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寒烬!应荇止眸中恨意一闪而逝,起身就把寒烬打倒在地,厉声:“管家!父亲!人呢!我要发卖了他,不,活埋了他!把铁锹拿来!!”
他嗓音颤抖,看起来已经气得失去理智了,可是寒烬被押着,也只是盯着满袖黑血,擦都擦不完的女童。
“你为什么没死?”
寒烬嘴角微扯:“你怎么那么难死?”
女童怔怔地看着他,过了片刻才委屈地擦擦眼泪,她说:“活着才有希望,寒烬哥哥......”
“滚开!!”
女童眼睛红了:“我答应会让你离开穆家的。”
应荇止才将铁锹拿到手,将寒烬拎起来,可是女童却提着衣裙跟在后面,摔了好几跤还在连声哀求,最后自己站在雪坑之中。
大雪不知何时下了起来,应荇止气得面色发白:“穆轻衣!”
“咔嚓——”细微的裂缝声自某处传出。
女童哭:“哥哥,寒烬的名字是我起的,他是我的,你答应过我会让他永远留在我身边,你不能杀了他。”
“我不杀他他就要杀你!”
女童:“他杀不了我,真的,哥哥,我再也不会死了,我以后都会好好听话的,我真的会好好听话的。”
她的身体太弱了,又刚中剧毒,哭完就倒了,应荇止顿时紧张,咬牙切齿地将寒烬踢开,去找大夫,大夫应也是修仙人士,支支吾吾半晌,才说:
“为今之计,只有当做药人养了。”
好好的妹妹,成了药人,应荇止自然是气疯了,当夜将寒烬绑出来,想再埋一次,可莹莹月光下,寒烬依然面无表情。
倒是女童像是发现了,着急地跑过来,但真正拦住应荇止的是一男一女,看起来很是眼熟。
应荇止厉声:“周渡,俞袅,你们也要护着他吗!这是我们穆家的事!给我闪开!”
什么?!众人如遭雷击,再去看那两个少年,果然一人为师兄,一人就为俞袅,是当今的万象门大师姐。
柳叁远浑身僵硬。
俞袅:“你不能这样做。”
女童想要爬起来,又跌了一跤,系统幸灾乐祸:“省省吧,人家是天命神女,这可是人家的高光,怎么可能有你的份。”
女童急得掉眼泪:“可是,哥哥是绝对不会放过寒烬......”
突然,裘刀好似明白了什么,猝然变色。
果然下一刻,应荇止像是被什么所控,咬牙摇头摇了好几次,试图清醒过来,可最后还是放下了铁锹。
女童怔在原地。
万起也难以置信地哑声喃喃:“这就是神女?这就是神女的威力?”
柳叁远却不肯相信:“不可能,师姐怎么会是神女!无情道偏爱的分明是穆轻衣!”
秘境外的真正应荇止却扯起嘴角,凄声冷笑:“真的是偏爱吗?难道不是折磨,和惩戒吗!如果不是轻衣......”
他像是喉咙堵住,闭眼不再说了。
一夜闹剧就此结束。
女童茫然又不解地看着周渡、俞袅和寒烬离开。她的五官分明模糊不清,可是那个孤零零的身影,分明冰凉透了。
游子期沉默半晌:“是不是穆轻衣年少无知,错以为神女命格是什么好事,所以......”
话音未落,利器拔出,七八把剑和刀竟然都出鞘,应荇止的剑,和裘刀的刀竟然都架在了游子期脖颈上,应荇止咬牙厉声:“我妹妹不是那样的人,游子期,若你再出言侮辱我妹妹,我杀了你!”
实不相瞒,她早就想这么骂了。
可是裘刀会动手还是让她感到有点意外。
裘刀却是闭眼,竟然手指都有些颤抖。
白妍明白裘师兄已经看出什么来了,可是为什么,她还是没有发现任何端倪,难道师姐的神女命格真的是抢来的吗?
裘刀已经收刀,转过身去,背影落寞。
直到应荇止也握着剑,重新跟上,他才在他身后哑声:“是她自己选的,是吗?”
应荇止脚步竟然顿住,没有回过身,可是手指也捏紧了。
其实应荇止在攥着手指,和本体想:这个剧本就这样浅显吗?亏她还准备了那么多剧情和反转,都派不上用场了。
裘刀声音嘶哑到了极点:“生无仙缘,身负寒疾,养为药人,疏亲孤朋,寥落无友。怪不得天道竟敢,竟肯这样逼迫她。”
“原来一开始,天道就恨她改写了它的道。”
裘刀落着眼泪:“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应荇止:“有用吗?裘刀,秘境里的我全然不知,可我也是前几日也才明白,我占卜到她会死,是因为无论如何她都会死。”
应荇止声音轻了:“她死而复生,不死不灭,所有人都将视她为妖魔鬼怪,可你知道吗?她一开始死只是因为,她觉得她死了寒烬也不能活。”
应荇止也掉眼泪了,可能是被他们带得入戏太深:“她想代他们活个清楚明白,想保留每个人的命途,让他们生死都得其所,可是天道怎么会这么良善。”
这是秘境里面,天道终于没有打雷了。
“她不会有解脱的一天的,所有与她相关之人都和她同生共死,不断生而死,死而生,这才是对她的诅咒。”
应荇止现在回答他的质问,声音越发轻且哽咽了:“我只想让我妹妹过得舒心一些,我只想让她遂自己平生所愿,我有错吗?”
“她已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连满足自己心愿都算错吗?”
“......”
裘刀回答不出来,可是他的清心阵已经因为这几句话而破了,席卷的灵力包裹着裘刀,但却并没有攻击他。
于是裘刀也闭上眼,终于确认,这个秘境属于穆轻衣,神器也属于穆轻衣,她在这里与神女绑定生死,也在这里,反复复生。
寒烬、俞袅和周渡很快熟悉起来,寒烬脾气并不好,可是他在俞袅面前也很安静,周渡也是。
可是裘刀他们忍不住将他们当做好友时,剧情总会稍稍偏离一些,展现出他们原本的性格。
比如寒烬受罚时,寒烬跪着不肯起来,俞袅把他劝起来之后,他还是会返回去接着跪。
直到看到女童鬼鬼祟祟地躲在门背后,他才嘴角微扯,看女童探头进来给他扔膝枕,然后听她絮絮叨叨和他说话。
比如周渡习剑时,俞袅说她也想学,周渡教了一会儿,却总会停下,看到柱子背后某个偷偷蹦起来拽风筝的小姑娘,问她:“轻衣要不要一起学?”
比如俞袅要和周渡寒烬说大道理时,说到一半,她会突然忘词一般,顿住,看他们一眼再垂眸:“和你们待着没什么意思,我去找轻衣了。”
只有穆轻衣一个人,因着系统的存在,总是不受剧情控制,还能分辨出哪些是剧情,所以,她总是去捣乱。
三人本来一开始被打搅,都面露不满,后面次数多了,竟然隐隐约约也察觉到不对起来。性格越来越鲜活,听从剧情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万起声音嘶哑:“他们一定是被天道控制了,就像仙尊洛道友他们之前被控制一样!”
洛衡看着他们:“天道会以某种手段,保障自己道的运行此事,我亦有所耳闻。只是洛某以为天道的霸道,只会在触及它核心大道方面展露,不曾想连这样一些细枝末节也要操控。”
实在是颠覆,他们对天道的想象。
裘刀握着刀:“你又焉知这并非是天道所奉行的核心之道呢?神女背负神格,已是天道化身。”
他声音哑了:“俞袅师姐,是它选中的执行之人。”
可是,他们却不该有这样宿命般的命运,更不该甚至做不了自己。
果然摆脱部分剧情桎梏后,女童就发现每个人都和傀儡似的工具化人物不同。
俞袅很会用剑,且剑法天下一绝,她说想要行侠仗义游走江湖,不做修士,就做个游侠也很好。
周渡说看过父母再做打算,但他根骨奇佳,其实适合修炼,和与人双修。但他说到双修时显然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有想过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为俞袅。
而寒烬只是回到从前试药的生活,他还是很沉默,但会偶尔看看他们舞刀弄剑,也会继续给穆轻衣的药里下毒。
不同的是,她再也不会死了。
他的药也不会下致死毒药了。
直到有一天,应荇止和穆轻衣的父亲穆州回到家来,一言不发,让仆人抓来寒烬。
“他对主不忠,他父也已经弃他而去,为父要杀了他。”
穆轻衣:“爹!!”
应荇止始终没有出现,但是穆轻衣一再哭求,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
系统不断告诉穆轻衣:“这是神女的剧情,你就算哭也改变不了,俞袅会救他的!”
到最后,它已经咬牙切齿:“她肯定会过来,若不过来,就是不想做神女,不想活了!”
可是穆轻衣没有让开,她抱着寒烬,直到土埋到她脖颈,她还是安慰寒烬:“没关系的,我不会死,等我醒了我就带你出去。”
寒烬看着她很久,垂眸:“他们要把我们埋一起。”
女童弯眸,泥水雨水满面:“是诶,可是,寒烬,我不会让你埋在这里的。我答应过你。”她小声:“让你逃出去。”
寒烬像是都不认识她了,手被反捆着,也一动不动,直到仆人举起铁锹,要敲他们头的时候,寒烬忽然低下头,想保护穆轻衣。
穆轻衣的父亲穆州才像是猛地回过神来:“住手!!”
他脸色发白,叫人把穆轻衣和寒烬挖出来,寒烬出来之后,他也没管,只顾着把女童抱起去看大夫。
寒烬一直跪在那等着。
他觉得穆轻衣会回来。
但是大雪纷纷扬扬,他都快冻死了,幻觉里只有一个老仆人踢他两脚,然后说:“你自由了,老爷和小姐放你出府了,你走吧!”
寒烬嗓子里像含着冰碴子,声音很哑,话都说不完整:“穆轻衣呢?”
“小姐的名讳岂是你能喊的!滚滚滚,既不再是奴,就自奔天涯吧!穆府以后没有你这号人了!”
少年倒在雪里,眼睛都睁不开了,嘴还在动。
万起死死咬着牙,眼眶鲜红:“他在说凭什么。”
应荇止却冷笑:“他问凭什么?若要问也该是我问我妹妹凭什么!”
裘刀声音嘶哑,但极厉:“后面发生了什么!”
应荇止闭上眼睛。
裘刀拔刀:“说!告诉我们!”
应荇止嘴唇微动,仍然闭着眼睛,眼睫却在颤:“没什么。我不甘心妹妹从此要受药人苦楚,拜大能为师苦学算卦,寒烬依然日日都在府邸门口等,可是没有人开门,穆家始终没人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