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文聂安收了武器,跑到海晟身边查看他伤势。
聂文一边喂下丹药,一边慌张解释:“不知何处令神君尊上不快,若有得罪的地方还请神君给我们一个赎罪的机会,神君若有吩咐,尽可吩咐我们去做,只是请神君饶恕少主性命。”
应淮不想与他们多说,抬步往南烟面前走去,上下扫了一眼,关切问道:“可有受伤?”
“我没事。”
应淮不放心,拉着南烟到身边来,仔仔细细看了一番,见她当真全须全尾没有一点伤口和异样才放心。
南宫明若听着他们两人对话,察觉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惊讶又不确定地望着应淮,问:“尊上,您和阿烟……”
应淮:“正如明若夫人所见。”
“阿烟是我最重要的人。”他将南烟手握在掌心,深深看着她的眼睛,用最稀疏平常的语气,说出了最令人惊诧的话。
南宫明若定定地看着他们,无言许久,惊讶到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须臾,又有一队人从山下赶来。
云洹朝着应淮拱手,问:“师尊,此人要如何处置?”
“押去鹿鸣山,将来龙去脉说给陈院长听。”
来人不仅云洹,还有云顶天宫一众仙侍,约莫二十多人。
一行人穿着云顶天宫的统一样式颜色的长衫,各个气势不凡,修为高强。普天之下只有云顶天宫能让化圣境的修士甘做仙侍了。
“拜见尊上。”仙侍们拱手行礼,然后在云洹的指挥下,将海晟三人五花大绑押走了。
南宫明若尚未看懂眼前的情况,她此刻的注意力全在南烟身上,看海晟被押走也没问什么,眼神始终落在南烟身上,轻声问:“烟儿,我这几日经常听丹阁弟子说起尊上将要成婚的事,所以……”
她不可置信地张口,有些惊喜地问:“所以尊上要娶的人,是你吗?”
若是如此,烟儿此生算是有了依靠,是件非凡的喜事。
“是。”
南宫明若消化着这个惊人的消息,愣了好久,终是长叹一口气,对着应淮道谢,“烟儿得神君看顾多年,明若再此谢过了。”
“海晟是我妹妹的孩子,他今日做出这种事,明若惭愧,神君无论做出什么惩戒,都是他自作自受,但……他毕竟是静竹唯一的孩子,能否请尊上留下他一条命?”
应淮来的很快,在海晟动手时,他躲在暗处没出来是想看看南宫明若对阿烟到底是什么态度,若是真心对待阿烟,便随阿烟来往,若是假意,干脆借着海晟的事断了血缘,往后各不相干,一了百了。
生死关头,最能看清人心,南宫明若一如既往,善良单纯,但也心软懦弱。
“明若夫人求本尊之前,不如先看一场戏。”
————
翌日,鹿鸣山广场。
这是新弟子入学以后的第二次大会,鹿鸣山晨曦未明,朝露雾浓,但广场上已经聚集了许多弟子。
弟子们一撮撮簇拥成团,时而激动时而紧张地交谈着,大家说的无一例外,均是凌霄神君将要将要担任剑阁客卿长老一事。
消息还没有正式宣布就传开了,一传十十传百,不过半日时间,学府里的多半弟子都得知了这个小道消息,故而大家兴奋异常,早早来了鹿鸣山,激动等待例会开始。
最开心的当属剑阁弟子,两百年前凌霄神君曾任剑阁客卿长老,听说凌霄神君带过的弟子,如今都已成为名镇一方的灵君仙君。
可惜的是,凌霄神君只在剑阁待了三年,有幸被指导过的弟子少之又少,后面进入剑阁的弟子听着前辈事迹,再怎么羡慕也没有被凌霄神君亲自指导的机会了。
对三域修士而言,上清域四位神君是存在于传说中的天人,可望而不可即,尤其是千年前平息三域大战的凌霄神君,此般信仰,就连上清域帝尊也不能及,若有幸见之真容,便是三生有幸,更别说是亲自指点的机会。
如此天赐机缘,岂能不让剑修们沸腾,例会开始前两个时辰,整个剑阁的剑修便都齐聚于鹿鸣山,心潮澎湃地等待。
两个时辰后,在万千瞩目中,问仙学府高层的陈院长和各阁阁主登上高台,分两侧站立。
从长老们一派凝重的表情中,众弟子纷纷噤声,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冷肃庄重气氛。
陈院长待下祥和,无论弟子闯了多大的祸,都能淡定以对,但今日,他面容庄重严肃,眸若冰霜,一露面就让弟子们沉静下来,好像将有大事宣布。
“今日,本座代学府宣布,清退剑阁弟子海晟,以及与其作恶的聂文聂安两人,今后百年,不再接收云海宗弟子。”
此言一出,众人低声议论起来。
“海晟是谁?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
“嗐,不就是上次例会走火入魔,疯疯癫癫出丑的那个嘛,云海宗宗主的儿子,事后企图诬蔑其他弟子,仗势欺人,找来无上天宫的碧波仙子撑腰,最后请去了凌霄神君,连带着碧波仙子被罚,海晟也被李长老罚了三百鞭子呢。”
“那真是自作自受,那么嚣张,我还以为他也是无上天宫的帝姬皇子呢,原来只是灵域一个宗门的少主。”
“好像不止是云海宗,据说这个海晟是朝露仙君的亲传弟子,要不然怎么敢如此张狂。”
许多弟子一听朝露仙君名号都惊住了,没想到这个海晟居然有如此大的靠山。
更没想到的是,海晟背靠朝露仙君,学院也要开除他!!!
到底是犯了什么错,学院连无上天宫的面子都不给了,朝露仙君可是帝尊的亲妹妹呀,也是帝尊唯一一位在世的骨肉血亲。
陈院长略一抬手,压下众弟子的议论声,继续道:“此子多次谋害血亲,不敬尊长是为其一,品行低劣,欺压陷害同门是其二,谋夺应龙族人龙骨,不敬天道是为其三,问仙学府招收弟子,不止问起修行,更要品行。
而今,海晟谋害长辈同门,更谋夺凌霄神君亲子的龙骨为己所用近百年,此乃玄妖族巫术,是上清域禁封千年的阴毒之法,此举违逆天道,人神共愤,不为世俗所容,本座已上报玄苍神君,特此昭示,开除弟子海晟,并交由凌霄神君处置,将龙骨归还神君之子,废除此生修为,斩断灵根,以正天罚。”
台下一阵哗然。
众弟子无与伦比地惊叹声充斥着广场内外。
凌霄神君之子?神君不是只有一个刚破壳的女儿,这又是哪里来的亲子?
其实,何止是弟子们惊讶,就连陈院长也没有弄清神君怎么多了一位儿子,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尤其是身为凌霄神君亲子,居然丢失百年,还被挖了龙骨,当真是惊天动地骇人听闻的奇事。
更没想到的,是此子竟然也是学府弟子……
此方天地震动,陈院长接着宣布凌霄神君接任剑阁客卿长老之事,更是将气氛推至巅峰。
弟子们惊喜的同时,也在谴责海晟罪该万死,竟敢用如此阴毒的法术偷盗神君亲子的龙骨,此人罪大恶极,理当以天雷处死,出一口恶气!
可就在此时,天外来客忽然而至。
雕刻着繁复图腾花纹的坐舆被八驾凤鸟拉着,身着凤羽彩衣的神族侍女提着精致小巧的香炉,所到之处香气四溢,仙乐奏鸣。
凤鸟坐舆缓缓落地,一只素手掀开月光纱幔,随后,一位身着凤羽金丝长裙女子在婢女的恭迎下缓缓走下来。
那张明艳的容颜比华贵衣裙更加耀眼,气质雍容,姿态优雅。
这般阵仗,引得众人观望感叹,“凤鸟乃是神鸟,竟然用八只凤鸟拉车架,真是好大的排场。”
陈院长参加过无上天宫的宴会,认出来人是谁,连忙走上前几步,拱手行礼,“原是朝露仙君到访,学府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陈院长有礼,是朝露没有事先告知,突然来访,打搅了。”应姣与陈院长互相礼遇,并不以身份自居,大方周到。
寒暄几句,应姣轻叹,笑容淡了些,说:“听闻座下弟子犯了错,事关叔父,本座惭愧,不知叔父眼下在何处,特来请罪。”
第71章 邺漓(二)
“阿娘, 你去偏殿歇歇吧,邺漓如果知道你在守了一夜,肯定唠叨你。”楚云朔劝道。
“不累, 我开心, 看不见他出来, 我歇不下。”南烟双手紧握,紧张地望着鹿鸣殿密不透风的殿门。
昨日云洹带人押着海晟回来, 连夜开启阵法, 为邺漓取回龙骨。应淮在殿内盯着,以防有意外发生, 云顶天宫的二十仙侍支撑起大阵,为其护法。
南烟和楚云朔在殿外等着,这一等就是一夜, 从昨日日暮等到破晓时分晨光熹微。
“阿娘。”
女儿的呼喊声吸引了母子两人的注意力,南烟转头往偏殿看去,见女儿睡眼惺忪, 小小的人儿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外走, 她小小一只, 这两天刚刚学会走路,摇摇晃晃往前迈步的样子十分可爱。
“欢儿睡醒啦。”南烟蹲下来, 张开双手鼓励着女儿自己走过来, “欢儿到阿娘这里来,慢慢走, 不着急。”
小欢儿头上的小揪揪睡松散了,每走一步头上的小揪揪就跟着晃悠, 她一看见阿娘就扬起笑脸,明媚可喜, 要不是刚学会走路还走不快,阿爹又不许她到处乱飞,不然她早就扑到阿娘怀里了。
“阿娘阿娘~”小欢儿终于走到南烟面前,将侧脸贴在阿娘脸上撒娇。
“我的乖乖,阿娘太爱你了。”南烟将女儿抱起来,让欢儿面对亲二哥,说:“欢儿头发都乱了,你请二哥哥帮你梳头发好不好。”
小欢儿很是听话,立马朝着楚云朔伸出手,央求道:“梳头、梳头……”
楚云朔绷不住寡淡的神色,露出一抹浅笑来,伸手轻轻捏了一把妹妹的小脸,说:“叫哥哥。”
“哥哥!”或许小欢儿今天心情好,这声哥哥叫的很是乖巧。
小欢儿最常挂在嘴边的就是阿娘,除此之外,能在亲爹的威逼利诱下叫一声阿爹,至于哥哥,那就看她心情好不好了,由于二哥哥一见面就捏她的脸,小欢儿不对他呲牙就是给面子了。
楚云朔从储物戒里取出一个梨花木圆凳和玉质小梳子,从阿娘手里接过小欢儿,就这样给她梳起头来,他的每日给自己梳头冠都是怎么简单怎么来,如今为小姑娘梳头,那是能多轻就多轻,生怕小祖宗不满意。
这小孩人小脾气大,别看在阿娘面前乖乖软软的,在他和邺漓面前可不是这样,不开心了要装可怜找阿娘求同情的。
但也唯有长欢能让他们真切感受到成长,他们所缺失的,亲眼看着妹妹都得到,并将自己没得到过的倾注在欢儿身上,仿佛自己也切身体会过一般。
云间轻雾渐渐散去,朝阳升起,日光如碎金撒下,将鹿鸣殿笼罩在灿烂的浮光中。
凤鸟长鸣,穿透白云薄雾,回荡在耳边。
南烟转身望着一片平静的苍蓝长空,微微蹙眉,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凤族灵鸟的叫声,世人称之为凤鸟,是青鸾皇族的坐骑。”楚云朔回。
几十年前,妖域北境臣服玄家,玄家举办盛会时,以青鸾为首的凤族前来恭贺,当时为青鸾神族太子的拉车的灵兽就是此鸟,由于声势浩大,有喧宾夺主的嫌疑,引得宾客侧目,楚云朔也就记住了凤鸟的叫声。
随着鸣叫声越来越清晰,云层疏散处,一辆凤鸟环绕彩带飘扬的车架从映入眼帘,缓缓往鹿鸣殿这边来。
鹿鸣殿前方有修葺雅致的玉阶青石地,池塘亭台,秀美悦目,再往外走,便是高耸的断崖。
那被凤鸟拉着的车架就停在断崖边,十多婢女整齐站在两侧,迎着一位身着华贵的仙子走下来。
南烟和楚云朔抱着小欢儿进了假山里的凉亭,借着花草树木的遮掩,居高临下观望着。
殿外有云洹和云顶天宫的仙侍把守,此时两方碰面,云洹对那仙子颔首,对方也笑意浅浅地示意。
应姣扫了眼门外众多仙侍,眼眸微动,说:“叔父可在殿内,本座同问座下弟子不恭,特来清理门户,解决此事。”
云洹:“还请仙君等等,神君有令,不允任何人踏入鹿鸣殿。”
“好,那本座就在这等叔父出来。”
云洹说让她等,那就真是干干等着,没有准备座椅茶水什么的,什么人情世故都没有,他面色冷硬,不多看应姣一眼,认真守门,挺胸抬头望着前方。
应姣孤零零站着,一时尴尬起来。
她身为帝尊亲妹,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为座上宾,唯独在这云顶天宫这些人面前讨不到什么客套和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