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少之的年岁比李德要大得多,比他的军阶也只是小半级,但后者训起他来,毫不留情面,想是训条狗似的,周围的安将们都觉得李德太过分,太不近人情了。
蒋少之羞愤难当,满面涨红,看着李德,恨的直咬牙,死死握着拳头,但他还真不敢对李德怎么样,毕竟人家是全军统帅,又有左相做靠山,若是动他一根汗毛,他自己的脑袋也保不住了。
李德懒着再多看他一眼,倒是发现自己的盔甲上粘有少许的尘土,他眉头大皱,立刻招呼周围的侍卫过来,为把他盔甲擦拭干净。
两军大战在即,不注意敌方动向,反而专注自己的盔甲是否干净漂亮,李德也算是一代‘奇才’了。
等侍卫们把他盔甲上的尘土全部拭去,他低头仔细看了看,眉头渐渐舒缓开来,满意地点点头。
安国的盔甲的确精致漂亮,别说一军之统帅的,即便是普通士卒的盔甲都可以摆放到家中做装饰品,穿着这样一身行头,威风凛凛,英姿勃发,但适不适合上阵打仗就令当别论了。
李德还在审视自己的盔甲之时,猛然发现对面的风军阵营里缓缓行出一辆马车,周围并无随行的士卒,马车上除了赶车的马夫外也就两个人而已,还挂有白旗。
并不懂得战场上的规矩,李德拢目观望了一会,仰面哈哈大笑起来,对周围的将士说道:“敌军还未正式与我安国将士交战就被我军的军容吓的投降了,可笑啊可笑,哈哈——”
人们面面相觑,无不在心里暗叹口气,也不知道是谁可笑?!
一名安将吞口吐沫,壮着胆子又婉转地说道:“将……将军,敌军出来的是使节,或许是向我军投降的,也……也有可能是有事与我军相商……”
听闻这话,李德收敛笑容,转头不满地瞪了说话的那名安将一眼,冷冷说道:“你当本帅不知吗?战场之上,有何事要商?若非投降,他出来做甚?”
被他一连串的质问,安将也没词了,垂下头去,拱手说道:“将军教训的是。”
正说着话,前方一名报信的安兵快马飞奔过来,到了战车近前,飞身下马,跪地插手施礼,急声道:“报——将军,敌军统帅萧慕青在两军阵前要与将军一会!”
第802章
李德还真没想到萧慕青竟要和自己在两军阵前会面,他嗤笑一声,傲然说道:“不见!即使他要向本帅投降,也不用本帅亲自出面。”
蒋少之忍不住说道:“将军,交战之前,两军主帅在阵前相会也是有必要的,一可试探敌方虚实,其二,也可乘机威慑敌方,壮我军士气,若是将军不敢出阵,岂不会被对面的风人看笑话?”
李德闻言,火往上撞,眼睛瞪起,怒声道:“谁说本帅不敢出阵?陈鹏、马然,随本帅出阵,我倒要看看,萧慕青在本帅面前能玩出什么花招?!”
位于战车左右的两名魁梧安将插手施礼,大声回道:“是!将军!”
陈鹏、马然是安国有名的猛将,二人皆有一身出类拔萃的灵武,骁勇善战,在安国鲜少能碰到敌手。
有陈、马二将与自己同行,李德的胆子壮了不少,即便是对方居心叵测,也奈何不了自己。
在蒋少之的激将法下,李德坐着宽大气派的大战车,由安军阵营中飞速奔驰出来。
很快,战车在距离萧慕青的马车十米左右远时慢慢停了下来。
这时马车上的萧慕青走出,举目向前往望了望,李德三十左右的年岁,白面无须,浓眉大眼,鼻直口方,五官深刻,相貌堂堂,再佩上一身精致又合体的金盔金甲,潇洒飘逸,风采绝伦。
不管李德的能力任何,此人倒是有一副可以鹤立鸡群的好皮囊。
再看战车左右的两员大将,银盔银甲,虎背熊腰,相貌粗旷,威武非凡,跨下战马的得胜钩上皆挂有一杆长刀。
打量对方的同时,萧慕青也在暗暗点头,看上去安军也是有些实力的,并非一群酒囊饭袋的草包。
他拱手一笑,大声问道:“在下风国平原军主帅萧慕青,不知对面那位是李德将军?”
李德安坐的车上,连下都未下来,昂着头,用眼角余光扫视萧慕青。李德可不是文将,他自身的修为也算不错,只扫了萧慕青一眼便看出他未练过灵武,心生轻视,说道:“萧将军,你不在贵军本阵指挥,来到两军阵前找本帅做甚?”
萧慕青早就看出他是安军统帅李德,之所以发问只不过是客套罢了,对于李德的傲慢他也不太在意,含笑说道:“李将军,在下是来劝你撤兵回国的。”
仿佛听到多么好笑的笑话,李德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仰面哈哈大笑起来。
与萧慕青同来的风将不是旁人,正是虎威将军战虎,见李德完全未把己方放在眼里,态度狂妄无礼,他脸色顿是一沉,将本是拄在地上的巨锤抓起,扛到肩膀上,看架势,随时都有出手的可能。
听闻身后的动静,萧慕青回头看了战虎一眼,以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萧慕青虽然未把安军放在心上,但两军真打起来,己方必然也有伤亡,平原军在宁国连续战斗,损员严重,现在元气未复,若能不战而退敌之兵,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他说道:“李将军,贵国与我风国一向没有宿怨,我希望贵国不要受川、贞两国的挑拨,盲目开战,造成无谓的死伤。”
李德冷笑一声,说道:“呵呵,萧将军说的这么好听,不外乎是忌惮我安国的大军,不敢与我安军做正面交锋罢了,即是如此,只要萧将军能让贵军全体将士放下武器,缴械投降,本帅可以以人格担保,绝不伤害贵军的一兵一卒,并会向我家大王请命,保你一生荣华富贵。”
自己不敢与安军交战?这个李德是用哪只眼睛看出来的?萧慕青差点气笑了,此人看起来一表人才,实则是头脑简单的蠢材。与这样的人也无须再多说什么了,萧慕青深吸口气,问道:“如此来说,李将军是断不会撤兵,非要与我大风兵戎相向了?”
李德信心十足地说道:“没错!萧将军,你来看,我安国将士有二十余万,而贵军恐怕还不足八万,与本帅交战,贵军无疑是螳臂当车,自取灭亡,若阁下是聪明人,还是趁早投降吧,若是等到两军交锋,阁下想投降都没有机会了。”
多说无宜,既然对方战意已决,自己亦只能奉陪到底了。萧慕青耸耸肩,脸上笑容收敛,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的阴冷,说道:“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既然李将军一意孤行,非要在战场上分个高下,那可就别怪在下不留情面了。”
说着话,萧慕青转身走向自己的马车。
呦!萧慕青的态度变的好快啊,竟然比自己还狂!
未等李德说话,他左手边的马然突然断喝一声:“萧慕青,在我家将军面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说话之间,他提起马鞍桥上的长刀,灵铠化和兵之灵化同时完成,作势要冲过去与萧慕青拼命。
战虎见状,沉哼一声,扛着巨锤,跨步挡在萧慕青的前方。
眼看着双方的武将要打到一处,这时候,李德不满地低吟了一声,冷冷撇了马然一眼,说道:“马将军,你这是做什么?取敌贼首级,要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砍下来,现在杀他,天下人岂不笑本帅趁人之危吗?”
马然对自己这位顶头上司可是尊敬得很,他急忙拱手说道:“将军教训的极是,末将知道了。”说话的同时,他还不忘狠狠瞪萧慕青一眼。
萧慕青想劝李德退兵回国,李德想劝萧慕青缴械投降,双方都不肯让步,无法达成共识,接下来,只能在战场上拼个你死我活了。
李德回到安军本阵后,立刻传令,全军推进,向风军发动进攻。
随着他一声令下,二十万众的安军阵营顿时间象是炸了锅似的,此起彼伏的传令声不绝于耳,各兵团的战鼓以及中军战鼓敲的象爆豆一般,甲胄的摩擦声哗啦啦的响成一片。
二十万人的推进场面宏伟壮观,远远望去,简直就象是铺在大地上的一层银白色地毯在向前移动。
反观对面的风军也不落人后,整体阵营同是向前推进。在行进的过程中,萧慕青指令陈修协助右翼大军,杨冒协助左翼大军,战虎镇守中军本阵。
安军的阵形象是一根箭矢,而风军的阵形则象是一面张开的大网,只是由于人数相对较少,这张大网看上去要单薄许多。
因为大批的精锐将士都集中在两翼,中军的压力相对较大,他们必须得承受住安军主力的冲击,只有这样两翼才能展开,对敌形成合围之势。
战虎做为先锋立于中军的最前方,他早已罩起灵铠,手中的巨锤业已灵化,站在风军前,高人一头,乍人一背,仿佛天神下凡一般,只是看着他魁梧高壮的背影,后面平原军将士的底气就足了许多。
当双方接近到一里左右时,战虎猛的高举灵锤,大喝道:“准备放箭!”
他话音刚落,后面的风军阵营里就传出一片张弓拉弦之声。
正统的风军是不分弓兵和近战步兵的,平原军尤是如此,士卒们拿起刀枪就是步兵,举起弓箭就是弓兵,而且人人身上都携带有连弩,在近距离拼杀时,连弩是致敌于死地的法宝。
两万中军,一瞬间就变成两万弓兵,人们在向前跨步的同时,箭矢也齐齐对准半空。
平原军训练有速,战虎根本无须回头巡视,举起的灵锤向前用力的落下,遥指对面的安军,大喝道:“放箭!”
嗡——一面黑云从风军的阵营中升起,飞腾到半空中,在天上画出一道半圆形的弧线,然后尖啸着向安军阵营落去。
眼睁睁看着对方的箭阵飞射过来,安军将士都未做出任何的反应,并非是被惊呆吓傻,而是他们从未上过战场,一时间还未弄清楚飞来的是什么东西。
等箭阵当头落在安军的阵营中时,叮叮当当的脆响声顿起,‘扑、扑、扑’箭矢破甲声已分不清个数,只是一瞬间,安军阵营中就传出数以百计、千计的惨叫声。
安国的盔甲很漂亮,很精致,银铠镶着金边,亮如镜面,闪闪放光,上面还精雕细琢着美丽的图腾,它可以算是精美的装饰品,但却不是保命的防具。安国盔甲比宁国的盔甲要薄得多,原因很简单,盔甲若是太厚士卒们不是嫌其太沉重,就是嫌其太闷热,对于长年无战事的安国而言自然要为士卒们着想,将其盔甲削薄一次又一次,现在士卒们都满意了,可盔甲的实用度连风国的皮甲都不如。
风军的箭阵射来,安国盔甲根本抵御不足,基本上中箭就被击穿,成群成片的安军士卒扑倒在乱箭之下,就连骑着高头大马在军中穿梭的传令兵和将领们都未能幸免,两名位于阵营前方的安将躲闪不及,被连人带马射成了刺猬。
“起盾,快起盾!防敌军箭阵!”
终于有将领反应过来,扯着脖子大喊大叫。
可他话还未喊完,风军的第二轮箭阵又到了,而且这次还搀杂了威力更加强劲的破军弩。
破军弩的威慑力是难以估量的,一次三箭齐发,抵其锋芒者,无论是人是马还是钢铁盾牌,无不被击穿,常常是一串敌军被破军弩活生生的窜起,钉在地上。
第803章
安军从没见过破军弩这样的武器,当那些从没上过战场的安军士卒们眼睁睁看着身边的同伴被迎面射来的巨型弩箭射飞出去时,脑袋中先是一片空白,接着便是神智崩溃,人们嘶喊着调头就跑,一时间,安军的前军一片大乱,仅仅是自相践踏造成的死伤就已不计其数。
看敌军阵营已散,战虎立刻意识到战机来了,他抡动灵锤,大吼道:“兄弟们,杀啊——”
“杀——”
哗——两万平原军将士,收起手中的弓箭,抽出佩刀,大喊着全速向前奔去。平原军的冲刺速度,快的惊人,冷眼看去,真好象汹涌而来洪水一般。
当两军接触到一起时,盔甲的相撞声响成一片,安军阵营整整一排的士卒被撞翻在地,还不等他们爬起身,风军的大刀已当头劈砍下来。
扑、扑、扑!
只是一刹那,被砍掉脑袋的安兵就不下数百人,战场之上,也变成了血流成河的人间地狱。
这仅仅是开始,随着两军全面开战,双方的近身肉搏战全面展开。
平原军的实战经验太丰富了,这样的场面都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回,全军上下早就习以为常,但安军不然,平时过着安稳舒适的日子,即便是训练稍多一点都叫嚷着喊累,现在碰上如狼似虎的平原军,双方的战力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这只能说安军太倒霉了,初上战场,就遇到风军中最为骁勇善战的平原军。
战场之上,战虎一马当先的冲在最前面,一把巨大的灵锤挥舞开来,周围的安军士卒碰上就死,粘上就亡,他所过之地,被砸的血肉模糊的尸体铺了一层。
下面的平原军将士也不客气,对着面前的安兵猛砍猛杀,由于敌人数量太多,冲在前面的风军很快就把手中的钢刀砍断,但人们毫不惊慌,扔掉断刀,拣起安军的武器,继续砍杀着人山人海的敌人。
交战刚刚开始,安军的前军就乱了套,五万之众的安军精锐被以战虎为首的两万平原军杀的大败,整个场面只能用溃不成军来形容。被敌人的凶狠吓破了胆的安军将士四散奔逃,就连扛着军旗的士卒都吓的弃旗而逃。
战场中,军旗的作用就如同是指南针,军旗在哪,下面的将士们就会向哪个方向冲杀,现在安军连军旗都打没了,再加上战场上的混乱,心理的紧张和惊恐,人们象是没头苍蝇似的,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跑了。
坐镇中军的李德见己方前军溃败,被敌军杀的惨不忍睹,他在战车上也坐不住了,下意识地站起身形,手指前方,怒吼道:“前军这仗是怎么打的?谁指挥的前军?此人该拉出去活剐!”
战车周围的众将面面相觑,最后纷纷垂下头来,谁都没敢说话。
他们看得清楚,并非是己方的指挥有问题,而是风军的战力太强悍,作战太勇猛,无论是风将还是风兵,简直象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恶魔,凶狠的程度已超出想象,无论由谁来指挥前军,恐怕结果都不会比现在好。
这时候,蒋少之还算冷静,他对李德急声说道:“将军,速派中军顶上去,不然前军溃败下来,将连累我全军的士气丧失!”
对对对,必须得救援前军!李德侧头对身旁的马然说道:“马将军,本帅给你两万将士,你速去增援前军,无论如何也要把溃败之势挽回来!”
“是!将军!”马然有一身好本事,别人或许怕风军,但他不怕。
他答应的干脆,率领两万中军将士,快速地迎向败退下来的前军。
看着已是一盘散沙又丢盔卸甲的己方将士,马然大怒,咆哮道:“都给我顶回去,谁再敢退后一步,杀无赦!”
援军的及时到来还真把前军的溃势给稳住了,被风军杀的晕头转向的前军将士见己方援军已到,心里又生出斗志,在马然的连声催促之下,人们调转方向,回过头来重新往回冲杀。
不过他们的斗志并没有维持得太久,当他们又对上冲杀过来的风军时,还是不由自主的往回败退。
双方的战力相差太悬殊,悬殊到已不是靠斗志和拼命就能挽回的程度。
交战中,成片成片的安军被平原军砍翻,伤者都来不及爬起逃走,就被涌上来的风军踩成肉饼,受伤的惨叫声和濒死的哀号声充斥着整个战场,地面的黄土都被鲜血染成了红土,浓烈的血腥味在刺激的安军每一个人的神经。
马然环视战场,暗暗咋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