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怔了怔。
不再年轻的王仰起头,女巫刚刚射出的利箭就插在正上方。
它明白,当凶兽愿意坐下来和麋鹿谈判时,麋鹿最好坐下来。否则,凶兽有一万种方式让麋鹿坐下来。
既然索耶的结局早已注定,那自己为什么不带领族人走那条明显更加光明的路呢?
“期待你的未来,”国王低喃道,“我也想看看,蝴蝶究竟能飞到多高。”
哈兰会是终点么?
我拭目以待。
*
回到牧场,维加第一件事就是查看药剂的熬制成果。
明天开店,有还没完成的订单,她就立刻着手开始。
和她一起回来的地精们借着夜色开始寻找能打洞的位置了,女巫只有两个要求:隐蔽,安全。
必须避开衰败沼泽,所以地精得先测量沼泽深度,然后测算距离,为了铺设轨道做准备。
这一夜注定是个忙碌的夜晚。
维加只睡了不到两个魔法时,就睁开了眼睛。
伤患都被接到蝾螈的医院去了,新觉醒的各位还很稚嫩,女巫只能亲力亲为。
传送药剂,开店,提交订单,接待客人,解决麻烦。
这边结束,她又匆匆赶到管理员的金叶子屋买地。
这一次进度很快,似乎得了什么命令,维加开口后,管理员直接同意了,连契约书都已经准备好了。
“那晚暴雨夜,”纳西娅说,“大人就说你一定会回来将剩下的5英亩买下来的,所以他早就签好了名字。流程和上次一样。”
“你家大人还真是善良。”维加看着卷轴,闲聊般随意说道,“据我所知,他是唯一一个愿意自掏腰包帮助平民的人,还为了平民使用了魔法加固木屋。”
她的语速不快,但却在“为了平民”几个字上加重了重音。
这让管理员霎时抬眼。
“荒地里流传着各种各样的流言,”维加的羽毛笔尖悬浮在卷轴上方,迟迟未落,“总能听见一些关于佩恩家的事。抱歉,我并不是故意打听艾维斯大人的秘密。只是这样一位这样对待平民的贵族,让我很敬佩。偶尔听见对艾维斯大人不实的羞辱,我就会忍不住做出行动。就像现在。”
如果不是抱有相同的想法,艾维斯怎么可能猜得到她会来买地?
“您知道的,”她终于抬起了头,兜帽遮盖下的阴影轻轻晃动,“对于心存善意的人,周围的人总是忍不住会靠近的。”
纳西娅直勾勾看着被隐藏起来的黑色兜帽,沉默了很久才一字一顿说道,“艾维斯大人从未避讳过他的身份,但是他对平民并没有你幻想的那些想法。请你明白,佩恩伯爵——艾维斯大人的父亲,极其厌恶平民,佩恩的纹章是雕鸮脚踩玫瑰。”
脚踩玫瑰。
贵族的纹章是流传数代的,可黑市并没有出现数代。
而艾维斯无疑是玫瑰集市真正的、唯一的主人。
那么,“玫瑰”是老佩恩讽刺这位小儿子的,还是艾维斯……自己选择的?
她的确听见过流言,那是一个老套的故事。
伯爵对平民女仆的脸产生了兴趣,借着酒劲做出了肮脏的事。
女仆颤颤巍巍,不敢声张。
然而没过多久,她的可怜延续在了她的肚子里。
血脉和意外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可平民的血在贵族眼里依旧粗鄙又恶心。
于是,被虐待的孩子,被害死的母亲构成了流言的后半部分。
不过这只是其中一个版本。
还有另一个版本——
浪荡的男仆和女仆刚刚结束一场□□,就遇见了醉酒的伯爵。
伯爵没有注意到匆匆跑掉的男仆,却被衣领打开的女仆吸引了目光。
一夜风雨过后,女仆诞下了孩子。
没人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的,女仆被惩戒而死,孩子却在母亲死亡那刻觉醒了魔力。
一个杂种。
一个天赋极佳的杂种。
“对不起,”维加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是我冒犯了,我保证下次再也不会提出这样不理智的问题了。”
“没有关系。”管理员微微抬了抬下巴。
交了钱,签了约,然而临走前,纳西娅却忽然开口,“荒地外的难民少了很多。”
维加扭头,声音轻快,“我雇佣了其中一部分。如果您或者艾维斯大人担心,随时欢迎来看看他们。”
管理员挥动魔杖,递上一杯玫瑰红茶,“喝一杯再走吧。”
“谢谢您的关爱,”维加礼貌摇头,“您真是对我太好了,下次请由我来给您带礼物吧。”
纳西娅矜持抿唇。
屋门自动打开,女巫快速闪人。
牧场里还有一堆事等着她。
明天就是难民抵达的日子,房子建好了没有?厨房设施是否完善?储备粮食够不够?厕所是否畅通?牲畜们的状况怎么样?牧草有没有出问题?新巫师们的学习进度如何?地精们的通道挖到哪里了?紫荆密林的种植大棚地址选好了没?大棚确定可以投入使用了吗?凤凰骨灰的效用实操过了没?
救命!她最贴心的帮手们恢复的怎么样了?她真的需要帮助啊啊啊啊!
亚力士拯救了岌岌可危的女巫小姐。
“您必须去睡觉了,”觉醒了魔力的前·小偷亚力士收起刚汇报完的牧场账目,“明天的难民我会去接待,建造的事我会让韦伯盯着。我们每天都会花费全部时间练习炼制药剂,请您相信我们。地精那边已经送了晚餐过去,它们很开心,并保证进度不会落下。”
他说话时的神情和记忆中某个人重合,“请您适当依靠一下我们吧,我们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维加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小挂剑,沉默了三秒才点点头,欣慰地看过去,“孩子长大了啊。”
亚力士忍不住青筋直跳:“……您还是快点睡吧!”
第47章
维加终于睡了一个好觉,在灾难发生的四天后。
当阳光普照,麻雀嬉闹着飞过时,她睁开了眼睛。
空气里弥漫着好闻的甜味,有点像甜牛奶。
“咕噜咕噜。“
女巫维持着一个姿势呆了一会才慢吞吞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拿起作战地图。
很好,地图上安安静静,没有硝烟和战火,看起来很安全的样子。
她这才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早餐是烤豆和牛肉三明治,从佩恩牧场薅来的黄油和奶油将美味提升至新的高度,可有人还是更喜欢他们自己出品的帕帕莓酱。
吃着三明治,维加被厨房墙壁上两个可爱的木质羊头和牛头吸引了目光,“这是什么?”
“您可以试试,”新晋巫师韦伯——吊野猪事件的受害三人之一——曾是某小镇最底层的政务官,俗称跑腿的,因发现贵族家的管事不受规定的走私而被告入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是我闲着时候和那些地精一起做的。”
维加听了兴致勃勃,按照韦伯说的取了一个杯子,放在羊脑袋的嘴巴下面,然后按一下鼻子。
哈!是甜羊奶!从张开的嘴巴里流了出来!
太好玩了!
“之前山姆还在的时候,总会教我们雕这些小东西。”韦伯低下头去,“现在,觉醒的魔力提升了这种能力,我就想着练习一下,希望您能喜欢。”
维加的动作顿了一下,才笑眯眯地看着他,“我非常、非常喜欢,山姆一定也是。”
干掉一大杯羊奶,女巫轻声说,“等受伤的人回来,我们就为大家准备一场盛大的葬礼吧。”
吃完饭,维加在屋子里画通向地精国的传送阵。
传送阵太多有时候也不太好,她都快记不住哪个阵通向哪里了。
“找时间专门建造一个传送小屋吧,每一间房里都有一个传送阵,按照门牌号认出目的地就行。嗯?等等,”维加眯起眼睛,“这不就是车站吗?做一个传送站也不错。”
她放松地想着,偶尔瞄一眼作战地图,心底构建着下一步计划。
最后一笔落下,大型圆阵散发出微光。
“搞定。”女巫一脚跨了进去。
“我已经等你很久了,”地精国王从宫殿里迎出来,地精士兵在它身后整齐排开,“欢迎回来,林。”
“您太客气了。”维加跟着国王登上阶梯,大步步入殿内。
长长的圆桌旁边已经站了几个地精,身上披着精良的皮甲,目光锋利,气势骇人。这些都是国王麾下的精英,也是这次战争一直骁勇战于前线的家伙。
“谢谢各位愿意信任我,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女巫站在圆桌主位上。
“不要说废话了,”一名魁梧的地精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从南面进攻么?那边是索耶最薄弱的位置,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不急,”女巫看向另一只瘦些的地精,正是负责鼠妇的那一只,“那些羊皮卷怎么样了?”
“和你预料的情况差不多,”瘦地精说,“那些羊皮卷在镇子里造成了一些混乱,很快都被索耶强行压制下来。但是表面平静,入夜后不停有奇怪的鸟从镇子上空飞走。前两天数量还很少,昨夜数量明显增加,也没有人再用魔法将那些鸟打下来了。”
其实情况更加紧绷。
三天了,羊皮卷在镇子里满天飞,索耶几乎派出了所有能活动的士兵去抓,却根本连根毛都没有找到。
他命令巫师加固防护咒,依旧没用。
这三天里,他的军队和地精爆发过几次冲突。但地精似乎有意避开他们,并不恋战,边打边撤,总是率先钻回地底。
索耶在最后一次冲突发生时,原本想命令那一队士兵追击向前,但是领队的巫师却拒绝了他。
“大人,”巫师弯下腰,“在向前会进入地精前线的腹地,我们人太少,所以属下只能暂时撤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