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知道不是绝对没有机会,可那机会实在渺茫,若只等师尊,过了今日无人收程雪意入门,她不就被撂下耽误了吗?
宫明这里说不通,玉不染就想去找别的长老,程雪意不想在碧水宫,又有剑道天赋,若不能拜在师尊和宫明长老门下,就只有远走游历的紫灵长老和闭关的织华长老。
这两人一个比一个不好找,也许多年没收徒了,怎么看都不是优选。
想来想去,玉不染一咬牙,大不了,大不了明日之前没有好消息,他亲自收了她!
他是师尊的弟子,师尊教导的内容他都会仔仔细细传授给她,一样不改,这跟师尊亲自指导也没差别了!
做好这个决定,玉不染心里放松一些,但有个角落莫名揪起,觉得背负师徒名分,自己以后会后悔。
他纠结万分,为程雪意牵肠挂肚,程雪意却半点没想起这个人来。
准确地说,她现在谁都懒得想。
断骨还没接好,只是被稍稍整合,疼痛还在持续。
沈南音不过为她疗伤片刻,还是当着静慈法宗的面,能做得有限,更多的还得再寻医修治疗。
她没去找医修,也不想见人,随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躲着。
狭窄的小山洞里,她把自己关在黑暗里面,抱着膝盖将脸埋进去。
三十年一次的比选,就这么失败了的话,就得把宝都压在沈南音身上了。
说到底她的最终目标是白泽图,寻仇都是次要的。
复活母亲,将浮光和心腹们救出噬心谷才是最重要的。
既然拜不了静慈法宗那就算了,等之后再找沈南音问白泽图就好。
他可以为付萧然驱魔请出白泽图,就不会拒绝她。
程雪意对静慈法宗没信心,对沈南音却是有的。
虽有退路,可心里也并不轻松,黑暗是她习惯的东西,狭窄的地方能给她安全感,从前待在这样的地方,她会觉得心情好些,可这会儿不知为何不行。
睁眼闭眼明明都是漆黑一片,却仿佛看见有人被背叛之后身败名裂的样子。
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谈不上万事周全,总得要亏欠谁的。
只能算他倒霉了。
黑暗中突然出现一道光,程雪意瞬间抬头,眼睛被光刺到,半晌才能看清楚。
模糊光晕之中,那人的脸俊美如昔,温润漂亮得好像水上摇曳的菡萏。
“……大师兄?”
光芒掠入她的黑暗,她看到那人靠近,他的眼睛那么好看,若凝秋月,清冽却又柔婉。他的衣裳整洁干净,轻纱锦袍,如雨后蒙烟,姿态动人。
他就这样蹲在窄小的洞口外,拂开遮光的树藤,将阳光带进了这片黑暗之中。
“嗯。”他应了一声,蹲在她面前,打开手中白色的瓷瓶。
“上药。”
沈南音什么都不多问,也不自作聪明地安慰她,只静静地用食指取了药膏,放下瓷瓶之后,一手托着她的下巴,一手轻柔地为她脸上划痕上药。
“玉肌膏,对冰心剑诀留下的伤痕最有效,一日三次,明日便可痊愈,不会留疤。”
他声音很轻,如微风习习,在她心上掀起一阵暖意。
程雪意静静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他很认真在给她上药,心无旁骛。
她难说心里是什么感受,嗓子眼好像粘了什么东西,张开嘴又说不出话来,便只能用行动来纾解一下自己内心的翻涌。
她朝他扑去,扑进他怀中,他稳稳地将她接住,一手还有残存的药膏,未免蹭到她衣服上,只得高高抬起。
“先上药……”
话都没说完,头不过一侧,稍稍低下去,就被人吻住了唇。
不同于任何一次短暂的唇齿相依,这次的吻由程雪意主导,来得凶猛而热烈。
她明明是那么怕冷一个人,没有灵龙丹之前身上也总是冰冰凉凉的,但她的吻却炙热得似那骄阳,滚烫的温度侵袭过来,将沈南音一点点从阳光照射的地方拉进了她隐藏的黑暗角落。
她才不在乎什么弄脏不弄脏,直接抓住他腾出去的手,无视清凉的药膏,按着他的手臂将他压在身下,按在狭窄的山洞里,在昏暗的光线下极尽地索取。
舌尖舔坻他每一个馨香的牙齿,唇瓣辗转索取他全部的呼吸,他们每次做这样的事情,好像都逃不过一个山洞,此刻这个显然不如第一次那个大,程雪意亲得沈南音没有功夫换气,他很快就有些窒息,胸膛快速起伏,与她同样剧烈起伏的柔软胸脯紧紧相贴。
他浑身一震,睁大眼睛望着她亲密无间的脸庞,然后发现她是睁着眼的。
他情不自禁闭眼的时候,她始终睁眼看着他,将他所有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沈南音突然觉得有些羞耻,面颊和耳尖都泛起绯色,他终于得了空隙喘气,哑着嗓子唤她:“程师妹……”
三个字落下,就被她打回去:“叫我灼灼。”
灼灼。
陌生的称呼,显出极特别的亲近,是比师弟独有的铃铛还要罕见的。
“是你的……”
“是我的乳名。”
程雪意呼吸潮热道:“快喊。”
沈南音眼眸暗了暗,周身菡萏香浓郁至极,他闭了闭眼,沙哑唤道:“灼灼。”
“大师兄。”程雪意飞快地眨眼,眼睫不断扇动,几乎与沈南音的心跳频率一致。
“你心跳得好快,我从来没听过你心跳这么快。”
她喃喃说完,接着道:“再亲一会儿,好吗?”
问完了也不需要回答,再一次吻上他柔软潮湿,充斥着她气息的唇齿。
沈南音是个男人。
一个有着正常七情六欲,正常生理构造的男人。
这种情形下他不可能一点反应没有,也不可能完全不做出反击。
她还要再亲一会。
他没有拒绝。
沈南音环住她细瘦的背,想到她满身的伤,亲昵之中还有心情为她疗伤。
属于剑道道君的灵力通体流畅,浸润伤口,接上断骨,程雪意不再疼了,麻痹感取代疼痛席卷她全身,她有些痉挛地绷紧脚尖,被沈南音一个翻身压在身下。
“骨头都接上了吗。”
他暂停这个亲吻,鼻尖抵着她轻声询问。
程雪意神思不属,呼吸混乱道:“接上了。”
沈南音又问:“竹叶留下的伤口都愈合了吗?”
程雪意有些着急地环住他的脖颈,压着他往下:“好了,都好了,别磨蹭了。”
沈南音深吸一口气,身上菡萏香更浓了,程雪意忽然又没那么着急,在他吻下来之前问:“大师兄,那时你在绝情泉底,被蜃妖的阵法困住,对我说‘你不要’,那是不要什么?”
“你当时在阵法里看见了什么?”
她不能透露自己知道那是血魔的七情阵,只问他那句“程师妹,我不要”到底是不要什么。
这个问题困惑她很久了,但她一直没机会弄清楚。
现在是最恰当的时候了。
沈南音显然也想到了那个糊里糊涂的“我不要”,他气息紊乱,唇瓣开启,却不知如何道明自己在七情阵的“爱”阵中究竟遭遇了什么。
这很难以启齿,却也逼迫他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他在爱阵里重回了洞窟那一夜。
那是个糟糕的阵法,也是个高明的阵法,让他深刻明白自己的虚伪和无能。
虚伪地以为能守住本心,不问世情,无能地嘴上说着“不要”,实际上却做出了完全相悖的选择。
真实的他尚且抗住了一切,未曾妥协。
可阵法里的他嘴上拒绝,手上却已经抓紧了她。
他握着她不上不下的手,紧盯着她的眼睛,牵强地说着:程师妹,我不要。
如若不是她及时赶到,他无法确定自己是能堪破阵法,还是弥足深陷。
也许他可以坚持下来,破阵而出,抓住她的手只为推开她。
也许他会放弃抵抗,前功尽弃。
谁知道呢。
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眼前。
“是你。”
沈南音一字一顿道,“其实根本轮不到我说要或不要。”
“是你要不要给。”
程雪意看着他的唇瓣,喃喃道:“我若给呢?”
“你给我便要。”他回答得极快。
程雪意又问:“那我若是不给呢?”
“我会走。”
他撑起身子,盯住她:“灼灼。”
程雪意心尖一颤。
“你的决定是什么。”
她的决定吗。
她的决定还不明显?
他都能干这干那了,她的决定还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