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等，”身后有人插话，“这才几个钱？要跑也得等傻子买更多的时候跑吧？”

　　人群里爆发出稀稀拉拉的笑声。

　　下一刻，帷幔从里面拉开了，火炉燃烧，金叶子灯无声悬浮在头顶。

　　那一圈圈亮闪闪的文字再次浮现，排着队飘到摊位顶上。

　　在一众惊诧的目光中，女巫微微弯腰，语调轻快的上扬，“各位，久等了，取货的客人们可以直接进来，并不计算在今日接待人数之内哦。”

　　“哼，”隔壁摊主抱臂冷哼，“还敢来？是吃准了没人敢一次性下大单么？”

　　“要真有傻子下大单，不就遂了那女巫的意了？”旁边看热闹的人接话，“拿着钱就跑，谁也找不到。”

　　话音刚落，浑身上下裹满黑雾的人疾步走了过来。

　　“沼泽去死。”他低声对着女巫说，女巫礼貌让开了一步。

　　一个造型简单的木箱安静摆在桌台上。

　　“由于您是店里第一位顾客，为了感谢您的信任，我们特此赠送给您一个隐形木箱。”维加手臂上抬，木箱自动漂浮到黑雾男面前。

　　抚摸着箱体表面鳞片似的纹路，黑雾男似乎迫不及待打开，用魔法检验了一下5瓶僵尸药剂。

　　“好高的品质。”就连他也忍不住赞叹。

　　这一瓶僵尸药剂足以让人3天不吃不喝，只食用腐物就可以。并且体质全面飙升，能够补全大部分巫师身体孱弱的短板。

　　“我想再次下单，”黑雾男合上木箱，鳞纹在他手中慢慢隐去形态。他看向墙壁上的商品单，思索了一瞬后说道，“20瓶治愈药剂。”

　　“好的，”维加轻松地确认价格，“治愈药剂19金/瓶，一共380金，尊敬的客人。”

　　黑雾男扔下金币离开，紧接着另外两位预定的顾客也来取了货。

　　其中有一位还追加了10罐帕帕莓酱，1罐2金。

　　看着一个接一个客人平稳从摊位里走出来，外面的人忍不住蠢蠢欲动。

　　要不去试一试？反正少订些也不用担心店主逃跑，这样集中购买魔药剂和其他魔力植物衍生物的机会可不多。

　　很显然，狡猾的店主也是这么想的。

　　只要大家一开始都不敢预定太多，维加就有足够的时间拉爆存量，扩张生产，丰富商品。在此期间，随着越来越多的客人成功收货，黑蝴蝶也一定会逐渐变得声名远扬。

　　只要操作得当，就是利滚利的完美闭环。

　　事实上，事情也朝着她所设想的方向走去。

　　这一次上门的客人达到了8位，每个人都抱着试探的心态预定了不超过5瓶的药剂。其中一位甚至只敢买最廉价的莓子酱。

　　阿斯提亚也松了口气，她数着订单，估摸着今天不会再有人来了。

　　然而，就在女孩准备起身熄灭炉火时，帷幔外忽然变得一片死寂。

　　那些围绕在黑蝴蝶周遭的人们，仿佛于同一时间失去了言语，不再讨论，不再出声，静的只能听见几道沉沉的脚步声。

　　下一秒，帷幔被撩动，两道人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前面那个身披暗绿色的斗篷，下摆摇曳着波浪般的金线，颈间的环扣更是能照出人脸的璀璨金扣，精致的藤蔓篆刻于上，在环扣最顶部开出一朵美丽的玫瑰。

　　维加的视线在那枚玫瑰扣子上停了几秒，又转向后面跟着的人。

　　这人保持着下属的姿态，肩膀上是件上好的狼皮披风，后背背着一柄巨大的剑。

　　在帷幔撩开的刹那，维加敏锐地察觉外面那些人震惊的目光。

　　女巫反手下压，无声默念，“倾听万物。”

　　窸窸窣窣的讨论声断断续续传入耳朵。

　　“是……是他？”

　　“他来了？“

　　“居然连他也惊动了？黑蝴蝶才营业第二次。”

　　“他一定是来整顿这家摊位的，哈哈哈，老板要倒霉了！”

　　“您好，”维加猜到了什么，谨慎地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上前一步，“请问有什么需要的吗？”

　　绿斗篷下，脚尖转动，流水般优美的布料散发着昂贵的气息。

　　维加听见那人随意的声音。

　　“库存稳定，持续供应？”

　　这种询问都听麻了，但这一次，维加的心脏微微一沉。

　　“是的。”但她不能犹豫，“正如您所说的那样。”

　　兜帽遮盖住了那人大半张脸，只露出苍白削瘦的下巴。

　　维加看见他无声咧开嘴，似乎在笑，“那么，200瓶美容药剂，500瓶防虫剂，什么时候能拿到货？”

　　柜台后的阿斯提亚差点将羽毛笔掰断，紧张地绷紧身体，这么多？！她们有这么多原材料吗？

　　维加保持着语调的平和，提醒，“尊敬的先生，我们只接受全款预定。美容药剂12金/瓶，防虫剂5金/瓶，您需要一次性支付4900枚金币。”

　　4900金！阿斯提亚眼皮狠狠抽了抽！

　　这么多钱，足够让他们一家衣食无忧活五个世纪！

　　这到底是什么人，竟然直接敢掏出这么多钱？！

　　女孩的视线难以控制扫向那枚玫瑰环扣。

　　维加胸腔里同样掀起了风暴，她一边说着提醒，一边在心底疯狂计算。

　　1瓶美容药剂需要5片月光花瓣，而一株月光甜菜拥有20-25片。用最小量假设，就算她一次不失误，200瓶美容药剂也需要50株月光甜菜，往多了算也至少需要60株。

　　呃……等等，她微微一愣，才只需要60株吗？

　　女巫小姐很清楚自家种植园的情况。

　　在魔力水源充足浇灌的情况下，在生长药剂稳定帮助下，在三位巫师们不懈的“支持”下，种植园里可是足足有近百株甜菜成熟了，这还不包括正在生长的那几批。

　　更别提几乎爬满整个鸡舍的蠕舌苔藓了，那东西她要多少有多少。

　　哦豁。

　　之前一直没空点一点自己的财产，现在一看——富得流油，不过如此。

　　至于其他原材料，她昨晚就和卡利预定了，地精商人忠诚又守信，根本不慌。

　　女巫迅速放松下来，但她表面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倒是后面狼披风的下属忍不住看了她好几眼。

　　绿斗篷朝身后转了一下脑袋，狼披风男立刻上前，向柜台上放下一个魔法伸缩袋。

　　阿斯提亚将袋子打开，里面的金币手拉着手蹦了出来，齐步排列。

　　整整5000枚。

　　“客人，”女巫颌首，“您付多了。”

　　“那100枚留着下次，”绿斗篷环顾整个摊位，漫不经心道，“您应该是持续供应？不可能只做这一次生意吧？”

　　“当然不会，”女巫示意阿斯提亚帮忙记上，鞠躬，“欢迎您随时来。麻烦您留下个口令，三天后取货时以口令为凭证。”

　　绿斗篷思考了两秒，说，“杂种。”

　　维加差点掏魔杖：……？确定不是在骂我？

　　算了，不懂你们巫师。

　　小插曲很快结束。

　　付完钱，阔气的少爷带人离开。帷幔撩起的瞬间，外面探究的视线差点将维加捅出个窟窿。

　　她得感谢当初明智的自己，没有贪小便宜，选了能隔绝声音和摊位内部的100金档位。

　　可帷幔能隔绝声音，却隔绝不了八卦的心。

　　“那位玫瑰集市真正的主人造访了黑蝴蝶”这一消息如同插上翅膀，没过多久就传遍了荒地每一个角落。

　　所有人一致认为，那位大人物一定是去设置考验的。

　　假如黑蝴蝶侥幸通过——哦神主啊，这当然不可能。

　　所以大家对结果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那就是大言不惭的黑蝴蝶，要倒大霉了！那位大人一定会折断还未展开的翅膀！

　　确认今天不会再有客人光顾后，阿斯提亚匆匆熄灭炉火，“老师，刚刚那个人不是——”

　　“嘘。”维加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女孩嘴唇上，“沉默是金，我的宝贝。“

　　阿斯提亚张了张嘴，硬邦邦地改口，“老师，原材料够吗？”

　　“够啊。”维加站进传送阵。

　　“一共七百瓶药剂，只有三天时间，我们真的能准时交货吗？”

　　“可以啊，咱不是有三个人嘛。”

　　阿斯提亚绝望地仰头，“老师，我才被您准许上手，所罗门先生甚至连魔药剂都还没开始学。”

　　“那我们要放弃这一单吗？”

　　白光划过，两人站在安静的荒地小屋内。维加扭头，微笑着望向红发少女，“我们到时候可以和那位客人说，'抱歉，我们无法稳定提供，这些钱退给您'。相信如此慷慨的客人是不会计较那么多的，怎么样？”

　　阿斯提亚怔怔地注视着老师黑色瞳孔，像被鱼人扇了一巴掌，整个人猛地颤了一下，“不，不能放弃。否则您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会瞬间消失，黑蝴蝶会变成黑市最不守信的摊位。从此以后，我们再也无法把生意做大了。”

　　女孩越说越坚定，“就是这样，绝不能在这种时候停下。我会努力学，也会好好监督所罗门先生，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偷懒。就算最后真的无法按时交货，我也会想办法干掉那个绿斗篷，只要他无法开口，就不会对我们的名声造成任何伤害。”

　　维加的笑容僵硬了。

　　倒也不必……

　　她用魔杖点了一下阿斯提亚的兜帽，帽子在星星点点的亮光中变得柔软下垂，成了一顶漂亮的毛毡帽。星光下坠，缠绕在斗篷边角，令其收缩，变成了黑色的长袍。

　　颈前的普通的环扣被浸入明亮的银色，鞋子连带着下方的干草，一起升高褪色。眨眼过后，精致的麂皮靴出现在少女脚上。

　　阿斯提亚再次暴涨身高，看起来和女巫差不多。

　　维加则给自己变了身低调的长款外套，长裤，厚靴。

　　她揉了一把女孩的红发，声音愉悦轻松，“既然这样，明天的课程里加上战斗魔法吧，黑蝴蝶的未来就拜托阿斯提亚守护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