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悠霍根远比忽悠卡利简单多了,只需要将利益摆在桌面上,那人就会像鬣狗般扑上去。
他的理智只值8金。
不过这对维加来说,是好消息。
托那颗容量不太大的脑袋的福,她很快让霍根答应了帮忙搜集原料的条件。
一部分是生长药剂的,另一部分当然是夹带私货的治愈药剂。
生长药剂的原材料其实很简单:任意魔力植物的茎叶,茶树根,活水,和鱼人骨头。
说到最后一项时,霍根并没有感到意外,他只是厌烦地摆了摆手说知道了。
似乎山林农场也被鱼人袭击过。
更多的她没问,没必要。
甚至,霍根还答应了帮忙建立一间小型炼制屋,就在她现在的牢房里,扩大一些,清理干净地面脏污,给她几个简单的器具。
这些只是维加为了做表面功夫随便要求的,毕竟“普通的器具”根本无法炼制药剂,她真正需要的是地精商人带来的那些。
现在她就跟随押送她的士兵一起去仓库,取一些木板。
很好。
维加感觉耳膜有些充血,穿越第四天,她搞定了炼制两种药剂需要的一切东西,即将走上一条新的支线。
但女巫要的远不止这些。
她的计划中包含了更完整更庞大的脉络——她想要的是霍根·□□背后所有的人脉。
很显然,药剂生意是不能被公爵发现的,只要霍根不蠢到无可救药,就一定会选择一条最稳妥的、避开公爵售卖药剂的方法。
霍根会在无知无觉中为她建立一条产业链,而产业链的起点,就是维加本人。
还是那句话,既然跑不了,就用另一种方式让自己恢复自由。
而拉农场第一负责人下水,就是她的第一步。
至于如何一步步拿走霍根手里的权利和关系网,进行隐秘捞金都是后话了。
只是想做到这一切并不容易,维加现在什么都缺,首当其冲的就是缺一个她真正能信任的人,一个能帮助她切开霍根权利口子的人。
她不是没想过尤安·埃文斯,年轻的士兵非常尊重她,已经到了敬重的地步。
但这并不能成为尤安愿意背叛霍根的理由,尤安还有个小妹妹在家乡。背叛的后果他无法承受,他对维加也没有那样深刻的情感。这点是显而易见的。
只能慢慢再找机会,女巫认真思索着。
忽然,一道极其刺鼻的臭味猛地呼到了脸上,维加被熏的一个倒仰,感觉像被当面喷了一大瓶辣椒水。
“!”负责押送她的士兵也捂住口鼻,紧着催促她赶紧走,“快!离开这儿!”
维加止不住干呕,“怎么这么臭?!”
她一边挤眼睛一边望向四周,在看清眼前的景象后蓦然一愣住。
来自21世纪的林维加从未见过这种景象。
被泥和草枝混合糊成的挡板,被十几根没经过修理的木头固定架住,制造成一个横向的长窝棚。风吹日晒太久,那些泥土被风化成了灰白色,肮脏的积灰仿佛雨后旱厕里冒头的粪便,乱七八糟堆在窝棚里的每一寸土地上。
到处都是头发和皮屑的混合物,蚂蚁托着看不清颜色的排泄物从地上蜿蜒爬过,比墓地腐烂味还重的味道汹涌翻滚。
苍蝇在窝棚内的屎堆中举行婚礼,蚊虫密密麻麻趴在挡板上为它们欢呼。
肮脏,臃肿,如深渊巨口般阴暗压抑。
明明头顶阳光温暖柔和,可罪民们居住的窝棚里却宛若被黑洞吸走,一丝一毫的光都漏不进去。
……这、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维加记得第一天抵达这里时,窝棚前大概坐了十一二个人,可面前这座窝棚,总共也只有六七平米的样子。
一股寒气针扎似的从脚底径直攀上头顶,让她忍不住生理性颤抖起来。
这一瞬间,她才深刻意识到,“女巫”的身份究竟为她带来了什么,为什么人人都说巫师是被神明亲吻过的一群人。
如果没有会魔法这个前提,那么她现在也一定会躺在窝棚里面。
——就算同样是罪民的身份,巫师也是有额外优待的。
发热的脑袋彻底凉了下来。
维加低下头,脚底像黏了千金重的泥土。
她第一次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异世界的生存规则。
这是阶级不可跨越的魔法世界。
这是吃人的封建时代。
但,不该是这样的。
第11章
说是建造一间专门的炼制屋,实际上只是用几块木板隔出来一片空间而已。
士兵们随便敲了几下就完活儿了,剩下的木板他们懒得拿走,直接扔在了维加这儿。
维加干脆把这些摆放在角落,当成地板。
接着又选个长度差不多的,在尾端扎上稻草,做成了一把扫帚。
士兵们是肯定不会帮忙清理地面的,不过他们受了队长的命令,允许女巫自己清扫。
理由是炼制药剂时周围保持干净阒然有助于提升药剂的品质。
实际上只是维加受不了牢房内的脏乱,并且需要一道隔断为真正的地下炼制屋做掩护。
尤安送晚饭来时,维加正在哼哧哼哧扫地。
他并不知道女巫小姐和队长达成了什么协议,他只是听说一些同伴接到了要进入森林的命令,同伴们说队长指定了几样东西,这是在女巫离开红砖房后队长才做的决定。
“队长恐怕逼迫女巫去做什么了。”士兵们私下里如此猜测着。
所有人都知道那天晚上女巫是如何救下那几名罪民的。
农场里的士兵都是平民,他们从未见过,或听说过有高贵的巫师会为平民说话,更别提会救下他们了。
她的善良和智慧给每个人都留下了深刻印象。
正因如此,大家才会默契地猜测,一定是队长逼迫了她,而不是她蛊惑了队长。
一开始尤安也这么以为的,可当他正准备去红砖房时,却碰到了副队长。
布尔韦尔说,晚上要带人和他们一起去采集。
“你们之前在那附近遇到了鱼人对吧?”挺着大肚子的副队长颐指气使道,“到时候把具体位置给我指出来,我今晚要来会会这帮蠢鱼。”
副队长又懒又馋,根本不可能主动离开农场。况且提起狩猎鱼人时,副队长满面红光,非常迫不及待。
尤安这才发现,事情似乎不像他想象的那样。
女巫小姐应该不是被逼迫着做什么,而是……和队长达成了某种协议似的。
毕竟霍根这部分一直在付出。
等看到牢房中竖起来的木板隔断和明显自由一些的女巫,这种猜测变成了笃定。
尤安的视线忍不住追逐起那道身影。
女巫小姐,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很多很多。
将木盘放在一块稍微干净些的地面上,尤安自然而然的从维加手中拿过扫帚,“我来吧,我还没有感谢您之前请我吃的鱼。”
沉重的镣铐真的不适合干活儿,维加手都快断了,不用看都知道腕上一定是血淋淋的。
所以她也没有故作矜持,直接把扫帚交给尤安,真诚地说,“谢谢你,不过既然我们都是互相帮过忙的关系,应该算得上朋友了吧?可以不需要用敬语啦!”
尤安的动作顿了一下,才慢慢道,“好的,维加。”
维加坐在床垫上开始啃面包,镣铐往下滑了一点,露出果然开始渗血的手腕。
她没太在意,在意也没用。等治愈药剂炼制出来后,她给自己涂上一点就行了。
才刚刚这么想时,一道阴影忽然从头顶落下。
维加仰头,发现是高大年轻的士兵。
士兵从腰包里取出两块包好的布条,展开,绿色的粘稠物被涂在上面,一股清香的味道扑鼻而来。
“这是能止血的药草,”尤安的声音一直很稳,“您……你可以直接系在手腕上。请放心,布条是干净的,不会恶化伤口。”
“!”维加惊喜极了,“真是太感谢你了!”
她立刻放下盘子,接过布条想往手腕上绑。可试了好几次,都因为镣铐挡着没办法做到。
金属碰撞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尤安呼出口气,扭头看了眼牢房的门,确认是关好的后,他放下扫帚,在维加面前单膝跪了下来。
士兵没有穿锁子甲,能看见棉布衣下方挺直利落的肩脊线条。亚麻色的头发微微凌乱,和他沉静平稳的目光形成天然反差。
尤安伸出手,近距离注视着维加的眼睛,轻声询问,“可以吗?”
女巫犹豫了一瞬,老老实实把布条递回去。
他接过,小心翼翼帮她系好。
末了,他下意识打了个充满童趣的兔子耳朵结。小时候他妹妹阿斯提亚一受伤,他就会打这种结哄她开心。
只是打完后,尤安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将延伸出来兔子耳朵塞进布条里,确保镣铐放下来后不会露馅。
全程尤安都好好注意着,没有碰到女巫的皮肤。
但距离有点近,维加闻到了一股皂粉的味道,和太阳晒过的干燥香。
结束后,尤安立刻起身,拉开一段距离,“今晚我会再去采一点,明天这个时候来给你换药。”
“我贫瘠的词汇量只知道说谢谢了,”感受着手腕上冰冰凉凉的酥麻感,维加双手合十,朝男人弯腰行礼,“真的很谢谢你,尤安。”
尤安移开视线,重新拿起扫帚,“这是我应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