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徐君竹笑道,“我太玄宗人,自当有如此气魄!徐君兰,你看护洛洛,其余诸人,随我打头阵!”
“是!”“好!”
一柄柄长剑铿锵出鞘,众人无视神宫警告,接连掠出庭院,越过红线。
徐君兰不情不愿推着洛洛出门。
她撇嘴道:“要不是有你这个拖油瓶,说不定我就能第一个救下大师兄,让他弃暗投明!”
洛洛默默抬起手指。
努力片刻,“呼嗡”一声轻响,明炽炽的火焰灵力在她指尖跳跃。
洛洛:“看见没有,我这个,才叫明。”
徐君兰气急败坏:“什么?!你元婴了!哼,会使道法有什么了不起,像你这种着急忙慌结的婴,定是个破烂婴!”
洛洛很大方地抬起腕脉:“你自己摸摸。”
徐君兰一手把轮椅拎过门槛,另一手捏她腕脉,荡入灵力。
半晌,愣愣吐出两个字。
“草啊!”
又吐两个字。
“我恨!”
至于洛洛一言不合就能把至关重要的腕脉交到她手里这件事,她没提,她也没提。
*
出了门,外间景象便撞入视野。
这一方阴府禁域并非建木,不知是世间哪一座城。
远处依稀可见宫廷,近处是一排排横平竖直的坊道,百丈之内只剩残垣断壁。
金光法印像一只巨碗倒扣,巫谢主持阵法,神宫众人在她两侧一字排开,口中不停地诵出光芒闪烁的符咒。
法印正中,李照夜浑身淌血,脊背佝偻,垂着双臂,口中发出阵阵低吼。
金光“碗壁”上处处是血,显然他已经撞了好多次,却撞不破。
他的脚下全是散开的封印线,长天剑也躺在他脚边。
“李照夜!”洛洛叫他。
李照夜没有反应。
真图广袖微动,瞬移挡下太玄宗众人。
这位圣女厉声呵斥道:“此刻回头,还可饶尔等一命!”
徐君竹踏前一步:“圣女,李照夜乃是我们太玄宗的大师兄,其中恐怕有什么误会,可否停下来说清楚?”
真图温声冷笑:“再敢纠缠,只怕你们自身难保。”
徐君竹拱手坚持:“若是大师兄有错,请神宫与宗门长辈交涉才是。”
真图不耐烦:“再不离去,休怪我无情。”
徐君竹:“即便是死……”
真图哈地笑出声:“蝼蚁之死,一文不值!”
她身形一闪,一掌拍中徐君竹胸口。
徐君竹吐血倒飞,上前接她的两位师姐也被撞得连接吐出血来。
修为差距太大,真图可以轻易杀死这里所有的人。
洛洛只盯着李照夜。
她看出来了,此刻禁锢他的,不是封印。
相反,那些深深嵌入他血肉的封印已尽数散落脚下。
神宫拆掉封印,释放出这具身体里面的恶魔。
用祂来对付李照夜。
洛洛咬牙:“无……耻……”
真图转头望向她,视线相触,勾起唇角:“看出来了?”
洛洛一字一顿:“看出来了。”
解除封印之后,主宰这具身躯的,是祂。
那个毫无人性的神主。
再过一会儿,祂恐怕会在地上爬。
真图像挥赶苍蝇那样,极其轻蔑地挥了挥手:“所以立刻带这些人走,若叫他们也晓得这个秘密,那这里的人,每一个都得死。”
洛洛抿唇沉默片刻,哑声开口:“大师姐,你带他们离……”
一只手重重落上她的肩膀。
“来都来了!今日我等,必要讨还大师兄!”徐君竹抬袖抹掉唇角血渍,冷笑出声:“宗规最后一条是什么——若行正道,明知不可为,可为之!”
洛洛心神微震。
大师姐果然和她师父一样,像个宗规成精啊。
众人齐声喝道:“明知不可为,可为之!”
真图不禁冷笑出声:“就凭你们这些劣等的金丹元婴?我杀你们,轻而易举。”
“是么?”徐君竹沉声低喝,“诸君,听我号令!结阵——无衣!”
众人大笑:“来嘞!”
众人纷纷掐诀,将魂血渡入阵心。
只闻长剑铿锵作响,顷刻间,寒光交错,灵脉流转。众多弟子,浑然一人。
一声清越剑鸣直入云层,战意炽沸九天。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无衣剑阵一出,阵中诸人灵力互通,伤痛同担,生死与共。
真图瞬移,一掌拍下。
“轰!”
灵力如巨浪,轰然砸中剑阵。
只听“嗡”一声震鸣,众人脸色齐齐一白,共同分担了这一击之力。然后众人身躯后旋,环剑过肩,缓收,轰然刺出!
“铮!”
一道庞大剑气凭空生成,直斩真图!
真图侧身避过,脸色微沉。
此阵一出,杀鸡儆猴已无可能,也做不到各个击破。
“轰!”
那道剑气斩在了八卦金印上。
主持阵法的巫谢大怒:“真图你在干什么!”
真图隐怒:“这些小儿,螳臂当车,愚不可及。”
洛洛吸了吸气,大声向巫谢喊话。
“巫谢!”她告诉她,“李照夜就是你重孙,当年你把他放进神水河……”
巫谢淡淡瞥过来一眼:“你真的认为我有那么在意?”
她告诉洛洛,“你以为放进神水河是给他生路?错了。神水河下,婴骨密布——神宫中每一个私通生下的孽障,都会扔进神水河——不是放在篮子里,只是扔进去罢了。”
洛洛愕然:“可是李照夜活下来了。”
巫谢浑不在意点点头:“他确实命大。在腹中时,便没有被祂吃掉,呵。真是他父亲的好儿子!只不过,他的命,今日到头了。”
洛洛皱眉,一个念头呼之欲出。
那一边,真图连续荡出数道法力,轰隆隆击中无衣剑阵。
众人唇角不断溢血,整个阵形一寸寸向后移动,仿佛被推上沙滩的浪。
他们吐着血高声唱。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秦风·无衣]
激昂歌声荡起,众人提步上前,狠狠撞上真图。
“噗!”
为首的徐君竹喷出一口潋滟心头血。
洛洛用力推动轮椅,靠近巫谢。
“你们给孕母下胎蛊?!”她质问道,“帮助‘祂’吞噬掉婴孩本身的魂魄,是不是!”
巫谢眼皮不动。
洛洛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们需要的,正是这样一个没有神智,易于操纵的寄生虫!巫雅怀了双胎,‘祂’吃掉了李照夜兄弟的魂魄,却没能成功吃掉李照夜!”洛洛心脏在胸腔里激烈颤抖,“我们李照夜好厉害!婴儿的时候就那么厉害!”
巫谢嘴角终于动了下,“那是一个失误。”
洛洛敏锐地察觉到,她说的不是李照夜,而是他父亲。
李照夜的父亲,是第一个没有被“祂”彻底吞噬殆尽,仍然顽强挣扎于世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