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就被玉不染怼了回去:“白泽图何其贵重,用一次便要停一阵子才可再用,一次也只能对一人,需要消耗巨大力量,怎么可能用在这么多人身上?谁支撑得起?”
“副宫主连这些都想不到吗?还是说,你是故意引出白泽图来,觊觎我宗至宝?”玉不染望着他,“赵无眠,无欲天宫还没洗脱嫌疑,你最好少说多做,我会盯着你的。”
赵无眠笑了笑,退后几步。
灵剑雨不停落下,玉不染拧眉望向城门处,也不知程雪意那里怎么样了。
程雪意这里相当好。
她什么都不用做,沈南音一个人就能阻截清平镇向外漫延的魔患。
灵剑雨簌簌落下,沈南音配合玉不染的剑雨在城外布下剑气高墙,望着入魔的百姓一个个在剑雨中倒下。
雨下得不大,但他没用罡风护体,雨水落在他发间和身上,凄神寒骨,却不显狼狈。
他将她单独带到这里
的时候,应该是有什么话想说,但等到了这里,看到眼前生灵涂炭的景象,他心情沉重起来,渐渐无心谈论其他。
这就是悲天悯人的正道修士。
程雪意也没主动说话,她弯下腰,走在剑气高墙的边缘,仔细观察那些百姓的尸体。
魔气锁在他们的眉心和胸口,带着熟悉的气息。
和水魈、蜃妖身上的来源一致。
一类善用水系魔力的魔……让人想起父亲的旧相识,可他早都死了。
一直没说话的沈南音这时开口道:“这里下过一场雨。”
程雪意闻言回头。
她记得这件事,当时她正要去水云间,借飞舟度水患,听到了水魈作乱的起因。
当时玉京的人说是有个城镇干旱久了,请道士做法求雨,那场雨来是来了,却下了很久一直不停,干旱是解决了,却发了大水,百姓苦不堪言。
玉京的人发现异常后,查出是水魈作乱,便来抓捕,与当时出行的沈南音和无欲天宫弟子们撞在了一起。
“那场雨下了很久。”程雪意仰头看着玉不染的灵剑雨,忽然道,“大师兄说起这个,意思是……”
“他们入魔恐怕就是因为那场雨。”
水源很重要的,凡人生活劳作都离不开水。
能将此地魔患隐藏这么久,发展成这样才被察觉,定然是日常水源出了问题。
一旦水源有异常,短时间内暴露不出什么,等发现的时候入魔已深,再无回转可能了。
清平镇雨停,抓捕了水魈之后,玉京便觉得这件事暂时解决,收队回宗,并未检查过水源。
按理说发过大水之后,紧接着来的就是瘟疫,他们该防范一下的。
但水魈入魔吸引了他们太多注意,想着凡人有自理能力,皇族也不是摆设,哪想到最后会是这样。
一列车队从剑气墙外行来,程雪意看到明黄色的配置,就知道那是人皇的队伍。
出了这么大事,正是人皇传讯给的乾天宗。
灵剑雨越来越小,程雪意将一切都想明白了,沈南音只一句话便够,无需过多解释,她没有任何疑问。
他看她片刻,稍稍弯腰,靠近她耳边低声道:“桑宁只是世妹,她的模样我都记不清了,今日刚瞧见时,都有些不太确定她的身份。”
“……大师兄不用解释这些的。”
“怕你不高兴,误会什么。”
“我还不至于小气到你和别人说几句话就生气误会。”程雪意说得很认真。
虽然揶揄了一句知非哥哥,也不过是因为之前并不知道他的字,多少有点不太高兴。
他都知道她的乳名,那可是如今这个世界上,她唯一告知的人,他却没说自己的字。
但这点不高兴还远远不到生气的程度,她若是那么容易生气,早都气死了。
不过沈南音回答得也很认真:“不管你有没有生气误会,我都该说清楚。”
她那时站在那里不过来,神色不明,若不是因为这个,还会是因为什么?
总之不管是不是因此,他都有责任给她一个心安。
“我的字入门之后就不用了,师尊不希望我以世家子弟的身份自居,从来直呼其名,所以不是故意不告诉你,是真的已经废弃了。”
程雪意面纱下的唇微微抿起来。
他真的不用解释这么多的。
她那时情绪不对,只是看着桑宁总会想起自己。
想她若是没有生在噬心谷,本就在乾天宗长大,是不是就能和她一样,做一个真正天真无邪的姑娘。
她所表露出来的无辜纯洁都是假相,是伪装,是保护色。
但桑宁不是的。
她是真的那个样子。
真的和假的比起来还是有差距的。
沈南音是早就知道她表里不一,但真遇见了她外表那样的姑娘,时间久了,他会不会感觉到落差,会不会动心?
都是未知数。
程雪意对男人是没有信心的。
她在噬心谷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情了。
男人或许是有真心的,但他们的真心瞬息万变。
陆炳灵刚收下她,就让沈南音带她来这么敏感的地方,到底图谋什么,她还没主张。
这个时候她没意识到会与桑宁有什么关系,毕竟她没参与议事,不知他特地过问了桑家主桑宁的问题,她满脑子只想着白泽图。
时机差不多了。
若说要在哪里暴露魔气,引沈南音请白泽图给她“驱魔”,清平镇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玉不染的灵剑雨快停了,得抓住这个机会。
程雪意主动迈出剑气墙,迎上人皇的车队,沈南音紧跟身后,她假做被绊了一下,低头去看,那入魔的尸体倒下了,手却还很有力,紧紧抓着她的小腿。
程雪意嘶了一声,不等她做什么,沈南音已经将那手驱开。
他要帮她查看腿上情况,被程雪意拉住。
“大师兄,人皇到了。”
明黄色的车队停下,灵剑雨也跟着停了,车队最首的马车掀开车帘,一身龙袍的人皇走下来。
他年岁不大,弱冠之年,身体不是很好,只下车的动作便咳嗽不止。
“我没事。”程雪意将沈南音拉起来,“你去和人皇说话吧。”
“可是——”
沈南音还是想看过才安心,但他拗不过程雪意,她又是聪慧的人,该不会在这种事上有什么错漏,是以权衡片刻,他听她的话去与人皇碰面。
程雪意趁机化出一道魔气打在腿上,留下抓痕,此地魔气浓郁,她露出来一些完全不会被发现。
做完这些,城内的其他修士都出来了,程雪意看见了一个意外的人出现。
付萧然?
他好了?
圣子不愧是圣子,走在一群人中风姿难挡。
他行色匆匆,出了城直奔沈南音,路过程雪意的时候,他脚步停了停,朝她微微点头,才继续往前。
程雪意挑挑眉,刚要再看看他,视线就被玉不染挡住了。
“程师妹。”玉不染拧眉看着她的衣摆,“你裙子怎么脏了?”
程雪意低头,看到刚才被尸体手抓着的地方,准备随便念个诀清理一下。
玉不染拦住她说:“正好去把衣裳换了,随我来,你换衣裳,我帮你布阵挡人。”
“二师兄为何那么执着于让我换衣裳?”
她是真的有点不太明白。
玉不染拉着她走,等人不多了才低声说:“换了衣裳身份更明确,他们便不敢随意看轻你。”
穿着外门弟子的衣裳到这种地方来,实在太扎眼。一群首座心腹聚集之处,她时不时就被异样眼神窥视,等他们发现她腰间的静慈法宗弟子令牌才会稍有收敛。
玉不染不喜欢他们这种窥视,带着一种傲慢,很讨人厌。
想到这里,忍不住问了句:“我之前是不是和他们看起来差不多,一样讨人厌?”
程雪意想了想,娇俏地笑了笑:“二师兄现在一样那么讨人厌。”
玉不染:“……换你的衣服去!”
沈南音和付萧然说话的时候,也没忽略程雪意这边的情况。
他耳力好,知道玉不染带她是去干什么,他们的对话他也听得清清楚楚。
付萧然在问他话:“沈道君可知我妹妹趁我昏迷,去献祭无欲道了?”
“她献祭之前只和你见过一面,她和你说了什么?”
“沈道君可知献祭无欲道意味着什么?她和你说话的时候是不是透露过?你为何不劝阻?你分明知道我欲替她献祭的。”
“沈道君……”
“圣子。”沈南音回眸看他,淡淡说道,“你的问题太多了,我只能回答一个。”
“想好了再来问。”
他带着所有人回城内去,路过玉不染和程雪意所在的地方,抬手道:“程师妹。”
程雪意换好衣裳,望向他所在的位置。
他将手朝前递了递,坚定道:“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