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聚起身告辞,依然是那位马贵公公将他送了出去。
在出去的道上,孟聚满腹疑团不得而解。
难道,是自己的情报有误?先前的不利传闻,只是慕容家放出的假消息?随即,孟聚否定了这个猜想:慕容破就是再狡猾,他也不会骗自己留守的儿子,而慕容毅也同样没有理由骗自己了。洛京的那晚,他在自己面前表现出的焦虑和惶恐无助感,那决计不可能假装出来的——要说谎骗人,慕容毅还没那个天赋哪!
孟聚想来想去,觉得真正的原因恐怕是,慕容破压根就没把自己放眼里。自己只带了三百人过来,放在这场两军投入数万兵力的大战里,这点兵力投进去连个涟漪都泛不起来,连打个前哨战都不够。
慕容破虽然召见自己,这并不意味着他把自己看成很重要的战力。今天的会面里,他一句正经事都没谈,全是闲聊和客套——很明显,他召见自己,只是作为一个父亲在对儿子的救命恩人尽到感谢的礼节而已。至于孟聚和他统带的北疆陵卫援军,慕容破并不是很看重,他们人数实在是太少了——就算孟聚有着悍勇的名声,哪怕孟聚能以一当百,但在这场大规模的战争里,匹夫的武勇扭转不了大局。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的实力太差了啊。虽然孟聚在北疆也算打下了一番事业了,但放在中原的老牌军阀眼里,只有万把兵马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军阀?慕容破手下一个兵马使只怕都比孟聚要兵多将广了。在这位慕容家家主眼里,有资格跟他讨论战局的,恐怕也只有叶家家主或者江淮大都督朴立英等寥寥数人而已吧?
想清楚了原委,孟聚顿觉轻松:慕容毅老兄啊,可不是兄弟不肯卖力帮你,只是你老爸看不上我,这可怪不得兄弟我啊!
从北疆到洛京再辗转相州,孟聚都数不清自己到底走了多少路,只记得光是皮靴都磨破了两双,热饭都没能好好吃上几顿。现在,他终于可以好好歇息了。
回到军营里,孟聚大手一挥:“来人啊,大家都过来!”
部下们都围拢过来:“镇督大人,慕容家那边给了啥任务?”
“任务就是——弟兄们,把猪和羊都宰了,今晚开荤!”
当晚,孟聚在自己营地杀猪宰羊,开了上百坛的美酒,让同样疲惫的部下们吃喝了个痛快。到了晚上,喝得醉醺醺的士兵围着篝火又跳又唱,又吵又闹。
喧嚣传到了周边的营地里,军中维持军纪的巡营校尉领着巡营兵气势汹汹地过来,看样子是想抓几个酗酒闹事的“乱兵”的,结果到了营门口一看,傻眼了,满营醉醺醺的几百号人,军官和士兵搭肩攀膊的坐成一堆,这么多人,怎么抓?
好在慕容毅派来协助孟聚的辎重管领胡庸今晚没喝多少酒,他还是清醒的。看到巡营官在军营门口梭巡着,脸色不善,他暗叫不好,赶紧出门去解释。
“管领,大战在即,军中禁酒,这条你不知道吗?”巡营校尉其实汹汹地喝问道。
胡庸笑嘻嘻的,他说:“大人,我知道不管用哇,我可管不了他们。”
“这不是你的兵?”
“大人,这是北疆孟都督的兵马。”看到巡营校尉满头雾水的样子,胡管领解释道:“孟镇督是太子殿下从北疆请来的贵宾和援军,殿下很器重的朋友。他们可不是咱们金吾卫的人。”
巡营官傻眼了,他负责纠察金吾卫官兵的军纪,但若是不属于金吾卫的兵马,他就不知道是不是该管了——当然,若是一些零散的郡县兵,乡兵,收拾也就收拾了。但眼前这路兵马看起来人数不少,硬来肯定是不行了,要找他们长官的话——自己一个芝麻小官,哪里惹得起太子殿下的朋友?
校尉想了下,一言不发,很干脆地转身就走。
巡营官走了,胡庸苦却知道,这事并没完。他回去,跟孟聚把事情说了下:“镇督,卑职看,他们回去请示长官之后,多半还要回来的。”
今晚孟聚也喝了不少酒,但还是清醒的。听了胡庸的汇报,他说:“既然有碍军纪,这就通知大伙散了吧,都回去歇息睡了吧。”——他倒不是有意要跟金吾卫的军纪过不去,只是带兵以来,自己一直都是最高军官,从没被约束过,已经习惯了我行我素,率性而为。
胡庸这么一说,孟聚才意识到,自己已不再是那无拘无束的独立军阀了,而只是慕容家军中一员普通将领而已。
胡管领所料不虚,过了约莫一刻钟,执勤的哨兵来禀报,外面有人要见孟镇督,而且看上去来头还不小。
孟聚领着胡庸和众部下出门迎接,哨岗前的空地上,稀稀落落站了一群举着火把的金吾卫武官,领头的是却是个穿着红色官袍的中年官员。那官员保养得很好,脸白如玉,面目端庄,正气凛然。两名金吾卫的武官站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举着火把为他照路。
黑暗中,孟聚也看不起对方官袍上的图案,不知道他是几品,但看对方前呼后拥的架势,肯定是位大人物。
孟聚上前拱拱手:“在下就是孟聚,请问阁下是哪位,找孟某有何贵干?”
看到孟聚满身酒气地凑近,官员眉头微蹙,那厌嫌的眼神像是看到了一泡狗屎。他退后一步,很从容地点头:“北疆东陵卫的孟将军,久仰了。某是轩文科。”
说罢,轩文科站直了身子,矜持地捋着长须。
孟聚愣了下,轩文科?这个名字好耳熟啊——孟聚脱口而出:“你就是那个被……”好在他还没喝糊涂,赶紧把“易小刀”三个字吞进了肚子里,再次拱拱手:“原来是总管大驾光临,末将不曾远迎,请大人恕罪。末将参见大人。”
轩文科盯着孟聚看了好一阵,看到孟聚并无跪倒行礼的表示,他的眉头渐渐斜立起来了,语气也变得森冷:“孟镇督,本镇知道你是从北疆过来的,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然你们加入了王师,就得遵守王师的军纪,那种无法无天的土匪作风,在这里是行不通的。你既然身为本镇的下属,本座就少不得要管教管教你了!行军扎营,军纪为先,将为军先,更该以身作则,否则何以律众……”
听着轩文科狂喷,孟聚越听越觉得不对,越听越是心头火起。
即是自己放纵士卒饮酒有错,但自己身份不同一般金吾卫将官,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也是情有可原,何况这又没造成什么损失,把自己拉在偏僻的地方劝上两句就罢了,自己又不是故意要跟金吾卫作对的。
这位轩总管摆出了这般不依不饶的架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自己当孙子般训,他有毛病吗?
姓轩的知道将为军先,难道他就不知道为将者首重威严?平时自己部下的军官犯错了,自己也只会找没人的地方单独训他,不会当众给他难堪,为的就是保住他在士兵当中的威信,姓轩的一把年纪了,那么大的官,这么简单的带兵道理都不懂?
孟聚狐疑地盯着轩文科看了又看,看到对方嘴角的一抹冷笑,他才醒悟过来:这家伙不是不懂,他是故意来找茬的!
孟聚拱拱手:“轩总管教导的很是,夜深了,总管这就请回了吧,末将改日再恭听总管训诲。”说罢,他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看到孟聚这么不给面子,在场的武官们都甚是吃惊,一名金吾卫军官跳出来喝道:“孟镇督,总管正在好意给你训诲,你要去哪里?”
孟聚停住了脚步,他回过头,唇边带着讥讽的冷笑:“训诲?诸位去打听打听,北疆的易小刀,那也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而已!被我手下败将打败的货色,有资格来训诲我?轩总管,夜深了,该睡了,快回家找婆娘喝奶去吧。”
说罢,孟聚打了个酒嗝,摇摇晃晃地扬长而去。陵卫军官们轰然一声笑,纷纷跟着孟聚往营地里走,议论声不断传来:“镇督大人真是痛快!”
“那种废材还敢出来现世!”
“姓轩的好不识羞耻,还好意思来教导人!有些人真是太没脸皮了!”
金吾卫军官们睁大了眼睛,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位北疆来的孟将军真是太嚣张太放肆了,尤其他最后抛下的那句话,那真是太毒了。
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轩文科,在众人的注视下,轩文科的脸色走马灯般红一阵青一阵,难看得跟死人有的比。他还是直直地站着,但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那捋胡子的手已经把胡子揪成了一团,揪断了好几根胡子。
众人都听得清楚,轩总管的喘着急气,念叨着:“这无知莽夫,这匹夫……”这样念叨了一阵,他突然怒喝一声:“气死我了!”噗噗一口血喷出好远,把胡子都给染红了,身子却慢慢地软倒。
众人大惊,纷纷扑上去七手八脚地抢救,呼号求救声不断:“总管,总管!”
“快唤郎中来,总管吐血了!”
……
在营地里,胡庸一路小跑地追赶着孟聚,喊道:“孟镇督,孟大人!”
孟聚停住了脚步,转身来:“管领有事?”
孟聚停住脚步:看孟聚神清气爽,口齿清晰,哪有半分醉意?
“镇督,您……没喝醉?”
孟聚笑笑:“我确实喝了不少酒,老胡,有事吗?”
“镇督,刚刚的那位轩总管是梅妃娘娘的大哥,梅妃娘娘又是皇上最宠信的妃子,所以……轩总管是很得皇上器重的重臣……这个,镇督,您刚才做的,好像有点鲁莽了。”
孟聚慢斯条理地说:“轩总管是梅妃娘娘的兄弟?那他就是后戚了。真看不出来啊,我看轩总管的斯文样子,还以为他是读书人呢。”
“镇督,您说得其实也没错,轩总管是货真价实的二榜进士,文武双全,曾任过御史台的谏议大夫,也外放过冀州巡抚。皇上登基以后,他就由文转武了。此次亲征,皇上让他统帅一镇兵马,可见对他的器重了。”
孟聚望了胡庸一样,微微诧异。这位胡管领说起高官的履历来如此娴熟——自己在东平陵卫当督察时候,就压根不清楚镇督叶迦南或者东平元都督到底有什么来头。
“难怪了,我看轩总管的样子,也不像是能穿斗铠上阵的人啊,原来他是以文转武的。胡管领对他这么熟悉……你跟轩总管有交情?”
胡管领吓了一跳,立即解释:“镇督说笑了,轩总管是何等人物,末将哪有这个福分跟他有交情。只是既然太子殿下吩咐末将来给镇督您帮忙,末将也不敢轻忽,事先打听了下大营的重要人物,把他们的情况了解了些,免得事到临头出了岔子啊。”
“胡管领这么用心做事,一定很得太子殿下信重吧?”
胡庸低头:“还盼着镇督大人在太子殿下面前帮末将多多美言了。有镇督您一句话,顶得上末将十年辛苦啊!”
“哈哈,这个好说。胡管领你是个人才,有机会我会跟太子提的。”
胡管领自是一番感激不尽,他凑近孟聚身前,压低了音量:“镇督,其实,太子殿下与轩总管,关系也不是很融洽。您知道,太子殿下是皇上的嫡子,但他的生母琪妃已去世了。现在,皇上专宠梅妃,三皇子慕容南公子就是梅妃所出。现在,三皇子已经十八岁了。前阵子,朝中有传言,说皇上有意册立三皇子为嫡,轩总管他们一帮人说得尤其厉害……当然了,皇上圣明,还是册立了咱们大公子为太子。”
“三皇子慕容南公子?他十八岁了?”
“是啊,而且这次出征相州,皇上还把他带在身边。”
孟聚蹙眉,他在洛京匆匆路过,还不知道这件事。回想起在洛京见到慕容毅时候,对方眉目间那沉沉的忧虑,孟聚很是同情:不但要应付大敌当前的北疆军,还得勾心斗角玩争嫡游戏,劳心又费力,自己这位慕容毅兄弟还真是不容易啊!难怪短短时间,他的头发就白了一小半。
“胡管领,你说,今晚轩总管过来找我们麻烦,是不是因为我是太子殿下请来的呢?”
胡管领很谨慎:“这些大人物的想法,末将实在猜不透。但这位轩总管听说他的气量不是很大,镇督您得罪了他,以后可要多多当心了。”
孟聚默默点头,今晚的事,对他来说也是个意外。他倒不是故意要跟轩文科过不去,但对方既然上门来找茬,他立即就意识到,自己绝不能示弱——古语说的好,人善人欺,自己若表现得太好说话了,以后会招来很多麻烦的。自己蛮不讲理一些,对方反而会顾忌几分。反正,自己也不是慕容家的兵马,除了慕容破以外,其他人也拿自己没办法。
……
时值五月,北疆还是刮着凛冽寒风的日子,相州确实已经渐渐进入了暖夏。天气渐渐炎热,来自东平陵卫的北疆士兵们纷纷把厚厚的大衣拿出来洗,一时间,营地里到处晾满了黑色或者褐色的大衣,士兵们光着膀子围坐在一起聊天、抓虱子,或者到处转悠着闲逛,显得很是舒坦。
自从一月份从北疆东平出发,数月来马不停蹄地辗转各地赶路,风尘仆仆,路过洛京都没能休息,在相州行营的日子可以说是让孟聚和部下们过得最为惬意的日子了。不必鸡啼时分就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不必顶着寒风暴雪跋涉,不必露宿荒郊野岭,不必啃着干硬的黑面饼,可以睡到日头晒屁股,起来就有热粥和白面馍馍吃,吃饱了可以坐在暖烘烘的太阳下晒着日头捉虱子——在北疆的军汉们看来,除了没有女人以外,这简直就是神仙般完美的日子了。
明丽的日头暖烘烘地照在身上,正在巡营的孟聚也觉得心情不错。他穿着一身家常的青衫,悠闲地行走在营内各处,随和地跟士兵们打着招呼,碰到熟悉的老兵还停下来闲聊几句,那悠闲又自在的神态,活像个乡下老农正在自己的田地上闲逸地查看庄稼一般。
“镇督!”
孟聚转过身,齐鹏快步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封信:“镇督,慕容家的军驿转来的,洛京来信了。”
孟聚接过信,先翻过来看了下背面——封口是完好的,烘漆印完好无损。他这才翻过来,看到了信封上纤细又笔挺的字迹:“东平孟镇督亲启”。看到字迹,孟聚就知道这是苏芮的笔记——她到洛京了吗?
苏芮的来信写得很简约,只是说她十天前抵达了洛京,拜会了监国太子慕容毅。在太子帮助下,北疆陵卫的洛京留守处已经成立了。孟镇督吩咐的诸项事宜,她已在着手打探了,现在已经有一丝眉目了,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有进展的话她将向镇督继续汇报。
信写得简约,里面蕴含的信息量却是不少,看来苏芮曾任东陵卫同知镇督也不是白混的,她也知道不能全然相信慕容家的军驿系统,关键的话只能暗示而不能明说。
孟聚若无其事地把信叠好再装进袖子里,心里却是松了口气。如何在慕容家的眼皮底下将白无沙留给自己的那笔遗产给取出来,这一直是孟聚最大的心病——甚至他之所以肯不远千里南下助战的,有一小半原因也是为此。
但孟聚也不可能跑去跟慕容毅说:“慕容老兄,我前任白老大给我留下了一个斗铠的生产基地,我现在要把他搬回北疆去,麻烦你帮忙放行吧!”——大家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孟聚和慕容家之间的关系十分为妙,说是属下的话,孟聚有很大的自主权;说是盟友,但双方的实力对比又太过悬殊了。孟聚还不够格担当盟友这个角色。
目前来说,慕容家——或者具体来说是慕容毅——对孟聚一直很宽容,供给和出手都很大方,但孟聚也知道这并非因为慕容家很相信自己的忠诚,而是因为孟聚孤悬北疆,他有一个致命的缺陷:没有补充能力。
这也是北魏朝廷控制边将的不二法门了。再强悍的边将,只要打仗都少不了损耗,斗铠打坏一件少一件,他们只会越战越弱,最后被朝廷潮水般的军队淹没,即使强如拓跋雄这样的枭雄也免不了这个结局。
也因为如此,慕容家对孟聚很是放心,有求必应。但倘若孟聚要把斗铠的生产基地搬回北疆去,就等于补上了自己唯一的缺陷,慕容家从此失去了对他的控制——这种事,慕容毅就是跟孟聚的交情再好、喝得再醉、都不可能答应的。
孟聚唯一指望的是,现在自己正在前线为慕容家打仗,和慕容家还是蜜月期,慕容毅也不好意思把自己的人盯得太紧吧?趁这个时机,苏芮若能想点办法,把那些器械运一部分回北疆去,那是最好了。
孟聚正琢磨着呢,又有人来报告了:“镇督,营外有人求见,说是从行营来的。”孟聚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这事慕容毅他老爹派人来了。
既然是皇帝派来的人,那就可以说是钦差了。孟聚于是吩咐开正门恭迎,各营军官集合,列队欢迎。“呜呜”的低沉号角声中,营门洞开。数十名彪悍的汉子依营门队列一字排开,阵势森严,军官们面无表情,眼神冷漠,一股铁血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行营来人并不多,只有三个人。领头的一位高瘦内侍手持拂尘,脸白无须,笑容可掬,正是孟聚的熟人,上次给孟聚带路的御马监马公公。
孟聚行礼道:“马公公大驾莅临,孟某有失远迎了。可是陛下有有谕旨降下?公公要颁旨的话,请这边来。”
马公公常跟慕容破身边,平素见过的军旅阵仗不少,眼光是早练得毒了。眼见孟聚只有区区数十人,就能营造出这种逼人的威慑力——这种气势,只有在那些久经厮杀、能征善战的劲旅身上方能看到。
看到孟聚士卒的彪悍锐气,马公公不由咋舌:“北疆兵的这股精神气,真比咱金吾卫的要强。这路兵马,确实是一路劲旅!难怪太子殿下要千里迢迢的请孟聚来助战了,也难怪孟聚敢把轩总管气的吐血,人家可是真有底气的啊。”
他很和气地说:“孟镇督,咱家带来了陛下的口谕,可有安静的地方谈下吗?”
孟聚遣散众人,将内侍带到了会客室。
“敢问马公公,陛下有何吩咐呢?”
“镇督,来之前,陛下交代咱家了,这次的口谕不是吩咐,只是想与镇督商量。倘若镇督觉得有难处,可以回绝的,陛下不会介意。”
孟聚微觉诧异:“公公太客气了。到底是个什么事呢?”
“这个,咱家就只说了:要知道,大军厮杀可跟单打独斗不同,讲究的是各路兵马呼应有序,齐头并进,指挥起来更要如臂使指,运转自如——镇督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自己号称北疆第一猛将,现在,居然是一个太监跑过来教自己如何打仗——孟聚实在觉得啼笑皆非,他忍住笑:“公公说的很是,孟某受教了。”
“呵呵,咱家也知道,镇督您身经百战,自然不会不懂这些道理。但镇督和您的部下都是北疆人,不曾演练过我们金吾卫的阵型,也不熟悉我军的旗语和进退锣鼓。陛下很担心,大战之际,镇督您若与我军的各路兵马在联络上出了什么误会,只怕会耽误大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