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该,要让我们推举的话,肯定推举你杜大哥,也绝对不会选他。”梁三思想明白了之后,想到方才许荐灵的嘴脸,心中却是反而开心了起来,出气般说了这一句。
“这话你可不要乱说,别他听到了对你我可都不好。”杜卫青看了梁三思一眼,苦笑道:“而且上头来人一般脾气都很大,别比他还不好招呼,那就难办了。”
梁三思微微一呆,道:“这倒也是。”
“走吧。天香楼那一片有几家租户因为租子的问题有点纷争,你左右无事,也和我过去一趟吧。”杜卫青笑了笑,招呼了梁三思一声,两人便低声交谈着,快步走出了提捕房。
***
帝国初夏,原本并非是碧落边关外西域流寇和龙蛇方面的穴蛮活动频繁的季节,这本应该是四季之中,云秦帝国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但今年的三方边关却是都不太平。
西边边关的南山暮率兵反叛出了关外,闻人大将军的几支大军也横扫了出去,南边大莽王朝的大军连番调动,竟隐然有大举进攻之势,就连龙蛇方面,那些世代居于沼泽和地穴之中的蛮人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大量的出现在龙蛇山脉里面,一度弄得龙蛇边军十分吃紧,使得正武司在一个月的时间之内就连续做了三次大的部署,从五个行省抽调了不少精锐和修行者过去。
不过除了沿途听说碧落边军出现了大的叛乱之外,其余方面林夕还并不知道。
青鸾学院学生的选择,经由学院发出,再由吏部批定,一层层传递下来,到东港镇的时间和林夕到达东港镇的时间,也只是前脚后脚。
此刻,林夕已经到了东港镇的镇口。
第十七章 东港镇第一架
这里距离鹿林镇已经只有半天的路程,站在马车旁,看着这个和他之前那个世界的“凤凰古城”有几分相似的繁华大镇,林夕一时间有些感慨。
云秦的官道都是贴着城镇而过,这样不会受到什么阻碍,更加顺畅,所以先前他和刘伯虽然穿过了半个云秦帝国,这次回来又是穿了一遍,但一路都没有在大镇大城中停留,所以此刻繁华的东港镇依旧让他有些新奇。
只是半日的路程,鹿林镇便是有些穷乡僻壤,但这是却已是繁华水烟之地。
姜笑依和边凌涵已经先行去别镇吏司报道入职,按照规矩,他也是要先在此处吏司登记入职之后,才能再抽闲暇时间回鹿林镇,否则便会被认为是故意贻误,对这代表云秦皇帝旨意的官位不满而遭受处罚。
彭晓风站在林夕的身边。
他是正武司车驾局下陵骑卫,虽然也是穿着的便服,但也是从十品的官阶,因为也只是二十七岁的年纪,所以虽说只是在四天之前才接替负责送林夕至东港镇,但因为年纪相差不远,所以两人之间的关系倒是也处得极佳,也都熟悉了对方的性子。
“林大人,你要一路慢慢看看,步行进去也可以。但我的职责所在,却是不能先回去。”因为方才林夕方才下车,看着这东港镇时,说可以让他先行回去,彭晓风便摇了摇头,“最多我便也慢慢步行陪你去镇督府。”
林夕知道彭晓风虽然严格按照上峰律令,沿途都根本没有任何打听自己的来历,而且他先前参加青鸾学院入试,原本就只有鹿东陵陵督知道,是否录取也是保密着,彭晓风这种底层的士官肯定无法将他和青鸾学院的学生联系在一起,但他也十分清楚,彭晓风就算再笨,也应该看得出他和寻常的入职小官不同,最正常的想法便肯定会将他和一些大员的子弟或是刻意培养的学生联系在一起。而且这几日接触下来,他知道彭晓风这种真正的云秦士官在执行命令上面非但一丝不苟,而且这个世界的人在性情上原本就要刻板得多,尤其对于官阶和尊卑观念又是极重,和青鸾学院简直是完全两个世界,就比如这几日林夕让他不要喊自己林大人,直呼姓名就可以了,但彭晓风却还是一直不肯改口,十分拘礼。
此刻看着这名帝国年轻军人的恭敬回话,林夕也只是点了点头,笑道:“如此也好,那就劳烦彭大哥再陪我多走一段了。”
彭晓风顿时面色微紧,道:“林大人客气了,这是卑职应该的。”
……
林夕漫步走在了东港镇的街头。
旅途太过漫长坚信,青鸾学院又太过高高在上,不似人间,眼下这东港镇,却是真正的人间,繁华红尘。
酒肆、当铺、茶楼、绸庄、裁缝店、花楼…习惯了青鸾学院的安静,林夕都一时有些不太习惯,不过周围熟悉的口音,却是让林夕感觉这一切变得更为真实。
虽然比清幽的鹿林镇繁华太多,但是一些生活习惯和吃食却是和鹿林镇并没有什么区别。
有鹿林镇人早上最喜欢吃的辣肉片浓酱烩面,有林夕平时最喜欢吃的碎肉煎饼。
街道上是雕琢出了防滑棱印子的青石板路,街道两旁的建筑对于林夕来说分外的古色古香,尤其和鹿林镇不同,东港镇因为近水,街道两侧还都开了一条浅渠,有平缓而清澈的水在里面流动,有些浅渠较为宽阔的地方,还架着小木桥或是石拱桥。
倒映着小桥的影子和道路上树木的枝丫,里面又长着一些绿油油的水草,偶尔有被风吹落期间的花瓣,漂浮在水面上,徐徐滑行着。
沿途都有人在其中淘米洗菜,或者洗刷一些用具。
林夕兴致勃勃的走到了一家招牌都褪色了的煎饼店前。
“彭大哥,你要吃这肉饼么?”
嗅着熟悉的煎肉饼香味,林夕转头问着一直跟着自己的彭晓风问道。
彭晓风直觉想说不要,但是看着林夕兴致的神色,他却是鬼使神差般点了点头,道:“好。”
两张煎肉饼马上塞到了彭晓风的手中,林夕自己抓着用纸卷包着的两张煎肉饼慢慢的啃着,继续朝前走去。
“肉鲜汁美,关键还没有瘦肉精。”
一想到这句话,林夕的嘴角便顿时又荡漾起了一丝微笑。
……
东港镇大半的街道都临近江边,许多民居店坊直接就是临水而建,沿河也有几条大的廊坊,很多停靠小渔船的石码头。
林夕啃完了两张煎肉饼,背着手悠闲的走在沿河的一条街道上,远处南侧沿河有大片大片的厚布雨棚,房屋看上去堆堆叠叠的,不知道是什么市场,映在这清丽山水之间,对于他来说显得分外的好看。
另外一侧的江中央有一个只有几亩见方的小岛,附近有几条渔船正在撒网。
他正在伫足观看这副天然画卷之时,却是隐隐约约听到了前方一条街巷之中传来了不小的争吵之声。
林夕本身也不心急,想先好好看看这东港镇的风物,便循声凑热闹也凑了过去。
却是只见和临江铺子只隔了一条道的后方一间面店之前,有一名五十余岁的老妇人面色雪白,秫秫发抖,一副气愤到了极点但又不敢出声的模样,她的身旁有一个碰到了的豆腐摊子,散碎的豆腐和汁水淋洒了一地。
周围已然聚了不少人围观,有一名口音听上去是外乡人的年轻人正气愤填膺的堵着一名身穿黑色薄绸衫的黑面大汉在理论,黑面大汉一副冷笑不语的神色。
只是听了几句和身边的轻声议论,林夕便已知道了大概,这名黑面大汉在此处撞翻了这名老妇人挑着的豆腐担,非但不赔偿,而且反而责怪老妇人走路不小心,这担子还将他的绸衣刮出了口子,要老妇人赔偿。
这名外乡年轻人应该正好是正好路过东港镇的生意人,见了便忍不住出来打抱不平,出来要这黑面大汉赔偿。
听他此刻所说,便根本是这黑面大汉自己撞到了老妇人,而不是老妇人没有注意到他。
“这人不是经常在朱四爷那里的么…这外乡人再闹下去肯定要吃大亏。”
“这人是朱四爷的人?”
“那赶紧去提醒一下这个年轻人啊,不然他真是要吃大亏了。”
正在此时,身后几个人交谈的声音却是又落入了林夕的耳中。
林夕微微蹙眉,转过头去,只见是一个提着两条杀好的鱼的老人,和一个端着装满了湿衣服的木盆的妇人,以及一个看上去像是附近商铺掌柜模样的人,从口音和衣着来看,都应该是附近的镇民。
就在他转头间,只见那名老人将手中系着鱼的草绳往旁边掌柜模样的人手中一塞,就似准备上去要拉开那名外乡年轻人说话,但就在此时,却是一片惊呼,那名外乡年轻人连退了几步,差点一跤跌倒,却是被一脸冷笑,不屑答话的黑面大汉发力猛推了一把。
“身无几两肉,也敢出来管闲事?”一把将这名外乡年轻人推开,黑面大汉嗤笑了一声。
外乡年轻人脸孔一片赤红,怒道:“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敢行凶不成?反正今日你若是不讲理,我就定拉你去见官。”
“我再奉劝你最后一句,这事不是你管得起的。”黑面大汉不屑的看着这名外乡年轻人,道:“你若再要纠缠,即便我将你打趴当成,也没有人会管你。”
那名被撞了豆腐摊的老妇人也开始在不停的拉这名外乡年轻人,同时焦急的低声说些什么,但是这名年轻人却是变得更加的恼怒,发狠道:“我道是什么原因,原来是地方上有些势力的地头蛇,我便不信这云秦律法之下,竟容你们这么妄为!”
黑面大汉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开始露出狰狞神色:“看来你是真活腻了?”
“你若是不…”
外乡年轻人上前一步,但是还不等他说完什么,蓬的一脚,黑面大汉踢中他的小腹,一时踢得他一屁股坐倒在地,捂着自己的小腹,连气都喘不过来。
“哼!”
黑面大汉鄙夷的冷笑了一声,转头便走,一时竟是没有人拦。
彭晓风的脸色一沉,但还不等他做出什么动作,林夕却是已经走上了前去,对着黑面大汉道:“这位兄台好威风,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怎么,你也想管闲事么?”黑面大汉打量了林夕一眼,觉得林夕看上去没有什么来头,便直接冷笑了一声。
“既然如此,那我便直话直说了。”林夕看着黑面大汉,认真的道:“你还是认错赔钱,包括这名被你打的兄台,也至少要按照律法被殴赔偿,赔银三两,否则便只有拉你去提捕房了。”
黑面大汉看了林夕一眼,挽了挽袖子,道:“看来你也是骨头痒,要我帮你捶捶了。”
“彭大哥,这要你帮个忙了,不过别喊我林大人。”此时彭晓风已经从身后走了上来,林夕却是扯了他一把,低声说了一句之后,又交待道:“不要还手。”
彭晓风微微一怔,目光一闪之下,却似明白了林夕的用意,直直的往黑面大汉的身前走去。
“你真以为我陈铜好惹不成。”
黑面大汉看着彭晓风如此有挑衅性的举动,伸手晃个虚招,又是一脚狠狠的踹了出来。
“蓬”的一声,彭晓风的胸口出现了一个微湿的鞋印,一声闷哼,后退了几步。
“只不过是个银枪蜡样头。”黑面大汉顿时心中一松。
但就在此时,林夕却是笑了笑,拍了拍手,道:“好,这下是够关押半年的了。”
第十八章 办不得
“关押半年?”
黑面大汉心中微微一惊,只觉得林夕这话有异。
“看来林夕果然是哪个大人看重的学生,有勇有智。”相反此刻被踢了一脚的彭晓风看着林夕的目光之中却是又多了几分真正的尊敬,光是看林夕此刻的神色和方才的交待,他就清楚林夕并不是那种有靠山却是不学无术的纨绔。
“有提捕房的人过来了。”
“就算是提捕房的人过来,恐怕拿朱四的人也不敢怎么样。”
正在此时,林夕的耳中听到一些议论声,他转头过去,只见一名脸孔方正,沉着脸的中年捕快正在沿河边的廊坊中快步走来。
此前他在鹿林镇也从未见过捕快,木青给他的小册子上也没有有关提捕房服饰的说明,但是此刻这名中年捕快身上的蓝色袍子,胸口正中间一个大大的捕字,却是再清晰不过。林夕只见此人并没有带什么帽子,只是佩着一柄腰刀。
这腰刀看上去比起边军长刀要短不少,只比边军中习惯称的“切菜刀”略长一些,却是看上去又要轻薄不少。
这名被林夕上下端详着的捕快正是这东港镇提捕房资格最老的许荐灵。
许荐灵是息子江上游猛洞镇人,已经在东港镇做了十七年捕快,自从月前张提捕调任之后,他便自觉轮也要轮到他了。升了提捕,便正式有了官阶,在吏司有了登记,除了一切功劳都不会记录错漏之外,周遭衙门若是有了空缺,便很有可能提补上去。
这升任提捕,对于许荐灵而言便相当于是跳龙门,从一直走着的小径一步跨上官道。
但是让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上面却是没有直接任命他为提捕,却是直接调了一个过来,压在了他的上头,这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所以他的心情是说不出的恶劣。
听到今日有人在海碗巷闹事,让这日不能安安静静的过去,这就像是在他的伤口上洒了些盐,让他的心中更加的不快,所以走上来的时候脸色是特别的发青。
“是你?”
只是一眼扫见黑面大汉,看到地上的碎豆腐,他便顿时明白了什么事,极其不耐的对着黑面大汉摆了摆手,“刘铜,不要在这里闹事,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许哥,我哪里敢在这里闹事,纯粹是有些误会。”刘铜也是机灵人,一看许荐灵面色和语气十分不对,便知道对方心里有什么不痛快事,马上拱手行了一礼,转身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