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他看来,这些道明明都是错的。这些明明是错的道。却被奉为圭臬。
裘刀看着她,完全想象不出来。
若无情杀道真的圆满,穆轻衣会变得和祝衍一样吗?那时候的穆轻衣会生出和萧起一样的心魔,不论本体做了什么,也疯了一样地要去追求心之所向吗?
他不知道了。
也许。
他们才是不适合无情杀道的人。
穆轻衣本来就不会感受到这些痛苦,只是他们在假想,在捏造穆轻衣会为他们死去而难过痛苦的事实。
她为无情杀道而生。她永无波澜。
这样才是最好的。一切或许就没有痛苦中夹杂着忘却了。
裘刀继续:“那就请少宗主好好休息,宗门事务我们会协助处理。还有,师妹。你所说的,没有错。”
她为宗门,为旁人,为一切百姓。殚精竭虑的那一切,原来不是危言耸听。而是真知灼见。
万起站在裘刀身边,握着剑,注视着那把轻衣剑。他看着它,像是隔着风雪注视着死在剑下的师兄般。
这一刻万起终于认同了裘刀的话。
“是我们错了。”
是我们错了。
第37章 挽个发犯天条了
俞袅马甲疾驰三百里,为本体找一仙灵福地渡劫。但是最后看来看去,还是之前寒烬死的那片最合适。
她和本体心意互换一番,俞袅立时出关,祭出剑苍雪来将穆轻衣带走。
裘刀他们本来是打算回去的,和穆轻衣分开后见峰上白光大作,下意识回身。
柳叁远失声:“师姐!”
华光之中,俞袅头顶的斗笠被吹开,长发飘扬开,单手负手立在峰顶,声音渺远:“师弟师妹,师妹渡劫,恕我此刻难与你们叙旧。”
说罢她一挥袖,裘刀他们发现不对,喊了一声:“师姐,我们也去助你!”
然后立刻御剑跟上。
穆轻衣本来是觉得这么多人跟上来不好的,本来她和天道关系不咋地,要是天道趁机做手脚咋办。但是转念一想,人这么多,天道才不敢做得太过分。
要是谁都发现天道劫雷针对她,天道的信徒不是要三观崩塌了?
于是也阖上眼,装作体力不支的模样。
但裘刀他们不愧是正经修士,追上就咬牙问:“师妹这是出了何状况,她修为尚且将至金丹,就控制不住何时进阶了吗?”
明明只有高阶修士才会有这般缘法!
其余艰难进阶之人,因为修为进益极其缓慢,到达突破之境时反而极为漫长。
可穆轻衣明明是无缘之人,偏偏......
万起哑声:“这就是你说的于无情杀道别有仙缘之人。她根本就不是于仙道无缘。”
她是此生注定,只有修无情杀道。所以连渡劫都与寻常人不动。
裘刀握紧手中刀。到了目的地,才又变了脸色。
倒塌木屋,焚毁灰烬,这里分明是寒烬身死之地。可他因为并非天道眷属被焚毁在这里,穆珀玉和穆轻衣却注定在此重获新生!
穆珀玉已经等在那了,见到本体双手伸出柳条,包裹住穆轻衣为她抵御接下来的劫雷。
俞袅似乎是皱眉,看了他一眼,穆珀玉只点头表示可以。
裘刀只能死死握着穗子,用力到掌心都要变了形,也没问为什么选在这里。如果不是这里,现在给穆轻衣护法的,说不定就是寒烬,而非这个柳树精怪。
他出现在这里,像是占了寒烬的位置,用了他的身份,可是再去指摘有什么用呢?难道寒烬还能回来吗?
裘刀只能拿出法器——
天道本来上次愤怒完后便因消耗过大陷入沉眠,这次睁眼又看到穆轻衣灵气突破了金丹。
还有这么多人都祭出了法器给她一个小小的金丹护法,勃然大怒。
但是劫雷是它设定好的,要改也只能改道数,修真界普遍认为道数越多越有望飞升,要真多劈反而便宜她了。
天道只能将每一道都劈得特别狠,特别大。动静之磅礴,甚至惊动了跟着回来了此处,却没有进万象门的洛衡和游子期。
然而他们赶来看到了穆轻衣渡劫,也是立刻出手帮助护法。
洛衡看到雷劫还面色凝重:“恐怕这就是无情道散修所说,为天道所不容。”
万起:“她也是无辜之人,尝尽鲜血还要被天道不容,这是什么道理!”加大了护法力度。
裘刀看眼穗子,也咬牙输入灵力,到最后,一场随便便可以度过的雷劫,竟然搞得声势浩大。
穆轻衣感觉到充沛灵力汇聚于丹田,只顾着感知本体,一时没留意,虚脱的穆珀玉马甲竟然踉跄一下,下意识栽她身上。
穆轻衣伸手扶住,才问了句没事吧,裘刀抓着穆珀玉的胳膊将他拉开,然后才道:“渡劫极为花费精力,我已让瞿溪师妹备好灵药。”
穆轻衣嗓子有点哑,应该是渡劫的时候骂天道骂劈了,虽然雷声太大了她和天道都一个字都没有听到:“多谢。”
俞袅注视着本体,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诡异欣慰感:“灵气强身,金丹始成。师妹,从今日起你便已迈入金丹修士行列了,日后要勤勉练习。”
她怀疑自己本体努力修炼,还是能长进的。以后还是多督促自己好了。
穆轻衣这个想法还没过去,裘刀哑声:“师兄和寒烬,还有萧起知道,也必然很为师妹高兴。”
穆轻衣顿了顿,也沉默颔首,御剑要走。
意识到轻衣剑给了他们之后,又预备画传送阵回去。但裘刀只是看着她,说:“既然俞袅师姐回来了,轻衣师妹也可以放下一些重担了。”
柳叁远去看俞袅,发觉她戴着的斗笠面纱垂下来,遮住她面容,也垂下了眼睫。
可是心里那个一直揪着的地方,终究还是放了下来。太好了,柳叁远心想,师姐并没有出事。
或许穆轻衣的无情杀道也并不是她身边的所有人都会波及到,只要他们及时阻止.....
穆轻衣对裘刀说:“我也希望。”
然后她便径直离去了。
像往日一样,接受师兄师姐护法,同门相助,也没有任何感谢,扬长而去。
但裘刀他们已经明白。
这只是修行无情道之后的习惯使然。
深居简出,不问世事,都是因此,但世人从不会仔细去了解过。
他们也预备跟着回去,裘刀放慢脚步,看了已经坍塌的木屋一眼,还是离开了。
两日之后祝衍应仙盟要求,也是为应付他们对他心魔是否真除的怀疑,出现在讲经的莲花台之上。
裘刀他们担心仙盟会有别的事要说,也跟了过去。远远便看见仙人衣袂翩翩,灵气涤荡间令人心神一震。
可他出现在莲花台上时,莲花台上却出现淡淡佛光。元清双手合十,低头默念阿弥陀佛。
邹其眼皮一抖:“仙尊,此莲花台自佛宗挪借而来,上之现佛光便意喻六根未净,仍思凡俗。”
今日来的人很多,除却外门弟子管事外,其余人均已到齐。穆轻衣就在人群内围。
裘刀他们闻言,手指一紧。
邹其抬起头,图穷匕见:“您能不能告知晚辈,您修道百年,能让您出窍还在挂念的,是什么?”
他语气虽恭敬,但话里含义却不客气。很显然,他们也怀疑祝衍心魔没有除干净,而只是敷衍做戏一般斩了萧起!
但穆轻衣虽然早知道有莲花台这么个东西,但并不清楚它的原理,捉摸不透,只能按兵不动。
裘刀咬牙,柳叁远率先出声:“自然是放心不下百姓!仙盟说是来听仙尊讲经,却如此冒犯,真的是来协助万象门除邪修,而非滋事吗?”
祝衍开口:“叁远。”
柳叁远一僵,拱手立时安静下来,但是周遭也变得寂静了。
邹其只能说:“此物不过是检验讲经之人心诚与否,既然仙尊弟子这样说,那就请仙尊讲传心经第三卷 ,驱魔。”
话音刚落,莲花台旋转起来,祝衍刚开口,莲花台上方居然出现了影影绰绰的影像,周遭之人只是看了一眼,便开始窃窃私语。
祝衍:?
能看到一点的本体:.......
裘刀声音嘶哑:“那是仙尊和。”不,或者说萧起更合适,因为那显然是年轻时的祝衍,眉眼更清俊些,眉眼也更柔和。
和穆轻衣。
影像之中的仙尊伸手,握住了自己弟子的手,而且将她带到身边来,垂眉敛眸,亲手给她挽发。
虽然言行并没有逾矩之处,可是他们毕竟是师生,这样亲密已经远超其他人想象。
而且这影像很明显与邹其适才所说的清心有关。所以这画面,是祝衍未清净时,心中所想吗?
人群微微喧哗起来。
马甲一直惦记着给她梳头的穆轻衣:“......”
她现在知道这东西的运作原理是啥了。
但是那咋了?挽个发犯天条了?
可是接下来画面却是祝衍让穆轻衣坐下,自己则接过她手中的剑。影像中穆轻衣问:“你要去练剑吗?你练又没有用,修为终归还是要我一人修行才作数。”
邹其愣了一下,皱眉:这幕是什么意思?这竟然是祝衍心中所想而非穆轻衣吗?如果是祝衍,他为何那么关心穆轻衣的修为?
但是看到这的裘刀和万起等人已经完全明白了。不如说他们这一月间已经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无比分明,所以明白。
不只是他们觉得穆轻衣这样痛苦。
连修行百年的祝衍都觉得她痛苦,觉得她继续修行无情道于她无益。
可他想以身代之,也不过是妄想。
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是心中一刻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