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聚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看到这般情景,他心中也不免恻隐。只是这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他吩咐地头蛇米欢尽快组织人手抢救伤员,努力查问李帅的生死下落,同时安排东平兵马入城休整,准备伙食,安排轮值兵马上城驻守等事务。米欢连连应声:“大帅您只管放心,这些本来就该是卑职做的事情。您远来辛苦,请先去休息吧,有什么消息,卑职立即向您禀报。”
米欢本来给孟聚安排的住处是赤城东陵卫总部,但孟聚摆摆手:“米镇督,我听说赤城都督府建筑奇伟,别有特色,一直想见识一下。”
米欢愣了下,他脸有难色:“镇督您真是有眼光。只是都督府刚刚遭遇兵劫,家具和用具都被兵洗劫一空,您要住的话,只怕太过怠慢了。而且,先前的元都督又在里面身死,这个兆头也不是很好……”
“无妨的。吾辈军汉,死人堆里都睡过,还在乎啥?米镇督放心就是,我不怎么忌讳这些东西。”
看到孟聚态度坚决,米欢也只有同意了:“既然如此,我安排一些佣仆和器具过去,大帅您将就着先用着吧。”——其实,孟聚的用意,米欢何曾不明白?虽然这个赤城都督府被兵打劫得连张完整的椅子都没剩下,但只要孟聚住进去,这就是个政治表态了。
雀占鸠巢,这种事说起来实在有些不怎么光彩,那就干脆不必明说了吧。来援的东平军头住进了空置的赤城都督府,赤城上下,只要脑子没坏的,应该都会明白孟大帅的意思了吧?
第二卷 北疆风云 第二百三十五节 入主
赤城都督府位于赤城镇的中心街区,本是赤城军政事务的中心。但自从元正斌于兵变中被叛弑杀于此地,吏员和部属们大多被杀和逃散,都督府就此荒废了下来。
当孟聚领着一群部下抵达时候,迎接他们的是残破的大门,崩塌的围墙和空荡荡的府邸——厄,错了,还有一群衣衫褴褛的难民。这些都是外地过来赤城躲避魔灾的,他们无处可去,竟把残破的赤城都督府当成了落脚点。
看到都督府被一群脏兮兮的难民占据了,带路的米欢甚是尴尬——虽然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尴尬,但孟镇督想要住的府邸居然被人亵渎了,无疑是身为部下的自己办事不力。他急忙下令手下驱赶那些难民,一边偷看孟聚,生怕他发火。
赶走了那群难民,米欢擦着满头的油汗,跑到孟聚跟前来道歉:“大帅,卑职疏于看管,致使都督府受这群贱民践踏,卑职实在是……”
孟聚摆摆手:“米镇督莫要客气,都督府不归你管,这不是你的错,我知道。”
“是是,大帅明察秋毫,宽厚待人,卑职心悦诚服。”
“呵呵,来,米镇督,我们进去吧。”
作为一镇都督府,楼台亭榭,小桥流水,赤城都督府本来是甚为可观的,只是,在那场兵灾中,乱兵冲入,大火燃烧,半个都督府都化为了焦土,后来又被流民占据,只剩下几座房子还能勉强遮风避雨,只是家具和物品被掠夺一空,只剩空荡荡的四壁和遍地的垃圾。
看到这样的情景,米欢的脸又绿了,他再次向孟聚请求道:“大帅,这样的地方,如何是您该住的?不如且暂住卑职的镇督府,待卑职把这里收拾干净了,你再过来下榻如何?”
看到都督府内残破的样子,孟聚也有点后悔了,但既然到了这里,他也不好回头了——对着一群新收录的部下,一个表现得出尔反尔的上司并不是个好形象了。
“米镇督不必担心,我也是军汉出身,什么地方没住过。而且现在正是战事,诸项事务都吃紧,米镇督就不必为操心了,还是赶紧去布置防务大事吧。”
那几个打剩下的魔族算什么,现在眼看赤城的天下就要改姓孟了,现在拍好孟老大您的马屁就是最重要的大事——米欢当然不会这么说。他很严肃的躬身道:“大帅一心为公,实乃吾辈楷模,大帅且请先安心休息,末将去巡查一下城头的防务,有什么事情,末将第一时间向大帅您禀报。”
孟聚很满意米欢的乖觉,不知不觉的。这家伙就把自己摆在了孟聚的部属位置上,这个改变过程毫不突兀,这本事也不是常人能及的。他点点头:“嗯,你去吧。”
米欢走了,但孟聚却依然不能休息,他才刚进都督府,还没能在废墟里找到一张床安置自己呢,侍卫又跑过来禀报了:“镇督,赤城知府许汝年、同知高万敬前来拜访大大人,不知大人是否愿接见?”
自己刚进城,屁股还没坐热呢,地方上的文官就知道了?
但想到自己将来治理赤城,确实也离不开文官们的帮助,孟聚点头说:“请他们进来吧。”
跟赤城地方官的会面比孟聚事先预料的要轻松很多,孟聚先前还琢磨着该如何委婉地向对方透露自己入主赤城的打算呢,不料刚见面,他连对方脸都还没看清楚呢,那两位文官就跪了下来,嚎啕大哭道:“孟大帅,孟大帅!赤城阖城父老盼您,犹如久旱盼甘霖啊!大帅您神兵天降,驱逐北魔,您是我们赤城阖城数十万军民的再生父母啊!求大帅为我们主持公道啊!”
“二位大人不必如此,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看着两位官员的做派,孟聚也猜到不少了。他也就端起了架子:“许大人,高大人,不必如此客气。北疆六镇同气连枝,互助互援乃应尽之责。既然赤城有难,我东平身为邻居,出兵增援那是里所应当之事,当不起二位如此重礼啊——二位大人还是快快请起吧。”
但两位官员依然跪着不肯起来:“孟大帅高义,吾等军民感激涕零。大帅,孟大帅,吾二人代表赤城上下数十万军民,求您进驻赤城,为赤城主持大局,庇护阖城上下。倘若您不答应,我们就跪着不起来了!”
孟聚表情很严肃。他沉吟半天,长叹一声,“孟某何德何能,却蒙得赤城父老如此看重,实在是惭愧。也罢,现在北魔未退,形势危急,既然赤城父老不嫌孟某粗陋,这副担子,我就暂且挑起来吧!”
两位赤城父母官喜形于色,同时跪倒磕头:“孟大帅伸出援手,则是赤城军民之大幸也!”
在这一刻,赤城的文官表现出的欢喜确实是发自由衷的。外边人看来,他们俩人是赤城的父母官,他们却是有苦自知。自从元正斌死后,他手下的军头们失去了约束,三天两头地来找麻烦,光是府库就被这帮丘八打劫了七八次,空得连老鼠都饿死了。打劫了还不算,几个旅三天两头跑来勒索,就差没把府衙里的大小官员吊起来打了,徐汝年和高万敬都是苦不堪言。可恶的是,有事却是哪个都不肯出头。倘若不是内地也在打仗乱成一团,两位官员早就弃官而逃了。现在好了,赤城总算来了个肯管事的头——虽然孟聚为人如何,大家还不清楚,但两位官员都觉得,孟聚就是再差,也不可能比先前的情况更差了吧?
虽然很疲惫,但孟聚还是强打起精神跟两位文官聊了一阵。知道眼前的人就是自己将来的顶头上司,两位文官的态度都很恭顺,对孟聚的提问也是回答得十分详尽。尤其涉及到对赤城一众武官们,许知府和高同知都是毫不遮掩他们的憎恶之情:“那是一帮畜生!无论是某还元都督的蒋飞虎还是方畏天,还是打着为元都督复仇旗号的廖真和冯寒山,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败类!没了元都督的约束,这帮畜生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纵兵大掠、杀人满门、绑票勒索、奸淫妇女,这帮人可是干过不少了!平时祸害地方也罢了,但当北魔来袭时,他们却是脚下抹油,一走了之,临走还不忘抢一把——畜生!”
孟聚听得暗暗咋舌,他问:“赤城的将军中,就没有好点的人吗?”
“这帮人中,唯有李帅还像个人样。他约束部下还算得力,平时也不怎么滋扰地方。”
“就是,北魔过来时候,也唯有李帅的兵马肯留下守城。”
跟两名文官聊了一阵,孟聚微露疲惫之意,他说:“来日方长,孟某初来乍到,今后少不得有倚重二位大人的时候,还望二位莫要嫌弃孟某鄙陋,多多建言。”
两位文官都很识趣,起身告辞:“不敢。承蒙大帅不弃,吾等愿效犬马之力。”
赤城的官员们刚离去,孟聚连饭都来不及吃上一口,下面又有人禀报,说是米欢镇督又来求见了。
这家伙不是刚走吗?
孟聚有点腻烦:“去问问他有什么说的?没有紧要事的话,就说我睡下了。”
但侍卫回来报告的说法还是让孟聚坐不住了:“报告镇督,米欢带来了一个武将,说是赤城的李豹子。他们想求见您。”
李豹子还活着?孟聚霍然惊醒:“快请李帅进来——哦,不,我亲自出迎!”
李豹子,在孟聚先前想象中,有着这样绰号的武将,肯定是位强壮又精悍的汉子,让人能在十米外就能感受到外露的杀气——但李豹子的相貌却是让他微微意外了。眼前这个穿着褐色布衣的中年军人,短发浓眉,人站在那里,腰杆笔直,有一种岳恃渊亭的沉稳感。他有着一张忧郁而布满沧桑的短脸,眉头总是皱着,像是有很多的心事。
看到他的第一眼,孟聚就看出了,眼前这个男子,是个有着不凡故事的人。他的出身肯,定不简单。同样是赤城的武将,站在李豹子身边,米欢的气质就像个庸碌的商人。
感觉到孟聚的注视,李豹子恭敬地低下了头,拱手行礼:“赤城边军第三旅旅帅,李富仓参见孟大帅。大帅千里驰援赤城,救了某家的性命,此大恩大德,某家真不知如何报答大帅好!无以为报,请大帅受某一拜!”说着,他跪倒,重重一个磕头在地,抬起头时,额头上已经青红一片。
孟聚趋前扶起:“李帅这么多礼!同为北疆军人,互援互助这不是里所应当之事吗?先前我们还担心李帅你出了什么意外,好在你吉人天相,平安脱险——来来,李帅,米镇督,我们进去说话吧。”
在刚刚简单打扫过的客厅里,孟聚和赤城的两位地方将领促膝长谈。孟聚先是问起李豹子是怎么脱险的——看到豹旅阵地被突破的惨状,他当时都以为李豹子是死定了。
李豹子的表情有点局促,他解释道,魔族斗铠突然从浓雾中杀出,冲进来,当下就把他的兵马给冲垮了。在几个亲兵拼死护卫下,他从乱兵重反冲出去,在城外的荒野中游荡,知道被赤城东陵卫的斥候找到他们。
“魔族实在太多,数不胜数。我是拼死才杀出去的。”李豹子低着头,声音有点低沉,仿佛在解释着什么。他不看谁,孟聚和米欢也都很体恤地移开了目光没有看他——这是个刚刚失去自己部下和兵马的败军之将,都是带兵的人,他们都理解李豹子此刻的心情。
“北魔狡诈卑鄙,诡计多端。将军遭遇小挫,却也不必太过在意,敌我悬殊,非战之过。”
听到孟聚的安慰,李豹子苦笑,他摇摇头,没说什么。
孟聚转向米欢:“米镇督,豹旅的兄弟们受损很大,接下来的防务,就要交给你了。”
米欢连忙说:“大帅,赤城东陵卫守土有责,自然义不容辞。但赤城太大,单靠赤城东陵卫的兵马,实在守不过来啊。”
“守城肯定是守不住的——也不必守。”看着两人惊诧的目光,孟聚说:“今晚休息一夜,明天一早,我军就对城外的北胡军发动进攻,老米,你的任务就是今晚守一夜——这都办不到吗?”
“啊——啊,”米欢啊了一阵,终于反应过来:“大帅,只是今晚,当然没问题。今天您大展神威,北胡兵马伤亡惨重,末将不怎么相信他们敢晚上来偷营。但明天出击之事,还请大帅三思。虽然我军今日得胜,但北胡主力尚存,贸然决胜的话……这个这个,虽然大帅您武勇过人,但这样是否冒险了点?”
孟聚笑笑:“你放心,我有分寸。”——虽然米欢畏之如虎,但老实说,区区万把胡人兵和一千多斗铠,孟聚还真是没怎么放眼里。当年靖安大战时候,他带着一个营就敢闯阵救人,那是的魔族兵力要强盛得多,他照样杀个来回,更不要说现在自己麾下强兵远胜当日,而眼前围攻赤城的北胡兵更不能跟当初比,孟聚压根没把那群半民半兵的蛮族放眼里。更关键的是,现在时间就是生命,孟聚在跟拓拔雄抢时间,哪有时间陪魔族在这边耗。
看着孟聚自信满满,米欢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没再说什么。这也是军中惯例了,当主帅下决心的时候,部下是不宜劝说过多的。尤其米欢这种新附的部下,他不熟悉孟聚的脾气和性情,更是不敢冒险,万一碰上个暴躁的主帅,被安上个动摇军心的罪名拖出去斩了都有可能。
“孟大帅,”——说话的人是李豹子,他站起身冲孟聚拱手:“大帅要反击入寇的北胡,为我赤城军复仇——虽然豹旅已经被打垮了,但李某还活着。明日的战斗,请大帅允许李某参加。”
李豹子神色庄重,悲愤中带着凛然,孟聚立即起身还礼:“有李帅相助,本座是如虎添翼,明日定然是大捷可期了!”——不知为何,对米欢,孟聚可以很随便,气恼了骂一通都行。但对这个李豹子,孟聚却是丝毫不敢怠慢。
有些人,生来就有一种慑服众军的气度,哪怕再落魄也让人不敢轻视,这种人是天生的名将种子。
……
当天吃过晚饭,孟聚并没留在都督府内休息。他唤来了江海:“江督察,可有空暇陪我出去转转,领略下赤城的风土人情?”
江海十分凑趣:“镇督有此雅兴,末将自当奉陪。”
两人换了一身便装,从都督府的后门出来。大战过后,赤城民生凋敝,街巷两边的店铺大多都关门打烊了,街巷上也是行人稀少,倒是巡查的士兵和衙役不少,一队队举着火把在大街上转悠个不停。只是看着孟聚和江海二人气宇轩昂,看气势就知道不是一般人,那些巡街的兵也不敢上来查问。
看到那漆黑暗淡的街道,孟聚叹了口气:“这趟北胡入侵,可把赤城折腾得够呛啊!虽然没破城,但受了这趟兵灾,赤城不知要过多久才能恢复元气啊。”不知不觉地,他把赤城当作自己的地盘了。
“镇督放心。虽然现在打仗有些萧条,但很快会好的。北至上次来过,看到赤城的商业和民生还是很繁荣,每年的赋税也不低。赤城镇是个好地方,出精兵,物产也丰富,否则以元正斌也不能与拓拔雄分庭抗礼那么久了。只要镇督入主,想来很快就会恢复的。”
两人一路漫不经心地聊着天,来到了东平援军入主的军营附近。看到眼前一片人潮涌动,声音鼎沸,大群的民众将军营围了个水泄不通、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惊讶。孟聚更是心下一沉:“难道是我们的兵跟赤城当地人发生纠纷激起了民愤?这样的话就糟糕了。”
江海也是面露忧色,看到一位挎着篮子的老头正在向军营那边走去,他上前施了一礼:“这位老先生,请问了,前面这么多人聚集,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那老先生态度很客气,他打量了江海一眼,笑呵呵道:“后生,听口音,你也是东平那边来的人吧?”
“老先生真有眼光,在下确实是东平人。”
“哦——东平人好,东平人好啊!你们东平的孟大帅领着兵马过来,打垮了城外的胡魔,救了我们的赤城百姓。我们都听说了,为了救援赤城,孟大帅领着一路急行军,四天走了七天的路,到这边还得跟胡魔兵厮杀,弟兄们真的累的不行了!我们赤城百姓知恩图报,识得好歹,东平将士们为我们流血流汗,我们也没别的法子报答,只有做点好吃的让东平的弟兄们尝尝。这不,老汉我煮了一篮子面食送过来了,盼着让弟兄们吃了有力气跟胡魔厮杀!”
孟聚和江海对视一眼,都是如释重负。
“老先生自愿劳军,当真辛苦了。只是大家为什么都聚在这边不肯离去呢?”
说到这里,老头就有些悻悻了:“东平军是好,但他们的军官,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他们不许士兵出营与我们见面,也不肯收我们的礼物,这让我们如何过意得去?这不,大家都在这边求情呢,好歹让那些辛苦的小伙子们吃上一点啊!我们做的东西又没下毒,何至如此地方呢?”
孟聚恍然。事情原来还是因为自己。为了准备明天的决战,也是担心官兵滋扰地方,自己曾下令,东平军今晚不得出营,养精蓄锐好好休息,以备明天的决战。
他笑着拱拱手:“老先生,既然军中有命令,那定然是有缘故的,您老还是回家歇着吧。报恩之事,来日方长,不急一时——告辞了。”
在军营门口的空地上,大批居民有老有幼,他们提着酒菜、面食、鸡蛋等各种食物。虽然他们都被门口执勤的哨兵拦住了,但他们围在营地却是迟迟不肯离去,有很多人还跪倒朝着军营方向磕头。当孟聚和江海在人群中穿行的时候,他们不时听到人群的议论声:“这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啊!”
“是啊,倘若不是东平兵突然神兵天降,昨天胡魔不就屠城了!”
“东平兵只杀胡魔,不祸害百姓,比咱们赤城的那帮丘八好得多了,这可是真正秋毫无犯的王师啊!”
“东平孟大帅万寿,愿老天也保佑大帅长命百岁,福寿延绵……”
“乡亲们啊,咱们可得想个法子把孟大帅留下来啊!不然孟大帅走了,那帮丘八又回来祸害大家了!”
在人群中穿了一圈出来,江海显得很兴奋:“镇督,赤城军民如此热情,对大帅如此拥戴,看来,我军进驻之事,那是水到渠成,不会有什么阻力了!”
听到百姓的议论声,看到自己如此受拥戴,孟聚心中也颇为欢喜,但比起江海,他的反应只是淡淡一笑。作为一个日益成熟的政治家,他早已知道了这个真理:作为个体的人类或许能做到知恩图报,但作为群体,民众却是最善忘的。救命大恩也好,杀父之仇也好,在深刻的感激和仇恨,最终都会慢慢淡化。能作为永恒不变的统治支柱的,唯有暴力和利益。
……
当孟聚和江海回到都督府时,天色已经入黑了。他们刚进门,一个侍卫就迎了上来:“镇督,赤城米镇督、李旅帅刚刚到来,他们说有紧急军情禀报。”
“他们现在在哪里?”
“在前厅。”
孟聚和江海急匆匆赶往前厅,在屋子里坐着的几个军官同时起身行礼。孟聚扫眼一看,除了米欢、李豹子等自己认识的,还有几位军官是陌生面孔,他冲他们点头回礼。
米欢向着孟聚恭敬地行了一礼:“大帅,打扰您休息了。”
“现在不是客套的时候,有什么就直说吧!”
“是,大帅,斥候刚刚紧急报告,说发现城外的胡人兵马已经撤离了。”
孟聚一震:“他们跑了?”
“跑了,他们的大营已经空了。他们撤得很急,很多辎重和战利品都留在营里没拿走。”
孟聚撇撇嘴,心中却是对城外魔族的头领多了两分敬意。这家伙倒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任务,见到魏军云集立即开溜,一点不拖泥带水,倒真有几分决断的味道。
“吞狼部的头人还真是个人物啊——他们什么时候走的?怎么先前没报告?
米欢苦着脸:“大帅,这是卑职疏忽了。下午,卑职一直忙着救护伤兵,维修城池的事,斥候也不敢太靠近那边,他们报告说胡人兵马那边动静很大,兵马调动频繁,卑职想着反正那些魔族崽子也是被大帅打残的败兵,能折腾出什么名堂来?所以,卑职也没有下令复查核实,没想到他们会走的这么快——呃,这个确实是卑职失职了,请大帅责罚。”
听米欢啰啰嗦嗦说了一通,孟聚沉着脸点头,没吱声。旅帅李豹子急切地问:“大帅,北胡跑了,那我们要立即追击吗?”
没待孟聚发话,江海已经抢过了话头:“不能追!现在敌情不明,贸然出击,万一被敌人伏击,我们就……咳咳!总之,敌情不明,我们镇之以定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