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碰到这种疯子,你就不要跟他玩了!直接弃牌吧!
我急切地看向师父,希望他能听从我心底的呼唤。
“跟。”
师父依旧是那不温不火的语调。
在全场的惊呼声中,看着师父慢慢将筹码推进赌池,我突然生出一种失足跌落万丈深渊的错觉……
“发什么呆?发牌啊,羽。”
听到校长的催促,我这才惊醒过来,连忙慌乱地发出第四张公共牌,方块六。
还没等我收回手来,一时间却听得哄声四起。
浅仓小姐起身叫道:“喂!发牌的,你到底行不行啊?这张牌应该盖掉的!”
“他应该是第一次发牌,这么紧张的比赛,出错也是难免。”
校长举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扭头对我道:“把这张牌盖掉,不要再犯这种低级错误了。”
我只觉得脸烧得跟火炭一般,连忙将那张牌盖掉,又抽出一张牌来,红桃八。
艾非拉斯冲我微微哂笑了一下,接着又加注三千。
我只觉得我的呼吸都快停掉了,师父依然选择了跟注……
抽掉烧牌,我发出第五张公共牌,红桃四。
此时,池底两万七的筹码,占了赌注总额的一半还多。牌面红桃、梅花和方块的三张七,红桃的八和四。既有四条七的可能,也有组成同花顺的可能。不过,看艾非拉斯下注的情况,九成九是拿到了那张七。那师父除非能拿到红桃五合六才能赢了……
看到这样的牌面,艾非拉斯竟罕有地犹豫了一下,右手食指无意识地轻轻敲打着桌沿的烤漆,凝神盯向师父面前的那两张底牌,深思起来。
我想他一定是在猜师父到底有没有拿到同花顺。
开玩笑,三千比一的概率,怎么可能说拿到就能拿到?不过,我倒是非常希望师父拿到同花顺,只要赢下这局,只剩一半筹码的艾非拉斯就再也嚣张不起来了!
但是……三千比一的概率……三千比一……
然而,就在这时,我脸上的面具突然无端地轻轻颤动起来,就在我猛然想起自己是由于没料到会有外人出现以至没有摘下面具时,脑中轰然一阵巨响,整个世界的喧嚣仿佛如同涨潮般汹涌而来,同时倒映出与无数声音互相对应的奇异画面。
艾非拉斯的指甲在桌沿黑色烤漆上有节奏的敲击声、浅仓小姐捏得咯咯直响的拳头、雪城月紧张地掩着嘴的急促呼吸声、栾茹湘淡定的翻书声、门外使者们端着餐盘轻快的脚步声……甚至,连窗外游客们的每一句细语都听得清晰可辨。
然而,就在下一瞬,这无数的声音却又如潮水般轰然四散,飞速远去,片刻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就在这一刻,整个世界都在我眼前静止了,就连我自己也同样无法动弹。不过,我的视线却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限制,能在视野所及的范围内随意移动。
我看到对面校长正用一只手捋着自己胡须的末端,如同蜡像一般一动不动地斜目看着艾非拉斯的食指,而艾非拉斯的食指则静静地悬停在桌沿上几公厘处。
紧接着,我便看到了艾非拉斯面前的两张底牌,脑中竟凭空浮现出了两张底牌的牌面……
那是一张黑桃七,还有一张方块五!
他手中果然有第四张七!
然而意外的是,此时的我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紧张,只是下意识地将目光又移到了师父的底牌上。只要师父能拿到红桃五和六,还是能赢的。
然而,结果令我大失所望,居然是黑桃六和黑桃五?
看来这局我们输了……
在脑中无声地叹了口气,我不由为师父干倒些微的惋惜……转瞬间,我又有些惊讶,讶异着自己为什么能开始如此平静地面对这场牌局了……
这时,我突然在这片静止的世界中感到一丝奇异的不协调感,又下意识地将目光扭向了艾非拉斯那根正悬停在桌沿上方的食指。
此时,脑中出现的,居然是一幅相当诡异的画面:一个硬币般大小,闪烁着淡蓝光辉的漩涡,正在艾非拉斯食指正下方的桌沿上不住急速旋转着,同时放射出无数条蓝光闪闪的细线,交织成一条四指宽的半透明丝带,笔直地滑过那张方块五的底牌下方,一直流到我面前盖掉的第三张烧牌下,这两张被丝带滑过的牌则正隐隐浮现出淡淡的紫色电光……
而我盖掉的那第三张烧牌,是一张红桃五……
难道他是在确定师父到底有没有拿到同花顺?莫非他也能看到牌?这真是太奇怪了……
随着脑中轰然一阵巨响,无数声音再次汹涌入我的脑海中,眼前静止的世界再次流动起来……
“加注。”
艾菲拉斯终于停止了食指的敲击,将两千点的筹码扔进赌池。
我回想起刚才那一瞬间所看到的双方底牌,当然明白不管师父此刻是否弃牌,这局我们都输定了!
我仿佛已经看到了“冰莲派大获全胜!神恋派颜面尽失!”
的天堂岛新闻头条,而诗剑岛和三万银鲁克也即将要跟我们说拜拜了……
不过很奇怪的是,既然艾菲拉斯拿到了如此大的牌,又已经确定师父不是同花,为什么不一鼓作气直接全下呢?
难道他是在作秀?想引诱师父继续跟注?
“跟。”
听到师父的声音,我只觉眼前一黑,几欲昏厥……这老混蛋失心疯了么?人家明显是想引诱你上当啊!你居然还就傻呆呆地真往人家陷阱里面跳啊!
看着师父再次慢吞吞地将两张一千点的筹码推进赌池,我突然又一次产生了一种想掀翻桌子,挥剑砍人的冲动。
而当艾菲拉斯开牌的时候,我都已经不敢去看了……
“艾菲拉斯,四条七,红桃八。”
众人压抑的惊呼声,从四面响起。
“程云雪,弃牌……艾菲拉斯赢得三万一千点。”
校长的声音仿佛利剑一般击碎了我心中最后一丝妄想,果然如同我刚才看到的底牌一样,艾菲拉斯毫无悬念地获胜。
眼看着校长将筹码扫到艾菲拉斯面前,我只觉得整个世界仿佛已都被那些筹码吸尽了所有光彩,变得灰暗无比……咦?等一下,他的牌面怎么会是黑桃七和……红桃五?
我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几乎是下意识的立刻掀开了手底的第三张烧牌――那是一张方块五……
紧接着,我又掀开了师父扔过来的底牌,黑桃五和六,没错,我刚才的确没有看错……可艾菲拉斯的方块五,怎么会变成红桃五了呢?
只是一眨眼间,我就猛的反应了过来,指着艾菲拉斯便声嘶力竭地大吼一声,“你出千!”
几乎所有人都被我吓了一跳,校长更是瞪着我喝到:“你小子胡说什么呢!”
不知道我是否看花了眼,就在刚才校长说话时,艾菲拉斯脸上似乎瞬间闪过了一丝欣赏的笑意,紧接着他却好整以暇地看着我道:“你有证据么?”
“你的底牌明明是黑桃七和方块五!”
我拿起那第三张烧牌,“而这张烧牌才应该是那张红桃五!”
艾菲拉斯故作困惑地抬起了眉毛道:“呃……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如果我真这么做了的话,请问意义何在?”
还没等他这句话说完,人群中就已经哄笑声四起,我也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早知道我应该说他是把红桃五换成了黑桃七才对啊!而两张五互换,对牌面的大小根本就毫无影响!天哪,我难道是被栾茹湘的天然呆给传染了么?居然会蠢到这个地步!
“而且,”
他又慢悠悠地说道:“证据何在?你到底要怎么证明我的底牌?难道你发牌的时候偷看了么?我可不信。”
我无言以对,除了只能在心里大骂自己愚蠢以外,实在是找不出任何有利的证据来为自己辩驳了……
“年轻人,可不要输不起啊!”
他淡淡地说完后,便开始慢条斯理地将眼前的筹码分类堆叠好,连眼尾都不再扫我一眼。
此时的我,在众人眼中已经彻底成了个因为输不起而撒泼打滚的无赖。
如果现在面前有条地缝,就算里面是个粪池,我恐怕都会毫不犹豫挤进去……
骚乱过后,刚刚还兴奋得直呼上帝保佑的浅仓小姐,转眼又义愤填膺地以牌师太业余、太胡闹为由,再次提议更换牌师。
自觉已经颜面无存的我,没等校长宣布裁议结果,就转身离开了牌桌。
可还没走出两步远,就听到身后的艾菲拉斯淡淡道:“不用换,专业与否,没有那个必要。反正他再怎么胡闹,该赢的,我还是会赢。”
校长又询问师父道:“云雪兄?”
“他没意见的话,我也没意见。”
师父依旧用那副毫无起伏的语调慢慢说道。
于是,我这个有史以来最失败的发牌师便再一次回到了牌桌上。身为众矢之的的我,在这一刻不禁产生了一种众目睽睽下却身无片缕的巨大耻辱感……
唉,算了,反正这里大多数人都不认识我,认识我的也大多把我当白痴看,而且我以前在武斗场里不是天天都被人看裸体么……
在心里拼命安慰了一下自己,眼睛余光似乎看到艾菲拉斯冲我微微笑了笑,我当即便毫无客气地回了他一个大白眼。
哼,下次你再出千的话,我绝对会当场抓住你!
我在心里对着自己郑重起誓。
第一轮四局结束,大盲注翻倍成一千点。
第二轮第一局,当双方分别下完盲注看完底牌后,艾菲拉斯选择跟注过牌。
“全下。”
师父面无表情地直接推出全部筹码。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艾菲拉斯犹豫片刻后,弃了底牌。
师父扳回一千点。
第二轮第二局。
“全下。”
看完底牌后的师父很干脆地再次将全部筹码推进赌池。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艾菲拉斯再次弃牌。
第二轮第三局。
照旧……
连续七局,之前一直作风保守的师父突然火力全开,把把全下,艾菲拉斯则也相当有默契地直接弃牌。
由于从中间第五局起,大盲注再次翻倍,导致其间又跟了两次注的艾菲拉斯连大小盲注一共输掉了九千点,两人之间筹码的点数差距已经从三万一千点缩小到了一万三千点。
第七局结束时,我看见嘉宾席上面色苍白的浅仓小姐抖着手将一杯红酒一仰而尽,紧接着又被呛得拍着胸口使劲咳嗽了起来。
第三轮最后一局,艾菲拉斯大盲注,师父看完底牌后,终于没有再次全下,而是选择了跟注过牌。
稍微有些讶异的艾菲拉斯也没有加注,只是冲我点头示意过牌。
抽掉一张烧牌后,我发出了这八局以来第一次面世的三张公共牌。
一张红桃四,一张红桃八,一张梅花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