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血落如瀑。
“呼——嗡——”
只闻低沉闷啸声传来,战舰撞碎了妖魔半壁血肉,从那肉山之间缓缓穿出。
“哇……”“好厉害!”“这么强!”
地上众人瞠目结舌。
“呵,不过是借助外力罢了,”元真君冷笑,“要说也是那战舟的主人厉害,与这些小儿何干?!”
柏长老啧啧摇头:“你就继续嘴硬着罢。”
山中还剩一只妖魔。
战舰来不及调头,只见它扬起利爪,呼啸着拦腰轰向中舷,要将飞舟劈为两段。
徐君竹动手了。
她足尖轻点舟舷,掠出战舰,浮在半空。
广袖一扬,周遭气温骤降,漫天霜白飞旋,仿佛凛冬降临。
妖魔挥舞的利爪上顷刻结起了冰花。
“咔、咔、咔!”
清脆至极的冰冻声宛如背景音,忽一霎破冰碎玉,一道凌厉至极的青白剑光荡过半边天幕。
“铮泠——”
天寒地冻,万物蛰伏。
地面众人瞳眸惊颤,不自觉脱口疾呼:“宗主?!是宗主?!宗主回来了?!”
元真君盯着那道身影目瞪口呆。
“哈!”柏长老扬眉吐气,万分得意,“看来诸位对我们徐师侄都是心服口服的嘛,这就叫上宗主啦?”
“什什什么?!是大师姐?!大师姐她晋阶化神啦?!”
“嘶——强成这样!”
柏长老捋着长须,老神在在:“这才哪跟哪。”
元真君脸色剧烈变幻。
半晌,他拂袖强声:“我若是全盛,斩杀一两只妖魔亦不在话下。要我说……”
在他身后,众人早已经情绪沸腾,无人听他说。
“大师姐!大师姐!”
“大师姐威武!牛哇牛哇!”
“大师姐带带我,我也想开那个战舰!”
半空中,纯黑战舰缓缓旋过一周,炮口对准了地上垂死挣扎的妖魔,将它们一一轰杀成渣。
微风一晃。
徐君竹停在了众人面前,简单打过招呼,开门见山问道:“清虚何在?”
元真君眉心皱出三道倔强的纹路。
他不想说,身后众人已七嘴八舌告起状来。
“清虚师叔跑了!弄了个草木傀人做替身,他自己不知道躲哪去了!”
“出事之后再没见过他!”
“没想到他是这种人!”
“行,我知道了。”徐君竹颔首转身。
元真君叫住她:“等等——清虚身上,有鸿瞢真息。”
他脸色难看地为自己找补,“我发现之后,已经尽力做了诸多准备,要不然妖魔早就冲出去了。”
李照夜与洛洛也从舰上跳了下来。
听到这话,洛洛不禁点头:“元师伯心不坏。”
没等元真君欣慰,她继续说道,“就是本事不行。”
元真君:“……”
你们老实人说话非要这么扎心?
*
徐君兰驾驭战舰,与护宗大阵相互配合,时而放出一两只妖魔来击杀。
元真君身上的压力顿时减轻了不少。
稳住局面,徐君竹便离开后山,与洛洛二人一道前往那一年的桃花。
“他会在那里吗?”
“在。”洛洛十分笃定。
漫山妖魔血染红了残阳,说话间,三个人来到了那一年的桃花外。
徐君竹的视线落向那块青石板。
“这里有师父的气息。”
这块青石板,很是适合坐在上面看风景。
最后那天,清虚和泠雪一定在这里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夕阳落山。
“泠——”
青女无霜在鞘中微微轻震。
徐君竹抬手扶住它。
是师尊在生气吗?还是青女剑为自己的主人不值?
徐君竹分辨不出。
“走吧。”李照夜偏了偏头,“老头子等投胎都等急了。”
洛洛用力点头。
她的眼睛里熠熠燃着两星火焰,唇角抿出坚毅的弧线。
背对夕阳,两个人并肩走向那一年的桃花里。
徐君竹握了握手中剑,埋头跟上。
*
名为禁地,其实那一年的桃花并不设防。
合道道君的秘地若是还需要封印门禁,那这道君也未免掉份。
他什么也不必说、不必做,旁人便知自觉避讳,这才是真正的威严所在。
“铮。”
长剑出鞘,李照夜反手牵住洛洛手腕,一步踏入那介于虚实之间的桃花薄雾!
眼前漫过来一片银红。
对于洛洛来说,这一幕并不新奇。
银灿灿的是银线勾勒的桃花边,金闪闪的是金粉浸染的桃花瓣,纱雾是桃色烟云罗,春色是靡靡的桃花雨。
香风扑面,道不尽绯艳。
“……嗯?”
桃花雨仿佛绚丽的幻觉,拂过肩膀,消失无踪。
洛洛三人面面相觑。
那一年的桃花里没有清虚,也没有陷阱。
穿过桃花雾,三个人仍然站在原处。
“轰——!”
忽一阵地动山摇,后山方向传来了恐怖的爆炸声。
“嘎……嗡……”
沉重的断裂声音响彻山间,仿佛天柱摧折。
旋即,青黄的浓雾升腾而起,弥漫峰谷,遮天蔽日,天塌地陷。
徐君竹瞳仁骤然收缩:“不好!战舟出事了!”
她一步瞬移踏入云间,低头望去,不禁重重倒吸一口凉气,心头惊悸难言。
整个后山严重塌方,庞大的战舰断为两截,掩埋在了乱石与黄尘中间。
石缝间丝丝缕缕渗出暗红的血。
徐君竹瞳孔颤抖,摁住剑,凝神去望。
只见断裂的龙骨与船身底下犹有无数半截的身躯在痛苦挣扎。
黄尘之下,宛如修罗炼狱。
“怎么会这样。”徐君竹失神呢喃。
一声行星挪移般的闷响从山峰后面传来。
“呜……嗡……”
一只巨爪探出,抓在高耸的崖壁上。落爪处,岩石如碎屑散落。
妖魔的身躯缓缓浮出。
仿佛一座高山拔地而起,只一瞬间,它遮蔽了半边天幕,沉沉俯身,盯住那一年桃花外的三个幸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