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终于吃了,你说你,非得要我哄你才肯吃?又不是小孩子,干嘛要这样闹脾气?”少女的呼吸喷洒在下巴上,一改之前的哭唧唧,板着脸认真说教。
看着一再戏耍他的人,谢妄脸色异常难看,睫毛隐忍地轻颤:“你给我下去!”
*
“贤弟……你身上的伤好像很严重,要不要我帮你疗伤?”
面容清俊的男子略有些担忧地跟在后面,他眼睫温柔的垂着,看她的眼神带着旁人没有的热络和关切,似乎是怕她性子冷淡,连受了伤也只管自己默默地忍着。
温柔悲悯的沈仙君,清风朗月,宛若谪仙,可若知道自己的身份,还会这般坦坦荡荡地亲近吗?
冷楚音偏过脸,银白的瞳色定定看着他,最后轻声拒绝:“我身上的伤无大碍,可自行疗愈,沈兄去看看其他人吧。”
男子神色只顿了一秒,接着笑道:“也好,只是贤弟若有事便只管叫我,我就在这院子里。”
“……好。”
不知过了多久,“呲哒”一声,微弱的声音敲打在屋顶,正在闭气吐息的冷楚音瞬间睁开眼眸,窗外朦胧的月色下,挺拔俊逸的男子正在院子里与人交谈着什么。
冷楚音朝他看了一眼,接着迅速起身无声无息地跳出了窗外。
林子里越走越黑,空荡荡的路上只有一截月白的裙角闪过,朦胧漆黑的枝头摇晃,蹿过几只竖着眼睛的猫头鹰。
没一会儿,潺潺水声响起,冷楚音停脚驻足,细颈伶仃却笔直,负手仰头的姿势多了几分不易显露的气势与威严。
“出来吧。”
话音落地,几道人影倏地从头顶落下,月白衣袍,金色束腰,额间朱砂如血,可抵挡世间一切妖魔,那是神宫弟子独有的标志。
“圣主,您已离宫多日,长老命我们前来把您带回去。”
“哦,你们不来助我拿下血滴子,反而叫我回去?难不成是想让我神宫沦为笑柄?”
“属下不敢,只是……您私自离宫,长老们大怒,说是,说是……您如此任性,恐将难以担当大任。”
月色笼罩的身影神色丝毫未变,反而透着不愿敷衍的寡淡:“你传信告诉长老,血滴子不除,我才是难当大任。”
冷楚音说完,冷冷扭头,另外几道身影也随即消失在黑暗中,谁也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某处草丛里,正屏气凝神捂着嘴巴满脸哭卿卿的少女。
“叮!最新任务已加载!请宿主尽快完成【挑拨离间】情节,并加快剧情进展!”
虞绵绵无语凝噎,天知道她不过是想出来透个气,怎么就偏偏倒霉地撞上这死亡剧情了呢?
她苦着张小脸,恼恨自己一时大意。
因为就在原著里的这天晚上,原主虞绾一不小心撞破了“冷公子”的真实身份。
原来,她压根不是什么散修,而是堂堂神宫圣主,是玄鸟一族最后残存的血脉。
虞绾大惊失色,同时又升起一股深深的恼怒。
神宫向来凌驾于众仙门之上,当今的圣主更是个手段厉害的女子,好好的神宫不待,却偏偏女扮男装跟着他们,黏在沈君遥身边不放,怕不是图谋不轨!别有用心!
嫉妒,恐慌,不甘的情绪牢牢盘踞了她的心,以至于扭头便偷偷跑到沈君遥面前去揭穿,只是,出于女子的嫉妒心,她并没有将冷楚音的女子身份告诉他,只说是看见那位冷公子同神宫的人在一起,不知道是在密谋什么。
沈君遥听罢以为是冷楚音遇到麻烦,想也没想就找了过去,谁知道居然被一直在暗中观察的血滴子利用,一着不慎中了招,导致双目短暂失明,身受重伤……
可她才刚刚从画皮妖那里解脱出来,还没好好喘口气呢,又给她挖这么大一个坑?
该死的系统,要不要点脸!
虞绵绵气哼哼:“我不去!什么倒霉任务都来找我,我累死累活,连个金手指都没有,生产队的驴都不带这么使唤的,还不如两脚一蹬尥蹶子,爱谁谁反正我不干!”
她也来了小性子,一边哭一边吹手掌里的水泡,好疼啊呜呜……
系统嗡的一声,不停闪烁:“滴!副本任务进度过半奖励已发放,提醒宿主,任务进程已开启!请宿主及时完成任务!”
“滴滴!拒绝完成任务将会受到系统惩罚!警告宿主端正态度!”
红色的感叹号再次铺满全屏,像无数个苍蝇嗡嗡乱撞。
听到奖励掉落的虞绵绵先是一愣,接着使劲捂着脑袋:“好好好!我知道啦,你别叫啦!”这要死的精神折磨,真是没完没了。
可惜,她现在就是系统的傀儡,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呜呜,君遥哥哥,冷姐姐,对不起啦。
少女自责地瘪嘴,磨磨蹭蹭地点燃了一张传讯符,没多久,白衣翩翩的人影便出现在视线中。
“绵绵?你怎么在这里?”原著粉最喜欢的天仙男主,永远都是温柔关切的眼神,这样单纯又温柔的人,她怎么忍心去骗?
她语气含混:“君遥哥哥,是这样……我、我方才好像看见冷公子他跟神宫的人在一起,不知道说了什么,这会儿人都不见了。”
“神宫的人?”沈君遥闻言,果然变色,“你确定是神宫的人?”
虞绵绵滚动喉结,用了强大的自制力才堪堪忍住想要和盘托出的念头,她假装急切:“就是神宫的人!我看得很是真切!冷公子就是跟着他们一块儿走的,你说,他们会不会是……”
不待说完,眼前的男子便骤然打断:“我知道了,绵绵你先回去,我去看看。”
“可是万一有危险呢,还是等等再……”
“若是有危险,那我更要去了,听话,回去等我。”
白衣翩翩的年轻剑君在她肩上拍了拍,接着立马拔剑,冲着夜色浓稠黑暗涌动的地方疾驰而去。
看着那道头也不回的人影,虞绵绵很是紧张:“他一个人怎么行,不行,我得去帮忙搬救兵。”
只是没等转身,后脑勺便传来一阵尖锐的钝痛。
一个身材瘦削,瑟瑟发抖的人影举着木棍出现在身侧,她脸上缠满了白色绷带,只露出一双惊慌颤抖的泪眸。
像个怨气极重的女鬼。
虞绵绵认出了她是谁,只是此刻天旋地转,她已经抽不出力气来骂她了。
晕倒之前,只听那道声音颤抖道:“……别怪我,这都是你自找的。”
打工少女虞绵绵:麻卖批,毁灭吧,这个世界。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四面风声皆静, 头顶漆黑的枝丫蘸足了墨色,层层叠叠密不透风地压在头顶。
沈君遥提着一口气,目光如炬地追着空气里漂浮的淡淡香气, 仙门中人特有的追踪术,练到炉火纯青时,五感通明, 不需借助外物。
只是……这气息似乎越来越远了, 难道不是在这个方向?
沈君遥凝神驻足, 分明感觉到四周隐藏着蠢蠢欲动的气息。
他神色凛然,本命剑握在手里, 岳峙般英挺的身姿停顿片刻, 接着没有丝毫犹豫地踏入暗流涌动之处。
落地之后,果不其然看见几团怨气森森的浓稠鬼影, 只是那鬼影极为古怪, 下半身粗壮的根茎牢牢盘踞在地, 布满锯齿状的锋利叶片托起似人非人的硕大头颅,形如鬼魅, 怪诞至极。
沈君遥缩紧瞳孔,一时惊异, 这是……鬼面花?
此等诡异之物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握紧手中长剑,神色沉凝,想起十年前被迫闭关, 正是于仙门试炼中遭了此物围攻, 元气大伤,才不得不封闭山门, 重新修炼。
后来,他出关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此邪物摧毁殆尽, 本以为没有漏网之鱼,谁成想这东西竟会再次出现在眼前。
此物吞食恶灵,亦吃人不吐骨头,难不成冷贤弟已经……
他低头,眼神猝不及防地扫过地上的白骨和沾染血色的月白衣袍。
那熟悉的颜色深深刺痛了他眼睛,一时间,震惊,恼怒还有一丝说不清的隐痛袭上心头,年轻的剑君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杀气,一人一剑风驰电掣,破风而至。
“魔物,受死——”
耀眼的剑芒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团团炸开,十年前身骨尚未长成的青涩少年,在日复一日的刻苦磨炼中砥砺锋芒,抽筋拔骨。
如今本命剑成,灵身重塑,其中艰难无人可知,而他唯一所愿不过是荡尽天下妖魔,守护一方安稳罢了。
可不曾想,他居然连身边的人都未能护住……
沈君遥心思凌乱,手中剑意越发炽热,烈烈金芒绞杀吞噬,长剑最终刺入鬼面花的獠牙巨口中,瞬间爆发出痛苦尖利的嚎叫。
没一会儿,四周的怨气倏然散尽,漂浮的雾气亦如水般退去。
再一看,眼前哪有什么鬼面花,什么白骨?只有一个面容清冷,衣衫不整的少女摇晃空茫地站在那儿。
细瘦伶仃的脚腕,萧索单薄的身形,还有似曾相识的一双熟悉的淡漠眼眸。
沈君遥彻底呆住,握剑的手险些不稳:“……姑娘,怎么是你?”
*
虞绵绵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牢牢绑在一棵阴森粗糙的石柱上。
遮蔽头顶的树木早已不见,周围黑洞洞的空旷,头顶的月亮惨淡昏暗,像是被人剪下来贴上去的,圆溜溜的透着股死气。
而不远处,失踪多日的薛宝珠正跪在地上,周身沐着红光,手中奉香念念有词,不知道是在念叨什么。
看着把自己敲晕的罪魁祸首,虞绵绵怒火中烧:“你赶紧把我放开!喂,你听到了吗?薛宝珠!你杀人未果,如今还要绑我,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堕进了邪道!赶紧放了我,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听到这话,薛宝珠的身影明显僵了僵,随后她倔强隐忍地站了起来,苍白颤抖道:“后悔?你懂什么!要不是你,我就还是薛府小姐,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这都要怪你!怪你们这些修仙人!”
她浑身抖筛糠一样哆嗦,满是咒痕的脸上布满了绝望和恨意。
“凭什么我就不能拥有这一切?你以为我就没有付出代价吗?这十年来,我缠绵病榻,日日被痛苦折磨,还要忍受种种白眼……这是我拿命换来的!”
听到这强词夺理的反派台词,虞绵绵险些气炸。
她义正言辞噘嘴臭骂:“与虎谋皮,岂能不付出代价?说白了,这都是你自找的,你在这里装什么委屈哪?哼,你敢当着薛公子的面亲口承认你做的一切吗?”
阿兄?听到久违的名字,薛宝珠仿佛被拿捏住了七寸,脸色霎时白了。
她想起了之前在河边,她躲在草丛后面,看着心心念念之人与另一个女子拥而泣的一幕,只觉万箭攒心,肝肠寸断。
她爱而不得,求而不得的,也唯有阿兄一人而已。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她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失踪的薛灵儿也已找到,阿兄再也不会认她了,她再也回不去了……
胸口鲜血淋漓,眼泪更是无声无息地滚落。
随后,她哭湿的眼眸空茫掀起,像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般,声音沙哑且偏执:“不,这一切都能回得去……我要把属于我的都夺回来。”
说完,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闪着锋利寒光的匕首,一步一步地慢慢逼近。
眼看她刀子都亮出来了,虞绵绵瞬间提高警惕,使劲往回缩脖子:“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拿你做祭,让一切都回到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