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比死者亲自开口指证更有力的证据了,李卫东也正因为算准了方林必然抵死不认帐,所以才让裴三假扮杀手,在灵堂制造混乱,然后借机复活方震南。只要方震南能够开口,方林跟邹长德就算有再怎么通天的手段、逆天的算计,也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现在来看,这个想法似乎有些多余,事实上从方震南坐起身的那一刻起,邹长德也好,方林也罢,他们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已经轰然瓦解。看着方林那张因为惊骇过度、眼球都已经明显凸起的脸,李卫东轻蔑一笑,将他像丢死狗一样丢到了地上。刚才的几下重手,方林一条命已经去了一半,两条腿都废掉了,却仍扑腾着两手在那顽强的挣命。李卫东没有再看他一眼,他知道,这个丧尽天良连自己亲爹都杀的畜生,丑陋的一生到今天已经彻底走到了尽头。
灵堂里仍旧乱成一团,雕花的门楣给挤的一阵簌簌颤动,忽然轰隆一声,连着门框整个都倒了下来,也不知砸到了哪些倒霉蛋,响起一片惨叫。李卫东大喝一声:“都他妈给我闭嘴!方震南根本就没死,你们看他是人还是鬼!”
这一吼使上了全劲儿,中气十足,震的所有人耳膜都嗡嗡作响。不过倒也真见效,嘈杂一片的救命声渐渐平息了下来,不过仍有些惊魂不定。有比较不怕死的装着胆子靠近些看过去,很快就有人说:“好像……是真的,他有影子!”
方震南此刻还是一副痴痴呆呆的模样,眼神一片茫然,也不知是因为死的时间太长造成了脑细胞的思维停顿,还是被自己的亲生儿子给害死,心理上的打击难以接受。
大厅已经狼藉一片,到处都是翻到的桌椅板凳,香烛纸钱散落一地。张敬之手杖也不知丢到哪里去了,随手抄了根搭灵堂的竹竿,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用竹竿捅了捅方震南,可后者只是晃了两晃,全无反应。李卫东叹了口气,说:“张管家,你这年纪也应该是见多识广的人了,怎么连假死一说都没听说过么?”
张敬之老脸一热,心说听说倒是听说过,可这种事又能有多少人亲眼看到过,一个死人在你面前突然坐起来,搁谁谁不怕?尴尬的咳嗽两声,冲保镖说:“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叫医生!”
龙七看上去还算镇定些,这厮可是血手中号称杀戮天使的头号杀手,胆量自然也非一般的江湖人物能够比拟的。听李卫东提到假死,上前伸出手探了探方震南的脖子,接着就冲李卫东跟张敬之点了点头,肯定地说:“有脉搏。”
吁~龙七短短三个字,总算让在场众人长长出了一口气。原本二三百号人的灵堂,经过这一番闹腾差不多逃出去一半,倒是立马显得宽敞了不少,保镖跟下人们估计都很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羞愧,不待吩咐便纷纷开始动手,收拾满地的狼藉。龙七忽然皱了下眉头,说:“邹长德呢?还有白九,人不见了。”
张敬之一票人刚刚都已经吓的灵魂出窍,哪里还顾得上邹长德,很显然这厮仗着熟悉环境,不知从哪溜了,而白九毕竟功夫不是一般的高,趁乱脱身对他来说想来也不是太难的事。李卫东笑笑说:“很正常,眼看奸计败露,又害怕冤魂索命,邹长德要是不跑路才是怪事。不过我敢打赌,用不了多久他还会回来。”
“真的?”张敬之对这话半信半疑,稳妥起见还是立刻安排人手搜索,同时联络在香港邹长龙那两位堂弟,通知他们凶案已破,真凶也已查明,要他们立刻停止跟陆家的火拼,返回云南。
李卫东对龙七说:“将军现在怎样了?”
龙七说:“很好,放心。”
李卫东点了点头。将军的生死是个大事,这主要是因为他的政治身份太过敏感,而这个洋鬼子之所以敢出现在邹家,想必身边也不会只有一个龙七保驾,既然龙七回答的这么肯定,说明一定另有人手保护他,李卫东当然也就没必要担心了。
拖过把椅子,大马金刀的往灵前一坐,李卫东指着方林说:“把他弄过来!”对于邹家的一票保镖来说,李卫东现在已然是神一般的存在,他说的话无疑就是圣旨,早有几个如狼似虎的大汉冲了过去,七手八脚将方林拖了过来。李卫东冷然说:“怎么样方林,有道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肯定想不到你爹居然还能活过来吧?现在是让你爹开口,还是你自己认栽?”
方林仿佛完全没听到,只一个劲儿嘟囔着:“鬼,有鬼!”一张原本颇为帅气的脸孔此刻满是血迹,目光呆滞,头发散乱,看上去跟鬼也差不多了。一名保镖等的不耐烦,揪住他的头发转向方震南,方林直勾勾地盯了一会,忽然呵呵呵地笑了起来,越笑声音越大,前仰后合,状若疯癫。
方震南不知是不是真的已经痴呆了,仍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不过就算痴呆也无所谓了,到现在为止,已经用不着他再说任何话,仅从方林跟邹长德的反应上,是非曲直已经完全水落石出。李卫东正想让人将方林带下去,一个邹家的医生急匆匆跑了进来,先替邹长德探了脉搏心跳,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很是纳闷的冲张敬之摇了摇头,示意一切都很正常,并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李卫东心里一动,微微沉吟,说:“好,方震南,既然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是默认了。昨晚企图勒死你的那个凶手,其实就是你儿子方林,对么?”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方震南却像给针扎了似的猛一激灵,接着就拼命摇头,语无伦次地叫道:“不是的,不不,没这回事!不是我儿子干的,他,他什么都没干!”
李卫东一愣,但很快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叹了口气,说:“事到如今你还想救他么?可惜他早就不把你当爹了!方震南,我知道你方家是一脉单传,可是像这种丧心病狂的畜生,连亲生老子都杀,即便你救得了他,也不过是让这个世界再多一个败类,你又有何脸面去见方家先人,去见你的列祖列宗?”
方震南猛然一颤,眼泪哗的就涌了出来,说:“不,林儿没杀人,他,他年轻不懂事,李兄弟,你放过他吧!算我求你,高抬贵手……”
“你住嘴!”一声断喝,竟然是那位看上去已经基本疯了的方林,刚才呆滞如死鱼般的两个眼珠,此刻已经完全烧红,恶狠狠地盯着方震南咬牙切齿地说:“是,就是我杀的你,又怎样?老东西,我他妈早就想弄死你!你有什么好,要脑子没脑子,要胆子没胆子,要不是方家老祖宗给你留下这么一摊家业,你是个屁!方震南,我瞧不起你,我就是比你强!草你吗的,你还一天到晚的训斥我,我做的每一件事你都不满意,你从来就没认可过我,没说过我一个好字,在你面前我一无是处,草,我哪还是你儿子?比孙子都不如!告诉你方震南,如果不是因为你这老东西碍手碍脚,我早就把岳家陆家还有夏家那两个贱种摆平了,还用得着等到今天!你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一块绊脚石,我恨不得自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压根儿就没有你这个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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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三章 最好的父亲
李卫东劈头就是一脚,将方林踢的连打了七八个滚儿。方林嘴里不断的喷着血沫,却仍然哈哈狂笑,说:“李卫东,虽然我输给了你,可我就是不服你!你信么,当初从在中海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留着你注定是个祸害,一天不弄死你,我的大计早晚要毁在你手里!可惜,可惜!我百般算计,奈何天不助我!你能赢,不是因为你比我强,只怪老子命不济!上海那一次没能要了你的命,我承认,是我低估了你,可如果不是这个老东西多事,我他妈早就就把你给废掉了!后来在青草庵,你以为那票杀手是去杀大小姐?哈哈哈!蠢材,看来你的头脑也没想象中那么强么,告诉你他们其实就是我派去的,他们要杀的目标根本就是你!那一次我在青草庵周围埋伏了六个狙击手,要不是他方震南作梗,我,我……咳咳!”
一口气没喘上来,方林接连吐出几大口血,咳嗽不已。看着他这副疯狂模样,连一旁的李成安都忍不住暴喝一声:“狗日的畜生!你是不是忘了那次在陆家,正是李兄弟才让你捡回一条狗命,要不然你还能活着走出地下室?奶奶的,你爹放过李卫东,其实是给你们方家留了条后路,我就纳了闷了,这世界上怎么有你这种没人性的祸害,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草,老天爷咋不打个雷,一下子把你给劈死!”
“留后路?留你妈!”方林脸上、胸前都是血迹,却仍是一脸的桀骜不驯,狞笑着说:“老东西就是个草包胆小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少往他脸上贴金了!要不是他胆小懦弱,以当初方家的鼎盛势力又何至于被陆伯涵那老鬼排挤出客家帮!方震南,你除了打我骂我教训我,你身上就没有一点可以遗传给我的东西!这也算了,我本来也没指望你这个废物,可是你为什么看不上我,为什么从来就没有一次认可我?!我做什么都是错,在你眼里我连坨屎都不如!不管我再怎么努力表现,我的聪明才智,我的头脑能力,这一切你统统都视而不见,我他妈甚至怀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好,你不认可我,我就证明给你看!方家的生意但凡是我接手的,哪一样我不是做得风生水起,可是无论我做到再好,所有人一提到我就说是方震南的儿子,一开口就是令尊如何如何,从来就没有人在意我,我知道他们都当我是垃圾,只不过有个好爹!我草!我他妈受够了!我受够了被人叫方大少、方公子,我受够了一辈子活在你的阴影里!每一次别人这么称呼我的时候我都恨不得捏死他们,我跟自己发誓:总有一天,我要让所有人记住我的名字,我要让他们看看,我方林,比那个废物老子要强出百倍!”
“李大头,你说我是白眼狼,哈哈!狼有什么不好?狼走千里吃肉,狗走千里吃屎!你们这些王八蛋少在这里假高尚,走私、贩毒、杀人越货,你们他妈哪一样比老子干的少了?是,我是大逆不道我承认,那又如何?我爷爷临死的时候曾对我说,这个世界没有道义,谁更狠,真理就握在谁手里!那时我就告诉自己:无论是谁,只要是挡了我的路,我就杀了谁,就算是亲爹我也照杀不误!方家在我那个废物爹手里失去的一切,都要在我手里夺回来,我要为方家打下一个前所未有的天下!方震南你还记得么,那年我才八岁,八岁!而你,你就算是活到八十,也照样是怂包一个!妈的只恨昨晚我一时手软,怎么就没勒死你个老东西,居然还给你留了口气!”
李卫东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愤怒过,两只拳头咯咯直响,几乎捏碎!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罪恶,没有人性的畜生也比比皆是,但是比起眼前这个丧心病狂的疯子,即使最十恶不赦的人也都变成了善良的天使,很难想象同样是披着一张人皮,怎么会有方林这种败类,简直恶毒到了人神共愤的程度,即便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此时再说任何话都是多余,李卫东两眼喷火,一步步朝方林走了过去,他现在只想做一件事,就是亲手将这个畜生全身的骨骼都一寸一寸捏碎!可是身后却传来扑通一声,回头一看,却是方震南翻倒在地,双眼紧闭已然昏了过去。邹家的医生一直没敢离开,见状连忙上前探了下脉搏心跳,还好只是急怒攻心并无大碍,掐了几下人中,方震南徐徐吐出口气,缓缓醒来。
李卫东对方震南一直都没什么好印象,但是此刻再看他,头发散乱,眼神呆滞,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不觉心中一阵酸楚。方震南眼神一直都落在方林身上再没挪开过,半晌才低声说:“林儿,你……你就这么恨我?”
方林充耳不闻,仍旧面带狞笑两眼望天,嘴里反反复复的念叨:“李卫东,你比我强么?草,老子就是不服你,我方林才是最强的,你算个屁!”
方震南脸上的肥肉抽动了一下,像是在笑眼泪却止不住又流了出来,喃喃地说:“儿子,爹怎么会看不上你,爹从来都没有忽略过你呀!你知道么?其实我一直都以你为荣,你比爹聪明,比爹有本事有魄力,我不夸你,是怕你骄傲啊!……儿子,我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爹怎么会嫌弃你!我只是想你能做到更好更优秀,我只想早一天把方家交给你,看着我们的家业在你手上发扬光大,可是你怎么,怎么就……林儿,爹对不起你!我……”
忽然一阵闷咳,方震南嘴巴紧闭,血竟顺着鼻孔喷了出来。李卫东连忙冲上前伸手去捂他鼻子,一边叫医生,方震南却一把抓住他手,颤声说:“李兄弟,李先生!林儿他、他还年轻,不懂事,你大人大量,放他一条生路,好不好?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知道现在只有你能救他,算我求你,我求你了!”
随着说话,鲜血不断的从口鼻涌出,连声音听上去也含混不清。生怕这样还不够,方震南翻身跪到地上,咕咚就是一个头磕了下去,声音之大把周围人都吓了一跳。李成安忍不住说:“卧槽,你不是吧!这个逆子他想杀你啊!你还替他求情?!”
张敬之一声长叹,转过身不忍再看。龙七皱眉说:“方震南,你儿子害的可不只你一个,放过他,邹先生的死怎么算,我老板也差点没命,这笔账又怎么算?”
“我来还,我、我替他还!”方震南仰起头结结巴巴地说,“父债可以子偿,儿子做错了事,当爹的也可以替他还是不是?这不该怪林儿,养不教父之过,都、都是我的错,其实林儿他,本质还是不坏的!李先生,你行行好,杀了我吧!快杀了我!我一条命还给邹先生,还给将军,一命抵一命,这样、这样可以的对吧?”
方震南臃肿的身体跪在那里,像是打摆子一样颤抖个不停,偏偏脸上又挤出一丝讨好地笑,眼神中尽是哀求之色,很难想象这位江湖道上声名显赫的大佬级人物,竟然会像条落水狗般摇尾乞怜。这一幕让所有人全部怔住,大厅里一时鸦雀无声,不知是谁低低的啜泣了一下,很快这声音便蔓延开来,灵堂响起一片低低的呜咽。
李卫东也鼻子阵阵发酸,拖过把椅子搀着方震南的胳膊扶他坐下。方震南却仍觉不踏实,哪里敢坐,腾的又想站起来,李卫东按住他肩膀,默然许久,说:“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能换他一命,他心里对你的记恨也永远都不会消除。他已经没有人性了,还会记着你这个当爹的么?他会在意你今天为他所做的一切么?如果头脑里只剩下仇恨,这样的人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分别,方先生,你这又是何苦!”
方震南急忙摇头,连声说:“不是的,不是的!林儿他聪明,他会改的,一定会改的!再说他已经成了废人,也不可能去害人了对不对?李先生,我知道你其实心肠很软的,你就发发慈悲,当他是条狗,是个畜生,把他踢的远远的!”
李卫东一口回绝:“没可能。”
“为什么?!”方震南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挣脱李卫东手臂蹭地站了起来,语无伦次地说:“儿子有错,爹才是罪魁祸首,其实你们杀我正合适,真的!李先生,李兄弟,求求你杀了我,我方震南下辈子做牛做马……”
“我的意思,你儿子已经成了废人,就算放过他一命,也总要有个人照顾他,对么?”看方震南一呆,李卫东摇了摇头,重重叹了口气说:“方林所犯的罪行,杀他一百个来回都嫌不够,可是今天他不会死。我答应你,你儿子之前做过的事,到此为止,我不再追究。方先生,你的为人如何我不想评价,但是我想说,你儿子是世界上最坏的儿子,你却是我见过这世界上最好的父亲,没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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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四章 惺惺相惜
方震南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并拢双脚深深鞠了一躬,眼泪止不住簌簌往下掉。李卫东摆摆手说:“用不着谢我,方林是你的亲生儿子,并且他最想害死的那个人其实是你,你都能原谅他的话,我想换做是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拒绝,当然方林那种没有人性的东西除外。不过你还不能现在就走,刚才我下手恐怕是重了一点,我看暂时先留在邹家,起码等伤势稳定了再说,你看呢?”
其实他刚才下手岂止是重了一点,对待这种丧尽天良的败类,当然不必手下留情,方林双腿尽折,脑袋更是肿的像个猪头一样,满脸血污,眼睛却仍是红通通的像是发了狂,一会看天一会望地,嘴巴里还念念有词,显然已经精神失常了。一个人给虐到这种程度,就算能保住条命,这辈子恐怕也只能在轮椅上数残年了。
但是对于方震南来说,这已经足以让他感激涕零了,毕竟道上有道上的规矩,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就凭方林犯下的那些罪行,确实怎么办他都不为过,即使真的变成了残废、白痴、甚至是植物人,起码也捡回半条命,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活着是更加重要、更加宝贵的呢?
见李卫东做主答应,张敬之便命人将方林抬下去救治,一边安排人重新布置灵堂。忽然一名保镖急匆匆走了进来,附在张敬之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张敬之脸色立时沉了下去,说:“你们干什么吃的?连个人都看不住,难道邹家养你们都是吃干饭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