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立刻心虚,故作恼怒地翻起水淋淋的白眼:“那都是过去了事了,你干嘛还揪着不放?告诉你,我可不喜欢小心眼的男人哪!”
半开玩笑的话喊出来,对面的人便立马僵住,漆黑的眼珠儿缩起来,像被吓住的猫。
顿了半晌,才轻颤眼皮去蹭她的脸:“我不说了,我再也不说了……”
说完,又试探问:“绵绵,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这话题转移得实在拙劣,绵绵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决定给他个面子:“好吧,那就……”
后面的字没说完,她就被整个儿抱了起来。
脸上窘迫未消的绵绵:“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微弱的控诉,谢妄并没有理会,而是轻声轻气地哄她:“我知道,可是我想抱着你。”
“我想抱着你。”冷不丁的,脑海中闪过原著中的片段,也是在幻境副本中她唯一留有印象的片段。
原著里,谢妄因为被施了情蛊,对进入幻境变换身份的虞绾生出了扭曲的心思。
他一面厌恶一面控制不住地对她萌发爱意,仿佛饥渴了许久的旅人,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杯毒酒,便也毫不犹豫地饮下。
因此,即使知道这是虚假的泡影,他也甘愿臣服,祈求爱怜。
“我想抱着你,我好冷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幻境中迷失的缘故,他头一次在人前流露脆弱。
可惜,虞绾既不是什么白莲花圣母,也不是什么救世主,而是让他进一步跌落深渊的恶毒女配,是个以玩弄感情为乐的烂桃花。
她当时是以怎样扭曲而又恶毒的面目践踏他的呢?
“哦,你想要我爱你?你以为我是因为喜欢你才跟你纠缠的吗?哼,你不过是君遥哥哥的替身,是个低贱的魔物!你连他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还妄想要跟我在一起?你想得美,做梦去吧!”
说完,像对待脚底的泥一样将他狠狠踹在了地上。
而这也是虞绾最后一次作死了,因为离开幻境没多久,她便被彻底黑化的谢妄给当场噶了。
凌迟惨死,一刀一刀,最后一滴血流尽才咽了气。
若是是以往,想到这残忍的剧情,她怕是要战战兢兢起鸡皮疙瘩了。
可此时的她不止胳膊肘往外拐,心眼子也长偏了。
心里不仅不害怕,还觉得恼怒,明明他都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他呢?
“你在想什么?”睫毛被人拨了拨,绵绵这才回过神。
此时她被放在了食案前,骨头松懒地歪在人身上,像个赏心悦目散发媚气的宠姬,眼角眉梢挂着惊人的艳色。
她赶紧纠正自己的坐姿,扭过头望着他,一开始的窘迫被坦荡和担忧所替代,满心愁苦地纠结小脸道:“我在想你啊,那魔族妖女给我种下的情蛊,可能已经转移你的身上了。”
“哦,那又如何?”谢妄满不在乎,只用迷离的眼神盯着她,一边往她嘴里投喂,一边暗戳戳地做一些原来没有的小动作。
手指勾着她的发丝,一点一点摩挲到她的背,很是脉脉的温情,像在摸毛茸茸的小动物。
虞绵绵却是一把扯过他的手,阻止他的不专心。
“喂,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啊?”
被教训的少年睫毛一抖,目光盈盈地看着她:“我不知道,但这不重要……”
“不重要?”少女瞪大眼睛,眼里闪动着熊熊的小火苗,盯着他道,“告诉你,意思是你惨啦!中了情蛊,以后你就只能喜欢我一个人,不能再喜欢别人了!而且就算我打你骂你欺负你,你也只会没有底线地喜欢我讨好我迁就我,再也离不开我,你懂吗?”
夸张的语气,仿佛他是得了什么厉害的不治之症,只能靠她的施舍和怜悯来得以存活。
可她为什么不问问他愿不愿意呢?
“绵绵不希望我喜欢你讨好你迁就你吗?难不成,你心里……还惦记着沈君遥?”
陡然提到男主的名字,绵绵莫名有些心虚:“我、我可没这么说。”
躲闪的眸光,给人戳中心思的错觉。
心思阴郁的少年魔物却一反常态地没有计较,而是用平静的声腔儿说道:“没关系,绵绵不用自责,他是你的未婚夫,从小指腹为婚,青梅竹马,而我却只是一个人人喊打的冷血魔物,换了谁,都会选择喜欢他的。”
“你这是什么话?”绵绵直接惊呆。
这人,怎么突然开始自我贬损了呢?难不成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还是说……他当真是受了情蛊的影响,变得只会讨好她迁就她了吗?
良心不安的虞绵绵心脏陡然一紧,接着赶紧将他的话头掰正:“谁说你是人人喊打了呢?你是我的书童阿福,也是高高在上的圣使大人,你不仅保护我,还绞杀过血滴子,先前在玄天观,更是救了许多人……你做了这么多好事,我掰着手指头都数不完呐,这样,你还觉得自己不配被别人喜欢吗?”
“可我不想要别人的喜欢,我只想要你……”披着艳丽皮囊的魔物拨拢幽沉眼帘,眼神近乎炙热。
他凑过来啄她的脸,弄得绵绵一时心乱:“你……你这人,怎么突然表白?”
“怎么,不行吗?绵绵喜欢我吗?你是喜欢我多一点还是喜欢他多一点?”
满是急切气息喷洒过来,鸦羽般的睫毛下眼神紧迫而惑人:“告诉我,嗯?”
他亲她的鬓角和耳垂,弄得她心里酥酥麻麻,快要化成水了。
可是这个问题真的好奇怪,好似自己变成了脚踏两条船的坏女人……可她明明已经跟君遥哥哥解除婚约了啊。
“我……我当然是……”少女嘴唇蠕动,睫毛簌簌地抖。
可惜话没说完,紧闭的殿门忽然被人大力推开,殿内暧昧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恢复清醒的少女赶紧埋头捂住自己的小犄角,生怕泄露了自己的身份。
而一脸阴沉的谢妄则猝然起身,语气冷到掉渣儿:“谁让你们擅自闯进来的?”
来人神色慌张:“圣使大人恕罪!是、是外面出大事了!神女大人把仙盟的人给围了,不知是要做什么,您快去看看吧!”
把仙盟的人围了?难不成是……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陡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此时祭坛之上, 一片乌云笼罩在头顶。
没多久,灿灿的艳阳彻底被晦暗的云层遮挡,远处听去, 还有隐隐的雷声。
一袭璀璨仙衣的神女洛音正漂浮在半空,以静静端坐的姿势俯瞰着被团团围住的仙盟弟子。
与身后眉眼低垂,满含慈悲的神女雕像不同, 她自始至终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唇角掀起的凉薄笑意更是产生了深深的割裂感。
虞绵绵跟谢妄匆匆赶到时, 看到的便是这极为荒诞的一幕。
她拂开眼前被吹乱的头发,仰头惊讶嘀咕:“这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南宫芷的死真的跟神宫有关?两边彻底撕破脸了?”
谢妄沉眸:“不知道, 先看看再说。”
没多久, 便听有人张口怒骂:“洛音!你身为神女,居然不分青红皂白将我们羁押在此!你到底意欲何为?”
“就是!师妹的死因还没查明, 你凭什么不让我们继续招魂?难不成是你们神宫心虚了?”
“心虚?”狭长的眼眸缓缓眯起, 用最轻柔的声音说出最阴暗的话, “人是我杀的又如何?只是……难道她不该死吗?我没将她挫骨扬灰,就已经是格外宽容了。”
幽幽的语调, 听得一众仙盟子弟纷纷哗然。
这疯女人,到底、到底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南宫师妹是她杀的?
深深的震惊过后, 便是铺天盖地的怒骂:
“你个杀人凶手!你枉为神女!”
“你还我师妹命来!”
“有本事你把我们放了,我们跟你拼了!”
众人义愤填膺,却被四周手持长剑身披鳞甲的护卫层层围住, 不得往前一步。
南宫问站在众人中间, 双目赤红,他顶着头顶的威压满含怒意地上前, 嘶声道:“神女大人,不知小女犯了何错, 竟要受如此残忍的杀害?今日若不给老夫个理由,我就算是豁出这把老骨头,也要替小女讨回公道!”
铿锵的话音,借着磅礴的灵力洪钟般荡去,立刻震得绵绵脑瓜子嗡嗡作响,差点眼前一黑栽过去。
好在谢妄及时将她撑住,随手在她身上施了个护身结界,这才挡住那股强悍的灵流。
只是她此时心头已然凌乱,不敢相信剧情怎么会突然朝着这个方向发展?真的是神女杀了南宫芷?
可是这不可能的呀!
南宫芷早在七年前就死了,那个时候神女刚和沈逐结为道侣,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怎么可能会突然黑化对南宫芷痛下杀手?
还是说……她是早就生出了心魔?
陡然出现的大胆的猜测让她胸口砰砰直跳,狂风吹拂着她的小脸,淋漓的眼眸更是浮出了水光。
只听那道泠泠的声音骤然变得低沉:“南宫长老,你教女有方,该不会忘了十六年前在焰明谷外发生的事吧?”
咯噔一声,南宫问仿佛被一记雷给劈中,整个人儿瞬间僵在了那里。
*
另一边,仙盟独照峰,一道极快的剑气猛地划过头顶。
白衣翩翩的人影立在上头,旁若无人地穿过了守山大阵,引得一众仙盟弟子纷纷惊恐抬头。
待看清来者是谁时,惊恐便变成了狂喜:“是沈盟主!盟主你可回来了!”
沈逐并未多言,落地之后,开口便问:“南宫护在哪儿?”
“南宫少爷在后山,不知盟主找他何事,我们过去通传?”
“不必了。”三个字说完,人已化成一道虚影。
没多久,在后山逮着人当马骑的南宫少爷被人一剑挑了下来,圆滚滚的身体翻了一圈,才眼冒金星地爬起来。
“呜……何人敢袭击本少爷?赶紧给我拿下!”
刚满二十岁的南宫护瞪着双委屈的大眼睛,语气神情俨然若三岁孩童。
没错,仙盟长老南宫问的独子刚出生就是个神智有缺的傻子,因而一直被藏在后山,不为人所熟知。
而此时,沈逐却是直奔他而来:“是我。”
南宫少爷眨巴着双天真的眼,直接提着裤子爬起来,破涕为笑:“沈逐哥哥,你终于来找我玩儿了!你都好久没来看我了,我好无聊,今日爹爹正好不在,我们玩儿骑大马吧?”
“暂且不了,我有事要问你。”沈逐盯着他,从未有过的紧绷神色,“十六年前你四岁生辰时,你阿姐送给你一件礼物,她玩笑说那是比神女的仙衣还要贵重的衣裳,我问你,那件衣裳现在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