眼下这种情形，人人都要先顾自己，地区之间也是一样。

　　“可是，那些病人会康复吗？吴医生说，目前的死亡率并不低。”

　　“即使我们留在这里，也没有办法让他们康复。”韩默揽住了齐悦，“睡吧，别想太多，能帮一个是一个。京城的瘟疫不知道是什么情形，如果去那边的话，应该能帮更多的人。”

　　两天后，也就是华山山神出现后的第七十九天，韩默收了两架直升机进空间，然后和齐悦、徐景、何进、吴业、崔平五人一起，踏上了开往京城的直升机。

　　直升机在何进的驾驶下滑跑起飞，招手的韩旭东逐渐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墨点，随即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垠的墨色天空。

　　尽管不少科研人员在竭力工作，但无线电至今都没有恢复。直升机每一次的往来，都冒着极大风险。

　　齐悦他们的直升机，因为有《图鉴》的缘故，相对安全很多——迷谷同时担负起了照明和导航的功能，指引着直升机往京城的方向开去。

　　离开地面后，在“高处不胜寒”的烘托下，永夜带来的孤寂感变得更加明显。齐悦看着暗沉沉的天空，不由握紧了韩默的手。

　　浓重的夜色给人一种时间停滞的感觉，永夜之中，变得苍白的不只是人的脸庞，还有内心的希望。

　　指挥部每个白天都会用喇叭定时报时，以免居民在感受不到时间、又没有日光的日子里崩溃。

　　齐悦因为随身背包每日刷新的缘故，永远不愁手机用，可以随时随地查看时间。

　　但电子屏幕上冷冰冰的时间，毕竟与温暖的阳光不同，也代替不了人类千百万年间形成的、铭刻在基因里的生物节律。

　　齐悦枕在韩默肩上，漫无边际地乱想。

　　听说北欧国家的抑郁症发病率比较高，就是因为纬度高、日照时间短的缘故。如今人类在永夜中熬了这么久，又因为丧尸、异形和瘟疫而提心吊胆，恐怕或多或少地都需要些心理干预。

　　如果天灾再继续下去，人们会不会先从心理上垮掉？

　　在迷谷返回《图鉴》之前，直升机降落在了京城机场。

　　来接机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戴着一副金边眼镜，形容虽然消瘦，气质却十分儒雅。

　　他自称姓苏，是京城应急管理部门超自然研究办公室的主任苏望。

　　苏望说，因为瘟疫的缘故，各部门都人手紧缺，所以只有他一个人开车过来，在机场附近等候。

　　齐悦看着他，总觉得莫名地眼熟，但是又想不起来。于是一遍又一遍，暗戳戳地看向坐在驾驶座的苏望。

　　韩默奇怪地看向齐悦，齐悦摇了摇头，没有立刻解释。

　　汽车一路驶进了京城安全区的中心地带。

　　京城的安全区也是被城墙包围起来的水中城市，不过要比南城的新城区大得多，也更加气派。

　　苏望将车停在一座灰色的小楼前面：“这就是诸位接下来一段时间的住处了，这边是城里治安最好的地区，应急管理办就在旁边，每天都有人值守。而且离交易市场和集体饭堂也比较近，买东西和吃饭都方便。”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车门，将钥匙交给齐悦：“大家先进去看看，要是有不合意的地方，我这就找人过来，重新布置一下。”

　　齐悦与韩默都有空间，可以自己布置房屋里的家具摆设，不用苏望费心。

　　更何况，就算没有空间，也有客随主便的道理。几人千里迢迢地过来，是为了好好合作，自然不会挑剔别人的心意。

　　他们象征性地在小楼中参观了一圈后，就跟着苏望一道去了集体饭堂。

　　苏望递给他们每人一个本子：“这是京城的粮本，拿着就可以到饭堂用餐。京城目前是一日两餐的供应，每次用餐后，工作人员会盖一个章。粮本每月1日更换，没有用完的次数会当月作废，不能累计到下月，也不能转让给别人。”

　　进了饭堂，苏望带着众人直奔三楼：“领导早就给诸位安排好了接风宴，只是他身体不太好，在医院办公，所以不能相陪，还请各位见谅。”

　　见谅自然是要见谅的，何进担负起了寒暄的重任，与苏望客气地来往了几句，便到了三楼包厢。

　　一进到包厢，崔平就忍不住揉了揉肚子，向前走了几步。

　　等看清楚餐桌上的食物后，他不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般，发出一声惊呼：“好家伙！京城到底是不一样，都这种时候了，竟然还能有西瓜吃！ ”

第40章

　　何进听见崔平的话，当即黑着脸瞪了他一眼。

　　崔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讪讪退到了韩默身后。

　　何进转身看向苏望，笑着说道：“这孩子不懂事，让苏主任看笑话了。”

　　苏望脸上仍是一副温和的模样，并没有因为崔平的口无遮拦而生气，而是瞅了眼桌上被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西瓜，客气地答道：“眼下能有西瓜吃，还是托诸位的福呢！”

　　哈？

　　齐悦和崔平不约而同地看向苏望，面露疑惑：开什么玩笑？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苏望解释道，京城之前派人联络各省负责人，收集各地受灾情况，没想到南城却遣人送来了可以预防瘟疫的薰草粒，以及申请物资的诉求。

　　于是京城再次派人前往西南、西北两地，寻找充足的牲畜来源，以便进行交换。

　　去往西北的人员回来时，顺道换了些西瓜和哈密瓜。

　　苏望还说，早在京城第一次派人去西北时，就换了些那边的水果种子——高温之下，那边的植物更加抗旱，何况水果既有能够补充能量的糖分，又有眼下难得的维生素和纤维素。

　　不过，京城播种的水果目前还没有成熟，从西北带回来的瓜果也有限，给居民们都分了几块后，便不剩多少了，今天也就是尝个新鲜。

　　苏望的话重新燃起了何进自升温以后便被压抑下去的种地之魂，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去京城的种植基地看看了。

　　落座之后，几人边吃边聊，相谈甚欢。

　　快结束的时候，有人来请徐景，说是一位战士中了异形的毒，请徐景帮忙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