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逄月真君大怒。
一巴掌扇过去,却落在了月无垢脸上。
月无垢默默将弟弟护在身后,替他挨了父亲这一记响亮的耳光。
逄月真君更是急火攻心,颤手指着月无垢:“你……”
月无垢咚一声直挺挺跪下:“父亲,二弟身体孱弱,打不得。况且做任何错事的都是我的身体,罚我便是。”
眼看哥哥拼命替自己扛祸,月染尘脸上却没有一丝触动。
他反倒是抱手笑了起来,环视四周,得意道:“听听,听听,我大哥说的才是人话嘛!”
“你就这么护他?!”逄月真君被大儿子气笑。
月无垢垂首道:“父亲,二弟孩童心性,冲动顽劣,其实本性并不坏……”
逄月真君拂袖打断:“那你可曾想过——若他是杀你媳妇的真凶呢!”
月无垢大骇,身躯一震,陡然抬眸:“不可能!”
“不可能?有什么不可能!”逄月真君已是怒极,“他敢逼迫继母,难道就不敢逼迫大嫂?!”
月染尘原本得意洋洋,听见这番话,脚下忽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只见他额头迅速渗出冷汗,面孔发青,嘴唇发白。他极力想要强装镇定,探手去扶身后桌椅,慌乱间接连推翻了两张紫铜高
凳。
一阵铛铛乱响。
逄月真君蓦地盯住小儿子:“怕不是用你大哥身体对大嫂行那不轨之事,被她察觉,你就杀人灭口?!”
“没、没有!”月染尘惊慌失措,踉踉跄跄地后退,“我没有,没有!”
他这副模样,谁看了都知道是心虚。
月无垢却蹙眉正色道:“可是父亲,眼下这两起命案发生时,二弟的确不在场。”
“啊对!对对对!”月染尘仿佛溺水者抓住了稻草,锐声叫起来,“昨晚我哥巡夜,我没上过他身,他知道,夜里那个死人当然跟我没关系!今天,今天趁你们搞青云会,我上我哥身,去找小妈,让她给我泄泄火,你们不都知道了吗?我哪有那功夫杀人?”
逄月真君的脸重新绿了一遍。
月染尘越说越理直气壮:“所以、所以这俩人不是我杀的,证据确凿!那嫂嫂当、当然也不是我杀的,谁也别想冤枉我。”
月无垢点头:“我信。”
月染尘呲牙笑起来:“爹,你听听大哥怎么说,你可别瞎冤枉人,说话是要有证据的!”
时过境迁,哪还能有什么证据。
逄月真君看了看一味袒护弟弟的大儿子,无奈跺脚:“罢罢罢!查出凶手,再说其他!”
*
外人离开,厢房里只剩下月氏父子三人。
逄月真君刚要瞪眼,月染尘便先一步冷笑了起来:“爹,你得感谢我。”
老爷子都气乐了:“我谢你什么我?”
“你得谢谢我,你都把我逼到这份上了,我也没在外人面前说出你干过的龌龊事!”月染尘勾起一边唇角,“你怕是不知道,娘临死前什么都告诉我们了!”
逄月真君脸上胖肉一颤,眼底肌不自觉微微抽搐:“……什么?”
他蓦地望向月无垢,只见大儿子垂着眼,面露惭色。
“芰娘她……告诉了你们两个?”逄月真君摁住突突乱跳的额角,问了一个字,“蛊?”
月无垢轻轻点头。
呆滞片刻,逄月真君长叹一声,跌坐到宽椅中:“……唉!”
月染尘摇着扇子呵呵冷笑。
半晌,逄月真君艰涩开口说话:“当年处境,真的太难。倘若我这一脉再出不了一个天赋子弟,那就全完了。权力之争,输家万劫不复啊。”
他缓缓抬眸望向月无垢,“若不是得了你这个麒麟儿,当年死的就不是他们,而是我们!”
妻子身怀双胎,已是最后的机会。逄月真君狠狠心,给孕妻下了胎蛊,令腹中双生儿相杀相噬,正如养蛊。
活下来的便是蛊王,能够得到死去那个兄弟的一切——灵脉、天赋、智力、潜能、魂力。
一切都很顺利,喜得月无垢这个天之骄子。
唯一的意外就是本该变成养分的月染尘生命力实在顽强,竟也活下来了,只是形如废人。
逄月真君也没想到,妻子临死前竟把真相告诉了这对兄弟。
月无垢垂眸:“母亲实在愧疚。”
——大哥,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弟弟啊,他是为了你,才会变这样的!
这是母亲的遗言,也是母亲的遗愿。
“父亲。”月无垢轻声道,“二弟犯的错,该由我来承担。”
逄月真君掩住了脸:“唉……”
月染尘在一旁嬉皮笑脸:“爹,大哥他占了我这么多好处,我就是偶尔占用他身子做一点想做的事情而已,这不过分吧?”
当初得知真相,月染尘自然是愤怒过、憎恨过、发疯过。那些怨恨在心底酿成毒汁,几乎将他杀死。
直到某一天,他意外发现自己竟然可以神魂出窍,上哥哥的身。
从此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快乐。
一阵长久的沉默。
“罢。”逄月真君叹息,“去吧,尽快查出真凶,办好青云大会。”
既然月无垢自己愿意相信弟弟,那过去的事,就让它彻底过去。
这一次的凶手,就是杀死儿媳的真凶。
*
“这两个人都不是凶手。”洛洛很生气,“查半天,查了个空气!”
她气咻咻把脚下铜花地板踹得咚咚响。
小白脸啧一声:“月染尘,真不是东西。”
洛洛用力点头赞同:“嗯!”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纯粹的小人、坏种。
分明是他自己出言不逊,老汉才会扇他耳光,他竟然百般折辱,残害人家性命。
他还强迫自己继母,简直禽兽。还有月无垢的妻子,九成九就是被他害死的。
小白脸幽幽道:“看上嫂子,抢就是了,偷摸装他哥去睡,算什么本事。”
洛洛:“……”
你也不是东西!
她挪到天廊另一侧扶拦,不跟他一起走。
“咦?”
洛洛抬手薅了薅自己的脸。
痒痒的,像是撞到了蜘蛛丝一样。
自从他说她头上有蛛丝,她就老觉得身上不太对劲,定睛去看,又什么都没有。
此刻手上也是干干净净,并没有摸到东西。
‘都怪你!’
她隔着长廊瞪他一眼,悄悄在心里不小心大声吐槽了好几句。
两个人来到小师妹失踪的天廊。
大师兄和二师弟还在喊,两个都喊哑了嗓子。
洛洛发现那个沉稳的师兄竟然双眼通红,一看就像是哭过一场。
她悄悄叹口气,坐到铜栏边。
看来大师兄后知后觉,终于知道小师妹喜欢自己了。
——在她不幸失踪、生死未卜之后。
就像那个时候,她翻到李照夜的习剑日录,发现原来他早就喜欢她。
洛洛心里又酸又甜,抬起头,望着太阳用力眨眼。
“啪。”
一只大手摁上她头顶,把她吓一跳。
她转头看他,把他也吓一跳。
他见鬼一样盯她:“眼睛红得跟个兔子似的,想吃兔子想疯了?”
洛洛:“……我看你像个兔子。”
话说出口,才想起这是师父的口头禅。
李照夜脸皮最厚,隔三岔五找师父讨东讨西。
“师尊,来点灵石!”
“我看你像个灵石。”
“师尊,来点丹药!”
“你看我像不像个丹药?”
洛洛呼吸一滞,闷闷低下头。
小白脸哈哈大笑:“想吃我?门都没有!”
洛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