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洛微微睁大了眼睛。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位神主,他是真的有神智,没人性。
他忽地凑近。
两道诡异红痕让他的脸精致得好像一张假面,他在极近的地方盯着她,陡然发出死亡之问:“你——会把这个秘密告诉别人吗?”
他语带笑意,语气温存得令人后背发凉。
他离她太近了,身上的气息肆无忌惮地侵犯她,独特,嚣张,像极了李照夜。
她屏住呼吸,抿唇摇摇头。
“真不想?”他侧眸瞥她,抬手指了指她额侧,“我会杀光所有人,包括你。动动脑子想一想,你该找谁,把我的秘密告诉他。”
洛洛仍然摇头:“我不知道。”
她最信任的两个人,一个杀了另一个。
他沉下脸:“必须说一个人。”
洛洛问:“死人可以吗?”
如果被杀掉之后可以和李照夜重逢,她应该会寸步不离跟在他身边,和他说好多好多话,也许会说到这位神主的秘密。
他:“……”
他盯着她,一脸见鬼。
“行,你可以住脑了。”他命令她,“不准再想这件事。”
洛洛:“哦。”
大概是欲浮生的缘故,她的心不自觉泛着懒,偶尔轻轻悸动,就好像身处某个旧的日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同李照夜说话。
李照夜从前也这么不讲理。
她因为回忆起那个血色黄昏而痛苦颤抖的时候,他总会强硬地命令她不准想。
她不住脑,他就拔剑揍到她住脑。
神主敲了敲膝盖,唤她回神。
“说说。”他笑吟吟问,“在你心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用怕,畅所欲言。”
他双目微弯,深黑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点诱导的、期待的光。
洛洛老实道:“为了天下苍生,镇压上古妖魔的人。”
她真不是故意的,但脑子里不自觉就蹦出了几个大不敬的字眼。
禽兽。倒霉种马。
神主的气息消失了一瞬。
他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微笑:“是吗?”
洛洛点头:“嗯!”
“很好。”
他退开一些,深黑的眼珠子定在她脸上,气定神闲抛出个惊雷:“你怕是不知道,我能听见你脑子里的声音。”
洛洛愕然。
她愣愣看了他好一会儿,脸上并没有出现他准备欣赏的惊慌。
“不可能。”洛洛根本不信。
她明明没哭,他非说她哭,这能是读心?
不信,根本不信。
她又憨又坚决的小表情激起了他的胜负欲。
他无声轻啧:“往后在我面前,脑子里那些黄色废料都给我收好!再敢肖想本尊咬你脖子掐你腰,我就把你扔海里喂鱼去!”
洛洛的惊恐来得慢了一拍。
反应过来时,脑袋好像接连不断被雷劈中,轰隆隆响个不停,话都说不顺溜:“我我你……”
他得意地笑:“你在我面前,没有任何秘密。这就是我挑中你的原因。”
洛洛:“……”
她本以为世上已经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打击到她。
是她天真了。
他抱起胳膊,眯着笑,慢悠悠欣赏她生无可恋的样子。
“不准再有非份之想。更不准,”他顿了下,“把我当作别的什么人。再有一次,你会死。”
洛洛:“……”
她正想解释自己肖想的不是他,而是她亡夫。
“就算我不想睡你,你也是我的人。”他的语气恶劣又嚣张,“替我做事,不会亏待你。”
洛洛:“哦。”
他忽一笑:“如果你有足够的价值,我不介意帮你复仇。”
“哦……哦?!”洛洛差点跳了起来,身体往前一扑,险些扑到他身上。
她揪着华贵精美的绣被,一双眼睛亮到发光。
“尊上有什么事,我定赴汤蹈火!上刀山下火海,无以为报!”
她一鼓脑把陈玄一在幻梦中的台词背了出来。
“行了行了。”他很不耐烦地偏开脸。
差点被她眼睛里的光芒闪瞎。
他微微沉吟:“我要找一个人。”
洛洛点头:“嗯!男的女的,多大岁数,什么样子?”
他笑:“不知道。一定要知道这些么?”
洛洛毫不气馁:“不知道也行,我都能找!”
以前师父总笑话她,说她这个人呀,给点阳光就灿烂。
是啊。
师父,洛洛心想,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哪怕有小小一点希望,我也会牢牢抓住它不放,这样一个人做你的敌人,你会头疼吗?
洛洛大拍胸脯:“尊上只管说。”
“行。”神主微笑,“这个人,是我活着的原因,也是我活着的意义。”
洛洛:“嗯,还有呢?”
他笑:“没有了。”
洛洛:“……”
她猜到会抽象,但没想到竟能如此抽象。
她艰难地思考,大胆提出问题:“这个人,与尊上的神智有关?”
他一副不管别人死活的语气:“不知道。”
洛洛:“……那尊上昨日生出神智之前,有没有什么记忆呢?”
他偏着脸,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膝。
不得不说,这副思考的模样是真的很像李照夜。
“我大概是个鱼?”他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出非常不着调的话,“走在路上,掉了半个脑袋,大概。”
洛洛:“……”
他又想了想:“飞虫?鸟?掏心掏肺投喂她,她不领情?大概。没了。就这样。”
洛洛:“……”
她悟了。复仇的事,还得靠自己。
:)
夜更深了。
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修士们还是会顺应天道,在夜里睡觉。
睡觉既能够补“神”,又能够调和阴阳之息。
神主大约是被洛洛脑袋里密密麻麻的黄色废料吓着了,他决定把巨大的玉榻让给她,他自己躲到窗边长榻去。
他跳下床榻时,没忘记再警告她一遍:“不准对本尊再有任何非份之想!”
都“本尊”了呢。
洛洛:“哦。”
这一日实在是心力交瘁,她一挨枕头就睡着了。
夜里忽然梦见李照夜。
他嚣张得不得了,拎着一只缺了半个脑袋的鱼,杀上太玄宗。
提起那只臭掉的鱼,指住陈玄一的鼻子,骂得贼难听。
洛洛看得想笑,笑着笑着,鼻子就酸了。
“李照夜!”
她知道自己在做梦,放纵自己扑向他,像只飞箭一样扎进他的怀里。
“哎,哎哎!”
他还装模作样的,像个正人君子那样抬起双手,望望左,望望右,眉眼和唇角都飞扬。
洛洛偷偷把眼泪全蹭在他身上,她大口呼吸他身上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