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今倒是更好奇,那魏旭不过才初入至境!有何资格,将你我二人一剑而诛?甚至都来不及有任何反应?”
清玄皱眉,目透出冷冽之色:“难道就只凭那十二镇国铜人不成?”
十二镇国铜人突然易主,反被苍生道掌控。同样是使他好奇,然而相较于他心中疑惑之事,又等而次之。
“镜花水月,虽是十一等的神通,然而若遇强者,增强至十三等无上一级,也有可能。”
太黄随口猜测着,却并未放在心上。不过此时心中是莫名的躁动,总觉得自己,似乎把握到了某个关键,却又抓不住。
“自然苍生道苦心筹谋此战,会准备些其他手段应对你我,也不意外。谁敢小视了羲子,小视了秀观?总之必有什么秘密,不能见人。”
“只是李别雪,这次却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清玄一时之间,也没什么头绪。一声叹息之后,就又眼望皇京城方向,眼神复杂。
虽是为李别雪惋惜感叹,他却绝无半分插手相助之意。
十二镇国铜人镇压冇的死地,但凡是至境圣尊,都会避之唯恐不及。
此时入城,非但是救不出李别雪,反而可能把自己也搭上。
好在这些镇国铜人笨拙,遁速不快。错乱神决,更只需事先布有对应之阵,就可抵消部分。倒也不是完全无法抗衡。
“不止是李别雪!”
太黄摇头,同样一声慨叹:“大商,元辰皇帝殷御,都已彻底完了——”
二人眼中露出不可思议之色,也觉心头无比沉重。
大商覆亡,这云界之中,再无势力能对抗大乾仙庭。哪怕是此时的石家,也远远不够资格。
而李别雪与朱子,这两大至境圣尊。一位被诛灭镇压,一位则是道基动摇,伤势沉重。
这一战,苍生道剑宗,几乎横扫了整个云界。
而道门虽有他二人,却已再无制衡之力——
强弱之势,已经彻底逆转。
“今日之事,却也非是什么坏事。”
清玄这一句声出,使太黄顿时挑眉,眼现诧异询问之色的,望向了自己师兄。
“云界之势,失衡至此。那一位,也差不多该现身了。”
“嗯?”太黄眯起了双眼:“莫非是八千年前,慈悲师兄怀疑之事?那个人,真的存在?”
“应该是不假!其实慈悲不说,我亦有此疑。然而道兄他,也太过心急。与那人为敌,欲将这整个道门,推入万劫不复之境。”
清玄冷笑:“所以你我,今日只需坐观便可。”
太黄则陷入凝思,若那人真的存在。那么慈悲八千年不在云界现身,就有些可疑了——
慈悲师兄他,是否还在人世?
※※※※
文庙之内,朱子依然木楞的端坐在文庙中。原本深邃锐利的双眼,已失去了所有的文采。
许久之后,才被这周围嘈杂的议论声惊醒过来。
“天地已经被封锁,只怕元辰皇帝,是凶多吉少。”
“这就是邪不胜正么?在世圣贤,怎会死在昏君之手。君真是可笑,讽刺!我等襄助元辰皇帝,也可算是那昏暴之君的走狗——”
“十二镇国铜人倒戈相向,这莫非是天意?莫非是我儒门,已被天所厌。才有今日之难?注定了苍生道大兴,我儒家将亡?”
“绝非如此!即便是错,错的也非是上古圣贤,非是儒家经典,而是我等才是。”
“其实仔细思来,那些圣贤遗下经典,我等曲解了多少?都说微言大义,然而又是否真正理解了圣人之言?”
朱子顿时精神一振,那濒临崩溃的心境,又恢复了几许暖意。使胸中冰寒稍解。
是了,此时还远不到认输之时!错了那就改,也没什么大不了。
自己昔年求学,也曾误解经义,也曾被师长训斥。
只需还有向道之心,追求天下至理之志不灭,他朱子终能洗刷几日之耻1
然而他刚欲动作,却觉浑身上下有如针刺。这才惊觉,今日之战,使他的道基,动摇到了何等程度。
此时身上的伤势,哪怕是与秀观大战十日夜,怕也不过如此。
却不顾疼痛,朱熹勉强着自己长身站起,依然傲立。
<冇BR> “天人合一不会有错,格物致知不会有错。仁、义、礼、智、信、恕、忠、孝、悌更不会错!”
清冷的声音,如振聋发聩,使此间议论的诸多夫子,都纷纷停住了议论,诧异的注目望了过去。
“错的是我儒门为罢黜百家,使儒门独尊。于是迎合那诸代皇朝,迎合那豪强世家,扭曲牺牲了太多。我朱熹也同样有错,只怕还真是应了乾皇之言——”
说到此处,朱熹也不顾那四面投放过来的诧异,鄙薄,恼恨,敬佩种种目光,微微一笑。
“我将离开皇京,返回白鹿洞闭关。儒家教义,此时也已不合于世。为免误人子弟,白鹿洞书院也将封闭二十载。并招天下大儒,研大乾之政,重定诸经!”
文庙之中,顿时一阵寂静。大多都是无声,只有部分人,眼神敬服。
不愧是朱子,不愧是圣人!
一一九二 别雪之殒
“大商完了,乾皇完了,今日我儒家,怕也是衰亡在即——”
无独有偶,皇京城一处书院之内,一位青衫书生,正是双目怔怔失神的,看着那皇宫方向。眼中神情,是复杂失落之至。
“衰亡么?那倒未必。我儒门世之显学,却植根于民。当教义背弃万民之时,也总有一日,会被万民所弃。然而此时我儒家,还远不到被天下之人厌弃的程度。”
那青衫书生的身后,一个清朗的笑声传出,使前者目带诧异的回望。
而后方那位儒者,此刻虽是面含笑意,眼中却是无比的凝重认真。
“文蔚你可以伤悲,可以愤恨,却惟独不能意气消沉。其实反过来想,今日儒门之殇,未必就是坏事。此时清醒纠正,总比以后继续错下去为好。吾闻上古火凤,能够浴火涅盘。但愿我儒门,经历今日的灾劫之后,也可得涅盘新生——
“涅盘?”
文蔚先是神情诧异,随即就已醒悟过来:“阳明你莫非——”
“为我儒家溯本清源,承前启后。守仁当仁不让!”
那‘阳明’先生风轻云淡的一笑,却目含着决然之意:“朱子之道,以偏盖全,吾所不取。要使儒门得新生,我等绝不能无所作为!“
那‘文蔚精神一振。竟是微微兴冇奋起来:“不过你可知后果?这可是在与朱子争道统,未来怕是不容易——”
王守仁失笑:“不是有句话。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么?”
“那又准备从何处着手?返回白鹿洞书院,与那些夫子辩论经义?”
“既然是要知行合一,那么重定诸经,就该于实践结合。”
王守仁微微摇头:“朱子那一套,无非是知在行前,先修正经义,再用在实践。然而似这般先空谈论辩,必定会有错谬之处。我准备返回江南,依大乾之法。先竞选一个百里侯,一县之长。”
‘文蔚’顿时皱眉:“以阳明你之大才,若是肯出仕。哪怕一洲之主,也可当得。那神武陛下。乃是世之圣君,识人用人之能,一向被人津津乐道。你如自荐,必可得重用。又何需如此纡尊降贵?”
“哈哈!哪里谈得上是什么纡尊降贵,文蔚将我看的太高。”
王守仁闻言,竟笑出了声:“何况你我之所求,是为修正我儒家教义,而非是为官为权。既是如此,这官职大小又有何妨?反倒是这底层民间之事,更是重要。我儒门要想复兴。就绝不可忽略。”
‘文蔚’明显怔了怔。然后是微微摇头。虽是为然也不曾再劝,知晓自己这位好友,是为几有主见之人。既然有了决定,那么九头牛都无法拉回。
而且这话听起来,似也颇有几分道理。
※※※※
风华宫内。那御书房内的黄金御椅依旧完好,然而椅上的殷御身躯,却已失去了头颅。
斩下殷御的首级,宗守冇就不再去理会此人。转而仰首望天。
此时的李别雪,已渐渐被逼到了绝境。只是魏旭与林元静二人,一直控制着。只是困住,未出全力。
并非是要手下留情,又或者顾忌什么,而是有失询问。
“我那羲子师兄的元魂,当年一分为六。其中一份,就由你李别雪掌握。不知此时封印在何地?你当明白,此事我苍生道,日后自然有办法得知,只是需多费些功夫而已。”
那李别雪讥讽的一笑,似是不屑回答,全力从那元磁控束中挣扎。
恰是一只巨大铜拳,正凶猛袭至。李别雪刚欲抵挡,半空中去被林元静的玄天易灵大法置换了虚无神决。
然后被那沛然巨力轰撞,如落线风筝般的,被强行击沉入地!
那三千丈空中的元静散人,则是面无表情道:“李别雪你这一生,可谓罪大恶极,本该永世镇冇压,归于混沌。不过若是肯招出我师兄下落,我苍生道只会将你封禁八百万载,八百万年后,任你复生。”
那李别雪神情一动,接着却是失心疯般的大笑出声:“八百万年?要我李别雪八百万年时间,都不能思不能想么?八百万年之后,谁知这一域世界,是否还存在?”
林玄静冷哼了一声,就知是谈不拢,身如浮影,急掠虚空。只一个闪烁,就到了那李别雪的身后。
依然是玄天易灵大法易换,使那徐福的元磁裂刃,毫无阻力遮挡的轰击了李别雪肉冇身之上。
而此时天空,魏旭手中剑,也再次现出灰白之色。
远处宗守静静看着,也未阻止。他本是欲向李别雪询问,那咒禁解除之法。
然而此时看情形,只怕是问了也是白问。即便李别雪告知破解的法门,他也无法放心。
苏小小的道基,已经破而后立。受咒禁的影响,已降至到最低。
日后只需修行到圣阶,自然可以依靠己身之力排除。
所以那破解之法知与不知,都无关紧要。
却在魏旭的冥河告死剑,凌空穿梭刺下的刹那。
李别雪又嘿然而笑,身周千丈空间,蓦地坍塌。
“尔苍生道,看来还真是准备要了本尊之命——”
一个时空之洞,赫然被强行打开。不是连接对应的外域界河,而是一个至少在几千世界之外的平行世界!
这一刹那的变故,就连林玄霜也反映不及。而在这时空对面,也应是有一座大阵或者神接引。她的玄天易灵大法,只能稍稍一阻。
依然不能停止下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时空之洞完成。
李别雪的仓惶笑声,也传彻了整个皇京城。
“就真以为我李别雪,必死无疑?宗守、魏旭。徐福,今日之恨,今日之耻,吾必雪之。迟早要你苍生道,要你大乾鸡犬不宁。那增——”
却就在风华宫内,魏旭几人都是面色微变。而宗守也悄然将那枚完成的斩仙飞刀,召在手中之时,同一刹那,李别雪的口中,忽然一丝黑血吐出。整个左胸,也似乎受到了锤击,凭空塌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