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力并不是神明的馈赠,魔力是这个世界赠送给人类的礼物——全体人类。
只要当魔力之花开遍整片大陆,每一个平民都有机会成为巫师。
两天一夜没合眼的维加踩着满地金红色走到魔法水井旁边,清澈的、由魔力之水蓄出的小池塘里,静静躺着一个人。
阿斯提亚的红发摇曳在水中,青蛙不遗余力趴在她的额头吸收诅咒,黑色的符文扭曲着朝她头顶汇聚。
女孩的诅咒远比塞西莉亚的黑魔法书程度轻,所以看见她来,有余力活动的青蛙张开嘴巴,“咕噜咕噜”冒出一团黑色的气泡。
“尊敬的女巫小姐!”还带着哭腔。
维加拨动了一下红发,“她还好吗?”
阿斯提亚是用自己的血肉去施展的咒杀,达成的诅咒同样盘桓在她的伤口之上。
如果不能及时清理干净,这种诅咒会一直留在她的身体里,并逐渐蚕食她的灵魂,让她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诅咒很深……”青蛙用脚蹼抹了把脸,“不过请您相信我,在今夜的暴风雨结束前我一定会为您带来好消息的!”
“谢谢,”维加刚要起身,忽然又蹲了回去,“等等,你刚刚说,今夜也是个暴雨之夜?”
青蛙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冰雹,巨风,连百年大树都会被连根拔起的暴雨之夜,可不是昨晚的风雨能比拟的。我非常建议十岁以下的孩子呆在父母身边,这种夜晚连猫头鹰都不会离开家门。”
维加心头一跳。
她从伸缩袋里掏出一瓶活力药剂直接干掉,转身就走。
“所罗门,如果地精商人来了,请它到我的屋子等我。”
“是,”所罗门望着她,“您要出去么?是否需要我帮忙?”
维加张了张嘴,视线扫过被布条包住的眼睛,“不……没什么大事,你好好休息。”
如果她自己搬的话,来回三趟应该就差不多了。
女巫轻轻吸了口气,避开所有人,悄无声息带上一摞木料和搬过来的粟米出了荒地。
格瑞斯、汤姆还有许多难民仍在露天的野外。
连续两天的恶劣天气,毫无遮蔽的他们一定会出事。
她得去。
然而当她赶到荒地外时,却意外遇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谢里登??”
看着身背巨剑的人露出疑惑的目光,维加无奈表明身份。
“哦,晚好,额……”骑士确认不知道眼前被兜帽遮盖住脸的女巫的名字,只能尴尬挠头,将店铺名安了上去,“黑……黑蝴蝶小姐,我替我家大人而来。他说'大雨会造成疾病的流传,如果领地外一次性死太多人很容易爆发瘟疫',所以我们昨晚就开始忙了,今天已经搞的差不多啦。真希望这该死的暴雨早点过去,是不是?不过,这么晚了,您来这儿是做什么?”
维加:“和你做一样的事。”
在谢里登身前的,是一座座长长的、看起来非常简陋的临时木制窝棚。
虽然简陋,但维加注意到木屋的每个衔接处都画着加固防护的魔法阵,地面上还铺了用鱼人皮制作的防潮垫。
不少工人忙碌着下料,建设。
还有几个士兵挎着长剑在周围维持秩序。
难民们瑟瑟发抖挤在窝棚内,正惊惧又茫然地望过来。
谢里登看起来并没觉得艾维斯大人让他做的事有什么不对,他简单的脑袋想不明白更深层次的问题。纯粹是主人怎样吩咐,他就怎样做了。
就是这活儿有点累人,那些难民不停地跪在地上询问窝棚要不要付钱,非得咆哮着告诉他们“不用!艾维斯大人有的是钱!”后,他们才齐刷刷闭上嘴巴。
真想赶紧结束啊,谢里登指挥着手下,懒懒打了个哈欠。
维加却慢慢松下肩膀。
她在难民堆里找到了熟悉的身影,还好,大家活到了再次见面的时候。
魔杖挥动,带来的木料被切开成一捆捆木柴,塞进脚边的石头变成的石头火炉里,点燃。
火光驱散寒冷。
接着是足量的粟米。
有谢里登带的人在,没人敢闹事。
“我还有事,可以麻烦你们吗?”女巫指着粟米和石头锅,取出一瓶活力药剂扔过去,“这是谢礼,我没办法在这呆太久。”
谢里登欢天喜地接过,“当然可以!”
当一个个装着粟米的大布袋飞过来时,有难民睁大眼睛,“看!是吃的!好多好多吃的!”
格瑞斯倏然扭头,一整袋粟米恰巧落到她手边。
只是这个袋子和其他袋子不太一样,这个袋子上……她凑近一些,借着火光看清了上面的纹样。
那居然是一只蝴蝶!
黑色蝴蝶振翅飞翔,从袋子上将自己“摘了“出来,在她脖颈绕了一圈后缓缓变成一条黑色项链,蝴蝶的造型。
窝棚外,被黑斗篷裹住的女巫远远面朝她矗立了几秒后才转身离开
格瑞斯一下死死抓住汤姆的手腕,低声道,“是……是那位大人!是黑蝴蝶,是聘用我们的那个牧场!大人没有忘记我们!神主啊汤姆,那位大人居然亲自来了!!”
“宝贝!格瑞斯!”汤姆没看见什么大人,也没注意妻子脖子上的新装饰,他瞪着自己的手,脸色变紫,“轻轻轻点!”
“快点!”格瑞斯珍重攥着银链,紧紧抱住满满一袋粟米,“悄悄把我们的人叫过来,告诉他们大人没有忘记我们,黑蝴蝶真的没有放弃我们!”
天展眼就黑。
山林农场上空,苍鹰盘旋鸣叫。
锐利的视野内,是枯萎的山头和烧成灰的房子。
遥远的古帕斯郡,公爵府邸里燃烧着温暖的魔法火焰。
这让府邸所有角落都始终保持着舒适的温度,数不清的平民女仆低头打扫着,光是厨房里就有超过20人负责公爵一家的每日料理。
确保公爵一家随时随地都能吃上或喝上他们想要的东西。
然而议事厅里,气氛却不怎么美好。
“你说什么?”瓦尔特提高声音,惊雷在城堡外炸响。
这是一个黑的像墨汁涂抹天空一样的夜晚,狂风呼啸,阴云压顶,豆大的雨滴疯狂砸下,仿佛有神明在哭。
桌对面的胖男人吓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公爵大人,我、我没有撒谎,那个黑蝴蝶的老板和黑市的玫瑰是一伙的!她们知道我作为您的代表,非但不给我任何礼遇不说,还直接不客气地把我赶了出去!”
管理员当时将人请到金叶子屋,看似是给“瓦尔特”的名号一个台阶下。
实际上呢?
当胖男人重新出来后,才惊愕发现,他再也排不进队伍了!
黑蝴蝶的队伍比公爵的领地线还要长!并且再也没有人会因为大公爵的名号主动让出位置!
后面倒是有不少人争先恐后想要为公爵出力,可胖男人根本不可能排到那么后面去。
黑蝴蝶一个魔法周才开两天,等轮到他,公爵大人都该入土了。
没办法,胖男人只能灰溜溜地回到古帕斯郡,义愤填膺和他的主人报告。
果然,公爵的脸色阴沉下来,就像他的宠物马拉在了他鞋上。
“佩恩家的那个小儿子,最近风头是不是太盛了?”
胖男人擦了擦汗不敢说话,管家安安静静保持着躬身的动作。
“算了,”公爵想了想吩咐他的管家,“等过几天,你亲自去一趟,看看那支玫瑰是否真的谁也不认。”
德威特弯腰,“是。”
窗外的雨更大了,狂风几乎将雨幕吹成了横向。就在此时,窗子忽然自动弹开,一只硕大的苍鹰带着瓢泼的雨水冲了进来。
苍鹰是魔力召唤物,不会被淋湿。可它仍然像刚从湖里游出来似的站到了它的横杆上,闪烁着碎光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它的主人。
刚举起魔杖将窗户关严的德威特呆住了。
随着他和苍鹰对视的时间加长,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僵硬。
大公爵察觉到了管家的不对劲,转了过来,“德威特?出什么事了?”
德威特面色苍白,罕见地结巴起来,“大、大人,”他看了一眼满头大汗的胖男人,“农场……出事了……”
瓦尔特扭头,看了胖男人一眼,“滚。”
胖男人屁滚尿流离开了。
等议事厅里只剩下两人后,管家抬起魔杖,苍鹰顿时化成一道水幕,“这、这是苍鹰所视景象……”
烧焦的农场,满地鲜血,一个个魔法造成的大坑,还有枯萎且毫无生机的后山,那里原本应该长满美丽的月光甜菜,现在却只剩下裸凸的地皮。
公爵霍然起身,脸色难看至极,“这是怎么回事?!”
“苍鹰带、带回了消息,”德威特愕然道,“农、农场里已经没有活人了……看这些地坑和塌陷,是魔法造成的。大人,恐怕有人袭击了您的农场。”
大公爵的脸,青了。
他疾步走出门,大吼,“德威特!给审判庭写信,让他们调查员过去!现在,你去备马!带上人!和我一起去农场!”
大雨变成冰雹,犹如魔鬼降临的响雷快将天幕炸开。
管家小跑着冲向馬廄,魔杖向下一划,漆黑的馬廄里立刻冲出六匹没有眼睛的黑马,每一只黑马的头上都扣着沉重的铁甲。
铁甲上篆刻着两只翱翔的飞鹰,披着斗篷的两个马夫静静端坐在马车上。
冰雹从马车周身滚落,连车上垂下的丝绒绸带都没有撼动一分一毫。
随着公爵的乘坐,黑马嘶鸣,脚踏着飞上高空。
“爸爸的大马可真帅气呀!”公爵的小女儿趴在窗户上,兴奋的手舞足蹈,“老师,明天也把我的小马埃莉诺变成黑色吧!像爸爸那样!”
“这是高级变性术,”家庭教师摇摇头,“您现在还没有觉醒魔力,我无法为您施展魔法。”
现在让她变化,是需要额外付钱的。并且还得和公爵大人打好招呼,她可不想被审判庭带走调查。
小女儿撅嘴,“哼!那就让我的女仆把埃莉诺刷成黑色!然后让爸爸扣你钱!”
马车穿过冰雹,降落到了农场后山。
德威特用魔杖撑出一块无形的防护罩,确保自己的主人不会被冷风或雹子碰到哪怕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