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亚特半条手臂被烧成了黑炭,只剩灰黑色的骨头,胸前的血犹如盛开的蔷薇。
山姆和昆倒在不远外的地方,周围七零八落都是士兵。
维加不敢去看他们是否还活着,她什么也听不见了,胸腔里像塞进一块巨大的冰。
她挥动魔杖,伸缩袋里飘浮出一瓶瓶治愈药剂。风轻柔地将趴着的人翻过来,摆到贝亚特身边。
治愈药剂自动打开盖子,倒进大家的嘴里。
衣料自己撕开,缠在伤口上。
“逃跑,不好。”身后忽然传来声音。
维加垂下眼,手上的脑袋瞬间转了半圈。
朱鹭的眸底失去了所有光,软趴趴倒在地上。
山羊漠然地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你,无法,激怒我。”
“那真是太可惜了,”女巫转过身,眼睛黑的吓人,“只有我一个人被激怒,真是太可惜了。”
“你,究竟,是谁?”山羊把玩着他的细条魔杖,“这里有,会黑魔法的,孩子,瓦尔特不可能,允许。你,刚刚,还掉了,这个。”
他拿出抑魔镣铐。
中间的断口清晰可见。
“据我所知,近几十年,只有,一个女巫,被判罪。”山羊若有所思,“可你,完全,不是,实习巫师,的水平,你,轻而易举,杀死了灰驴。”
灰驴虽然勉勉强强刚升上中级,可他的实力摆在那里。
山羊:“你究竟,是……”
维加:“闭嘴吧,星星坠落!”
山羊脚底亮起一个硕大无比的光圈,那光芒催乱了天空的阴云。无数亮起的星星垂直往下砸,每一个都像陨石。
山羊才刚刚举起魔杖,一颗冒着星光的石头轰然砸在他脑袋上!
星星持续砸了十几秒,地面塌出一个大坑。
维加没有停,她高举手臂,地上散落的剑一个个飞了起来,嗡鸣着绕着大坑打转。
等坑里某处忽然爆开时,剑尖齐刷刷捅了过去。
山羊折断了剑尖,抬手甩出锋利的冰柱。
巫师的战斗地动山摇,布尔韦尔捂住屁股惊恐爬出了屋子,“出、出了什么事?”
外面一个人都没有,不远处的天边魔法映亮了黑夜,噼啪的爆炸声让布尔韦尔差点吓尿了裤子。
他手脚并用向红砖房爬去,路过厨房旁边的空地时,偶然看见一群熟悉的人正惊慌无措地围着谁。
满地都是血。
布尔韦尔捂住嘴,加快速度,然后在红砖房门口被罪民们堵住了。
“副、副队长……”两拨人同时瑟缩了一下,布尔韦尔最先反应过来,“你们?你们怎么在这里?!队长大人呢?士兵们呢?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算了,你们给我滚开,我要去找队长大人!”
布尔韦尔狐疑地打量着罪民们,这些人怎么白了这么多,还胖了,穿的好像还是新衣服?
但现在他顾不上这么多了。
“你们愣着干什么?”布尔韦尔怒道,“还不赶紧给我滚开!”
此时罪民们终于回过了神,他们低声嘀咕着。
“他想进去。”
“可女巫小姐说过这里面只能让我们躲。”
“他进去会坏事。”
“怎么办?”
“杀了他?”
“捆住先,别让他坏女巫小姐的事。”
接着布尔韦尔就惊恐地发现,这些刁民居然胆敢反抗他了!不仅如此,他、他们还拿起了不知从哪儿找来的绳子!
许久没关注过农场的副队长,尖叫着被丢进了红砖房一层,小偷还往他嘴里塞了脱下来的袜子。
解决掉碍事的人,罪民们担忧地望向魔法呼啸的方向。
“不知道女巫小姐怎么样了……”
维加破开了风刃,魔杖指天,一道惊雷瞬间被引下!
“中级……不,”山羊从焦黑的土地上直起身,“就快,要到,高级……”
他艰难地低挡着女巫的攻击,到了这个级别,周身所有的一切都将成为女巫的武器。
一颗石子,一根木枝,甚至一片落叶都可以被魔力裹挟,变为杀人的刀。
更别提她那纯粹的魔力爆发,一下一下,见缝插针,丝毫不给任何喘息的时间。
如果前面有火球炸他,那他低挡的时候后面就会有石头砸他的脑袋或者关节。
如果闪电从天而降,那地底一定会冒出荆刺扎他的脚。
他必须保证防护到每一个角落,这样还得抽出手反击。
更加令山羊感到棘手的是,女巫根本不防卫。
她就站在那一排人前方,把所有的防护盾都套在了那些人身上。给山羊的,只有纯粹的攻击。
山羊越打越疲惫,他搞不明白,怎么会有如此深厚的魔力储备?难道女巫拿魔力植物当饭吃?
他的防护已经开始变得吃力,在弹飞某次火球后,他忽然放大声音,“等一下!我有话——”
维加向前一步,神情阴冷,双臂张开,山羊周遭的空气忽然变重,宛如巨大的磨盘,死死碾压他的身体。
他只能竖起魔杖抵抗,“你不想,知道,我是谁么?!”
维加根本不回答,“爆炸。”
“砰!”碎石炸开,地面崩裂!
山羊一个不小心,骤然失去平衡,他呼吸一停,完了!
果然,女巫没有放过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梦魇降临!”
刹那之间,山羊周身的场景蓦的一变。
金碧辉煌的宴会厅,中级考试的庆祝乐曲,活下来的巫师张扬地笑,只有角落一个人沉默呆在阴影里。
“看呐,那只恶心的羊眼,真是看一眼就让人反胃。”
“听说连伯爵都对此毫无办法呢,这一生都要顶着如此恶心的外貌,还不如死了。”
“听说这一批中级里,只有他被拒绝了进入宫廷,就因为那双眼睛。”
“和魔鬼一样,大帝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人走在自己的皇宫内?”
这是假的。
山羊清晰意识到,这是个幻觉。
然而他却像被沼泽黏住手脚,任凭那些午夜梦回时不断渗入心脏的恶言再次响起。
等他终于浑身冰冷地破除噩梦时,一根魔杖已经抵在了他的脑门上。
山羊:“等,等——”
维加眼底倒翻着漆黑的怒火,她声如凛冬,“昏迷不醒。”
横瞳向上一翻,泥似的瘫倒在地。
漫天的阴云终于沉静下来。
维加站在原地,用锁链把山羊捆了个结结实实。
一瘸一拐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所罗门的一只眼睛被布草草包扎,看着躺了一排的人沉默。
女巫的目光停留在所罗门的眼睛上,急急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前后负责守夜的士兵……没了,两人失踪,罪民们都没事,只是他们抓到了布尔韦尔,青蛙正在帮阿斯提亚吸收诅咒,可是……情况不太好,这里……”
维加的胸腔仿佛被刚刚的陨石砸碎了,巨大的耳鸣让她有一瞬间失去听力。
人……人没了……
“麻烦你……”她根本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嘴巴只是僵硬地上下启合,大脑像被掏空,喉咙宛如灌满铅水。
她……她干了什么?
所罗门一瘸一拐走向最近的士兵。
没了。
他覆盖住睁开的眼睛。
下一个。
没了。
轮到伦农。
“小姐,还有呼吸,很微弱。”
维加凝固的心脏缓慢跳动起来,她强撑着用魔力拿出一瓶僵尸药剂给伦农灌了下去。
僵尸药剂能短暂更改人体的结构特征,形如僵尸。在濒死之际,这能吊住伦农的命。
所罗门继续。
幸运的是,接下来几人都还活着,只是伤的非常重。
治愈药剂已经无法治愈如此大面积魔力破坏的伤势,魔药剂的能力本身就是有限的,更何况还不能用量过度,否则人类会变成永不受伤的人偶。
所以,药剂没办法让他们醒过来。必须治疗,真正的治疗。
维加统统给每个人都干了一瓶僵尸药剂,用来延缓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