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聚人在半空,护臂上的劲启动,“嗖嗖嗖”三箭连续发出,魔族巫师面目和胸口同时中箭,惨叫一声当即翻倒。
斗铠上配备的弩箭近射威力强劲,一箭就射穿了那巫师的脑袋,鲜血和脑浆喷涌而出,眼看是不活了。一击得手,孟聚也不耽搁,落地后立即豹子般窜了出去,冲出好远他才敢回头望了一眼。奇怪的是,那些护卫老巫师的魔族兵将们也不来追自己,而是都朝中箭的魔族巫师涌了过去,他们嚷着一句怪腔怪调的话,声音中饱含着震惊和不甘。
“勿里啊多那萨,勿里啊多那萨!”
“这群魔族,真是有点古怪。”孟聚不敢停留,绕了一个圈子奔回了破海营的阵地。这边的战斗已结束了,魔族士兵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破海营的铠斗士正在大砍人头泄愤,孟聚一看便知柳空琴已出手过了。
柳空琴脸色苍白得更厉害了,显然连发几次精神风暴让她也感觉很吃力。
“柳姑娘,刚才真是辛苦您了,刚才多亏了您。”
“哪里,孟长官您才真的是辛苦。若不是您冒险杀掉了魔族的瞑觉师,我是一点办法没有的。孟将军骁勇无双,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直如探囊取物,空琴实在佩服得很。”
“哪里,运气好罢了。”
孟聚谦虚几句,他看了一下战场,就在刚才短短片刻的交战中,已经有十一名魏军铠斗士阵亡了。若不是杀掉了那个帮魔族兵加持的巫师,方才那一仗,破海营当真要全军覆没的。
他回头望过去,魔族的那面大旗依然立在原地,那群魔族铠士远远站在那边,还在不断地叫喊着什么,那声音中充满了惊惶和不安。
“六楼,那帮魔族在喊什么?”
“启禀大人,他们好象在说什么国师或者大祭司死了——大人,您杀掉了他们的国师?”
“没有吧?我只是干掉了一个脏兮兮的魔族巫师而已,没见到什么国师啊?”
眼看主力部队已覆没了,簇拥着大旗的那路魔族铠士却没有逃走,五十多名魔族铠士悲苍地大吼:“勿里啊多那萨,勿里啊多那萨!”语调悲苍,连孟聚这个不懂魔族语的人都能感觉到这吼声中蕴含的悲愤。
四面八方的雪幕中都传来了回应的呼吼声,茫茫雪幕中,也不知有多少兵马朝他们扑来,众位军官都有一种捅了马蜂窝的感觉,心里发寒。
“所有人,结成圆阵迎敌!护住柳姑娘!”
此时此刻,柳空琴是大家活命的唯一希望,这个道理就是孟聚不说大家都明白。铠斗士围成一个圆阵,将柳空琴护在了中间,铠斗士们背靠背地迎战来敌。
魔族兵马此起彼伏地出现,四面八方的风雪中人影憧憧,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雪幕中射来了无数的箭矢,叮叮当当射在外围的铠斗士身上,好在铠甲厚实,这些箭矢都没能造成什么伤害。
眼见弓箭无效,包围的魔族终于忍耐不住了,一群又一群魔族骑兵和铠斗士密集地越过雪幕出现,魔族士卒悲愤万分,怒吼地扑向破海营,攻势一波接着一波,声势骇人。
第一卷 靖安故事 第一百一十三节 救援
这一次,孟聚才算见识到天级瞑觉师的真正实力。
柳空琴双目紧阖,衣袖纷飞如蝶,双手急速地变幻着手势,捏着各种玄奥的法诀,口中喃喃低语地念诵着深奥的咒语。
这一刻,纤细的弱质女子焕发着强大的气势,她屹然伫立在风雪中,衣裳却是无风自动,漫天飘絮没一朵能落在她的身上,连流矢经过她身周时都失去了力道,无声无息地落地。全力发动的柳空琴,就象一个高速旋转的锋利刀片一般,稍一接触便会切断手、切断脚!
“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刀兵不能伤,水不能淹,火不能燃,无惧生死,绝断凡尘!”
想起古籍中对那些强大瞑觉师的描绘,孟聚以前觉得那不过是夸张而已,但看到柳空琴,他才知道,那很有可能是真的。
虽然看不见也不着,但铠斗士们都知道,柳空琴的精神风暴正在一个接一个地发了出去,那一排又一排不断倒地的魔族兵将就是明证。
破海营防御圈二十步以内地带,这已成了毁灭的禁区,蜂拥而来的魔族铠斗士和骑兵像是遭到一个无形巨人的铁臂横扫,一路接一路地被击溃,魔族斗铠士们抱着头盔呻吟、惨叫着,满地打滚;魔族骑兵纷纷坠马倒地,纷乱如秋风扫落叶。
地上到处都痛苦得抱着头辗转打滚的魔族士卒,失去主人的战马悲戚地嘶鸣着,乱蹦乱走踏着地上的人体,魔族兵将的惨叫声甚至盖过了风雪的呼啸声。
魔族战士并不畏惧刀剑交战,但凡是靠近那路魏军的勇士都会无缘无故地发狂发癫、倒地惨叫,活像他们被邪灵附身了一般,这恐怖的情景着实吓坏了不少人,窃窃私语声传遍魔族的军阵:
“那魏军,他们定是有恶灵护身的,他们会使妖法!”
“天哪。连国师都被他们害了。我们凡人如何能对抗邪灵呢?”
“快跑吧!弟兄们!莫要让恶灵抓住了灵魂!它要把我们拖进地狱里用火焰焚炼的!”
眼看友军一路接一路地毁灭。邪灵的力量凶得厉害,后续的魔族骑兵和铠斗士终于失去了勇气。他们掉转了马头,抛下那些昏厥的同伴策马逃跑了,队伍消失在茫茫雪幕中销声匿迹。
眼见这一幕,破海营欢呼雀跃呼如雷。
孟聚对柳空琴兴奋地喊道:“柳姑娘。您休息一下!魔族全被打跑了,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们了!”
柳空琴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挂满了晶莹的汗珠。听到孟聚的呼声,她停了法诀,望了一眼孟聚,眼中有一丝凄凉和悲哀。她低声问:“都打跑了吗?”
“跑了,都跑了!没跑的都躺在地上了,柳姑娘您太厉害了!”孟聚隐隐奇怪,柳空琴为什么要问?她不会自己看吗?
仿佛猜到孟聚的想法,她凄婉地一笑:“我看不到了,我的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了!孟督察,救镇督,拜托了……”
没说完,柳空琴身子一软,已是软软地瘫倒。孟聚大惊,他连忙一把扶住了她的腰,缓缓将她放倒在地上,急忙伸手探去,感觉她的鼻息虽然微弱,呼吸倒还沉稳,看来只是脱力虚脱,他这才放下心来。
想到柔弱的柳空琴为救叶迦南能拼到这种地步,将自己生命最后一丝潜能都发挥出来,孟聚不能不悚然动容。
“弟兄们,柳姑娘为了护卫我们,已经累得倒下了。接下来,就要轮到我们来保护柳姑娘了。弟兄们,大伙可不能让一个女孩子给比下去了。”
为保护众人,柳空琴不顾生死的使用瞑觉,最终不支倒下,众位铠斗士都是看在眼里。想到自己堂堂男儿,却要靠一个女孩子庇护,众人心中很不是滋味,既感激又惭愧。
众人齐声道:“大人放心,我等发誓,哪怕死剩最后一个人,我们也要护着柳姑娘安然无恙——倘违此誓,天诛地灭!”
话音未落,雪幕中人影憧憧,又有一路兵马出现了。
呼哨声中,警报频传,斗铠士们急忙列阵迎战,都是心下叫苦:“不是这么背吧?刚发下毒誓,马上就应验了!”
眼见这路兵马在雪幕中渐渐现身,众人都愣住:这路兵马中既有铠斗士也有步兵,但无论步兵还是铠斗士,他们统统是黑色的,头顶一面黑底白虎旗猎猎飞舞——这竟是一路魏军的兵马。
看到面前同样是黑色的斗铠士们,这路魏军兵马也显得有点吃惊。有人在阵前向这边喊话:“我们是靖安守备旅的!请问,在这边援手的是哪路的弟兄啊?”
“我们是靖安东陵卫的兵马!请问贵部是哪位大人统领?”
听闻靖安东陵卫的名字,过了一阵,又有一个铠斗士出来喊话:“靖安东陵卫?请问孟副管领是否在军中?某是守备旅的齐鹏,孟长官在吗?能否让他出来说话?”
听出了齐鹏那粗豪的嗓音,孟聚亮起嗓子回应:“齐兄弟,我是孟聚!”
双方阵前喊话,为的就是确定对方身份,以防魔族假扮偷袭。既然认出了熟人,那自然不用怀疑了。孟聚越众而出,那边也有个铠斗士奔都掀开了面罩,孟聚看得清楚,正是齐鹏。
两名铠斗士用力拥抱了一下,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欢喜。
其实,孟聚与齐鹏兵没有很深的交情,只是大败之后,能在敌后的险境里能碰到一路友军,而且这路友军还是故交,这实在是难得的惊喜,二人都感到十分兴奋。
“孟兄弟,真是太好了想到在这边能见到你们!”
想到刚才自己还想见死不救,孟聚有点心虚:“齐兄弟,你们脱险了,那真是太好了!方才见到你们被围,我们还想过去解围,却在这里被魔族崽子给拦住了!好在齐兄弟你神勇,终于杀出了重围,我这才安下心来。”
“哈哈,孟兄弟你别帮老哥脸上贴金了。”
齐鹏笑声依然那么豪迈:“老哥心里明白着,我们能突围,还不是倚仗了你们破海营弟兄?那时魔族崽子把我们攻得喘不过去气来了,老齐想着这次算完蛋了,忽然他们后边传来一阵叫嚷,这帮家伙就统统退了下去,我们可算死里逃生了,哈哈!那时老齐还有些纳闷呢没想到这帮家伙却是统统跑到孟兄弟这边来受死了!”
他打量着满地翻滚挣扎的魔族兵将,咋舌道:“厉害,真是厉害!孟兄弟,你们这可是俘虏了上千的魔族兵将啊!这个功劳可是大得厉害!”
想到这一仗的真正功臣柳空琴还在昏迷中,叶迦南更是凶吉未知,孟聚心情有点低落,他勉强笑笑:“哪里,不过是因人成事罢了。齐兄弟,我拜托你一件事好吗?”
齐鹏拍着胸口,豪迈地叫道:“孟兄弟刚救了咱守备旅上下上千条性命,还说什么拜托!有事你就只管吩咐下来就是了,老齐豁出性命也要帮你办妥了!”
“不敢当。齐兄弟,我们还有急事要去处理,这里的俘虏就麻烦你们帮处理了可成?”
齐鹏吃惊得眼珠都快要喷出来了,他与孟聚搭话,本来就是存了一些讨便宜的心思,靖安署有一两千的俘虏,单靠破海营那几十人是不好处理的。他本想帮破海营砍下俘虏首级,然后厚着脸皮想找孟聚要一些首级来充战功,倘若孟聚大方给个一两百那是最好,不然有个几十首级也很满足了。靖安全军大败之下,守备旅能有几十首级的战功也算能交差了——不料孟聚却是一口气把这么一两千颗首级都送给了自己!
“这……这怎么能行?孟兄弟,你莫不是开老齐玩笑吧?”
齐鹏久在边塞,知道战功的可贵。这么上千颗首级的战功,不要说自己,就是自己的上司肖恒都可以籍此升上一两级的,更不要自己和对方都只是管领级的,凭着这战功直升到旅帅级也不是难事。
孟聚心急去救叶迦南,他对齐鹏拱拱手:“自然不是开玩笑,齐兄弟,回去再跟你详谈解释,后会有期,兄弟先走一步了。”
“孟长官且慢,老夫还有一言。”
听到那苍老的声音,孟聚不得不站住了脚步,他恭敬地行礼:“肖将军!”
大败之下,靖安守备旅的旅帅依然神色威严,气度沉稳,浑不见半分沮丧。
他对着孟聚深深弯下腰来:“此次守备旅能逃得大难,全赖靖安署的弟兄们不计危险前来救援。肖某在此谢过了!孟长官,大恩不言谢,守备旅但还有一个兄弟活着,都不会忘记这个恩情的。”
包括齐鹏在内,守备旅官兵们齐齐跪倒,雪地里一片人头涌动:“多谢孟长官高义,多谢靖安陵卫诸位兄弟高义!救命大恩,我等终生难忘!”
“啊……”孟聚心急如焚,却依然不得不单膝跪倒还礼:“不敢当!同袍相助,彼此援难,此为理所当然之事,诸位兄弟快快请起。”
双方谦让了好一阵,守备旅官兵才起身站起。肖恒做个手势,有人从后面抬出了一具尸首和一面旗帜。
肖恒目光炯炯:“孟将军,我们在那边捡到了这面旗还有这个胡人,您不知可有印象吗?”
孟聚匆匆一眼望去,已知道此人便是那个被自己射死的巫师。他坦然地点头:“此人是魔族的瞑觉师,他躲在后面装神弄鬼,被我逼近身去三箭便射死了他。当时记得一箭射在他面目,一箭射在他胸口,还有一箭射偏了。他的部下召集不少人马前来找我们报仇,但都被……被我们破海营击退了。”
肖恒蹙着眉头专注地听着,听孟聚说得丝丝入扣分,他舒展开眉头,缓缓点头:“难怪怪如此!老夫还奇怪,为何魔族要抛下我们来找你们了,原来却是因为孟长官您杀了他们国师。孟长官,您可知道这人是谁?此人可是大大有名,号称柔然第一神通的国师,与我朝可是血仇无数,当年朝廷可是对他……”
肖恒摆开一副讲长篇历史故事的架势,但孟聚此刻心急如焚,哪里听得下。他很不礼貌地打断肖恒:“肖将军,抱歉!容下官无礼了!实在是身有急事,不得不走了,改日再来向大人您请教、谢罪!”
“啊,孟长官这么急着要去哪?回去的道上可能还会遭遇魔族兵马,不如我们合兵一处一起走?人多力量也大,到时碰到小股魔族兵也可以硬冲过去。”
“抱歉,说来惭愧,我部的叶迦南镇督被魔族兵马和申屠绝的叛军夹击,情形十分危急,我破海营必须要去救援叶镇督。”
肖恒十分震惊:“申屠绝那个恶贼,他竟这么大胆包天?今天黑风旅败坏大好战局不说,他还敢攻击叶镇督的兵马?真是疯了!”
“此獠丧心病狂,确实已丧失理智了。”
齐鹏插嘴道:“孟长官,若黑风旅和魔族兵马都在围攻你们省署,你们这么一丁点人马过去能济什么事?还不是白白送死……”
齐鹏没说完,肖恒已对他怒目以视:“闭嘴,你这个没脑子的!”
齐鹏自知失言,吐着舌头道歉道:“抱歉,孟长官乱说的,您别介意。但您这样过去,实在太危险了。”
孟聚沉默片刻,此刻,在他脸上浮现的,是肃穆和决毅。
他平静地说:“肖长官,齐兄弟,镇督大人对我有恩。为救她,我和诸位弟兄们已将生死抛诸脑外。”
就象钻石总会发光一般,真的勇气无论在哪里都会受到尊重,边塞男儿重意气轻生死,最佩服的就是无惧生死的豪杰壮士。眼看着一介书生的孟聚为救自己的上司不惜自赴绝境,肖恒和齐鹏都是肃然起敬,目露敬意。
对着孟聚,肖恒庄重地行了一个军礼:“孟聚,你虽然是书生,但也是老夫见过最有种的男人!老夫恨不得早生三十年,能与你并肩杀敌,比试一番勇气。虽然现在老夫气血已衰,跟去也只会成为你的累赘了,但守备旅还是有好汉的!”
老将军陡然转身面对众兵将,吼声如雷:“东陵卫的弟兄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他们救出了我们,现在还要去帮友军解围!难道我们守备旅就没有知恩图报、不怕死的好汉了吗?陵卫的弟兄们带种,难道老子的人都是一伙穿裙子的娘们?弟兄们,你们怕死吗?”
守备旅的士兵们狂吼如雷:“绝不!我们绝不怕死!”
“好,带种的男人,给老夫站出来!”
几百名士兵从队列里跨了出来,士兵们昂首挺胸,手握刀剑,自有一股冲天气势。
肖恒满意地点头:“好,这才有点男人的味道,你们不是婆娘!不过靖安署的弟兄们都是铠斗士,我们的步兵就留下处置战场吧——铠斗士,愿出战的,出列!”
三十多名黑甲的铠斗士应声出列,喝道:“大人,我们愿随陵卫的弟兄前去杀敌!”
肖恒望着他们,疾声厉色地喝道:“你们听好了!你们这次出战,无论胜负,老夫都会给你们记上一等战功赏赐!但倘若有人贪生怕死、畏缩不前,在外面丢了守备旅的脸,就是孟长官宽宏大量饶了你们,回来老夫也决计不会放过!都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大人!”
齐鹏也走过来,对孟聚说道:“孟长官,倘若你不嫌弃,俺老齐也跟着你去!不敢说能帮上多少忙,但保证不拖你后腿就是了。”
眼见守备旅愿意援手,孟聚顿时大喜。守备旅的官兵都是老兵,厮杀经验丰富,有了这群经验丰富的铠斗士加入,救出叶迦南的希望就大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