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刀沉默地让开,元清要开门时裘刀在他身后忽然问:“元师兄,若是已经超度念经,亡魂,也依然可重返这世间吗?”
果然来了。元清顿住,回头。
本体捏寒烬马甲时只是想尽快解毒,后面没有设法处理也有摆烂的意思,万万没想到到这地步了,裘刀他们也能圆。
但穆轻衣过后细细复盘,这也有之前游子期在穆珀玉诞生时发现穆轻衣能力特殊,刻意留心的原因。
如果不是游子期说她能活死人肉白骨,裘刀恐怕也想不到这方面去,只能说时也命也,她当初复生的要是周渡马甲,这帮人也能立刻疯。
元清敛眸:“你指的是修士,还是凡人?”
裘刀喉咙一紧。
其实也不用问,答案已经明了了:凡人会投入六道中轮回再世,修士因神魂特殊,魂魄可上天,可入地,可入轮回,也可能就此消散。
谁也不知道。
但唯有一种可能,永不会发生。
元清开口,雷光映照下,他像是禅宗代行人间的使者,有包容的悲悯和漠然的平静:“即使是大罗金仙,也不可能使已死之人重返人间。”
“你所看到的不过是幻象。”
裘刀双眼酸涩,却盯着元清,一字一顿:“元师兄也曾看到过吗?”
他本来就觉奇怪。佛宗和万象门不同,所有佛修均为童子之身便进入宗门,修行十数年,少有机会离开。
可是元清没有什么机会和穆轻衣相交,却和穆轻衣交情甚笃。可他也从不曾助她,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她,就像是,在为什么人护法。
元清知道不说是不行了,于是抬起眸平静说:“我确实看过,不过,是在许多年前。”
“你也知道穆轻衣是......”
“裘道友。”元清忽然打断他:“若是你看到了幻象,便说明此毒不过是此界万物,在替天行道。”
他知道裘刀想问什么。
也知道裘刀这行人秉性。越不让查,他们越要查,越说是命中注定,越是不可能信命。
天道,你按捺不住想害我是吧。
早知道我的马甲都有谁,不想引火到自己身上还把毒藏在佛心莲身上,藏这么深是吧。
元清:“是道想让人意识到自己所拥有的力量,却不会去滥用而已。此事和你们无关,若你们还是疲累,先回去休息吧。”
裘刀看他眼神,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握刀。
其他人也一惊,他说什么?!
裘刀慢慢咬牙:“一次行道,却波及数百人,这算什么替天行道?元清师兄是亲身历者,难道此次其他佛修都没有身死,便不算灾祸吗!”
元清注视着他:“你既知没有身死,此事又算什么灾祸呢?不过是给一点小小教训。”
裘刀难以置信地看着元清,手揪住他衣领:“你!”
他本来就觉得元清不像好人,次次出现也像是知道什么内情,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是站在大道,站在众生那一侧。
他不是穆轻衣的好友吗?不是吗?
元清垂眸思考自己做了什么值得天道“小施惩戒”的,面上已经在说:
“既以皈依大道,为何还眷恋凡尘,容忍一个小小的心魔在自己身边盘踞多日呢?”
众人如坠冰窟。
尤其是柳叁远手指颤抖,想起了他们给穆轻衣的那管长笛。那本是萧起的木剑。
是和师兄的遗物般该被焚毁的东西。
但是。
“你们既看得出来,此界也不会看不出来。”
元清:“她本来就有所预感。身为仙尊弟子,不会看不出一点仙尊和萧起的相似之处。可她没有去确认,也没有去探究。”
她甚至想给他过个生辰。
可是这又怎么了!裘刀他们几乎想怒吼,这又怎么了!
元清已经退后一步,将裘刀的手从自己衣领上拿开,然后轻声说:“当断不断。”
反受其乱。
这是天道在告诉她。
如果你不能舍弃。这些人迟早会毁了你。这些情迟早会毁了你的道。毁了整个修仙界。
所以,甚至不是穆轻衣自己动了心念让寒烬回来。而是天道暗中促成寒烬回来,用这一幕告诉她,他生来就该是为你而死。
你若再有什么动摇。
他何妨为你再死一回?
元清说罢,也不管他们脑补了什么,转身推门进入,但是没走几步突然听见猛烈罡风,在厢房完怒吼狂泄,但始终没有吹进来。
穆轻衣睁开一只眼睛和马甲确认:没事吧?
元清马甲没回头,安抚本体:没事,别管他们。反正甩锅也是给天道给这个修仙界甩锅。
他平静地确认本体是否安好,然后听到他们闯进来,又平静地转过身去看向他们。
穆轻衣靠在软榻上,长发散了,眉眼低垂着在摆造型。在看着自己指尖,好似在发呆。
她的确像是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是裘刀他们拦在元清面前时,问她感觉如何时,她只是平静敛眸。
毒是怎么解的,寒烬是怎么出现又怎么再次离开的,寒烬的躯体又去哪了,她一个字也没有提。
众人心中冰寒。这态度已经说明了答案。
穆轻衣问:“宗门怎么样了?”
元清:“已经恢复如初。少宗主不必担心。”
裘刀握着刀,强忍着将刀架上元清脖颈的冲动,凝视着他时,忽然想起追查蚀心蛊时,也是元清拿出佛心莲,说穆轻衣是持蛊之人,心里更冷。
他从一开始就在引导他们的猜忌。在引导他们怀疑,疏远,刻薄穆轻衣。
不,故意这样引导的不仅仅是他,是穆轻衣的道,是她拥有这样恐怖的能力背后,对她不信任的此界,不能让她再有万人拥护的天道。
元清:“少宗主,关于此毒......”
裘刀骤然打断:“此毒就算是仙盟所下,我们也一定要查个清楚,还师兄一个清白!”
他按住刀,却抬起手,佛心莲赫然绽放,裘刀目光如炬,字字句句,锋利似刀:“既然佛心莲显示毒源在师兄处,为证明师兄无辜,还请师兄将近日经历,一五一十告知我等。”
元清:“毒已经解了。”
裘刀:“谁能保证不会卷土重来?”
穆轻衣看这表现,满意了。
偷偷下毒是吧,把知情的人数扩大,她看天道还敢不敢耀武扬威。
元清只是看着他,然后拿出一份卷轴:“这是铸剑之前,曾进入过铸剑山的人的名单。还有我来万象门前,接触保管过佛心莲的人等。”
铸剑?他是说。师兄中蛊!
铸剑是神魂相融,是师兄中蛊的源头。
元清垂眸:“既然你们要查,就查个清楚明白。”
看看到底是谁和天道一起害我。
裘刀拿着卷轴,又抬头去看元清咬牙。他是什么意思?可是穆轻衣要开口,他却又本能将卷轴收进乾坤袋,然后对穆轻衣说:
“少宗主,宗门才恢复如初,仙尊又离开宗门,你事务繁忙,还是交给我等吧。”
然后又看向元清,咬牙:“师兄既然有线索,不知可否与我们一起。”
“恭敬不如从命。”
第45章 一旦开头,便回不了头了
恭敬不如从命。元清这番话说得又像是挑衅。
可是裘刀再去看他神情时,又分明什么也没有。思想剧烈斗争下,他去看穆轻衣的表情,却又猝不及防看见她指尖鲜血,心中猛地一痛。
寒烬曾以血饲她,多年不改,她却从来不知,冲破阴阳阻隔之后,起死回生之力让她见到了寒烬,即使不是他,穆轻衣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他原本以为无情道只是寡亲疏友,可是要亲手斩断这些情缘,又哪只是痛下杀手这么简单呢?
她会在病中动摇,难道不正说明,之前正有某一刻,她是后悔让寒烬离开的吗?
她对应荇止的冷漠疏远,也有部分是因他间接促成了寒烬之死。可穆轻衣心中更多的,必然是怨自己。
怨自己知道寒烬生命短暂,也未能让他寿终正寝。
裘刀闭眼,却蓦然想起一个人,应荇止!
果然和元清一道离开厢房时便正面见到赶来的应荇止。
适才才见过寒烬一面,再见应荇止,裘刀他们杀心又起。
但是他昏迷前时也曾握着他们的手,一字一句地让他们去找穆轻衣。
他们难以动手。最后,也只是转过头去,装作没看到。
没想到应荇止反而拦住他们:“你们是去做什么?若是去彻查下毒一事,我与你们同去。”
万起没有忍住,激愤开口:“你不要去找穆轻衣多说几声你的苦楚,挽回这么多年的淡薄无情吗!又在这装什么好人!”
应荇止只看他一眼,却又看向元清,垂眸:“有道友在,我便知少宗主安然无恙了。”
这一眼眼神平静,意蕴却深,裘刀他们果然被成功误导,怔在原地,意识到元清果然知道什么,而应荇止也并非不明白元清的作用。
可是,他们什么都不能做。
裘刀咬牙,最后还是让他跟上。行进路上各怀心思,万起也按着剑盯着应荇止那边,应荇止却始终目不斜视。
实际上,在和马甲交流演戏和照顾本体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