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边一阵的寂静。
甚至连姚今都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用一种古怪的眼望了他一眼,眼神之中露出责怪之意,但是却没有说什么。
人已经被扔到了河中,再说什么也没用了,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完成了献祭,是不是可以运粮了呢?
这才是他头疼的事情。
但是,还没有等到他下定决心,只见河水又一阵激荡,一朵浪花移到了岸边,刚才被扔到河中的那对童男童女又被浪花送到了岸边,除了面色显得有些惊恐之我,甚至连衣角都没有湿。
“这是怎么回事?!”
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知道事情不对了。
难道是河神觉得两个童男童女太少了,又或者是不够庄重?
没有人能回答大家的疑问。
“你们看,那是什么?!”
人群中突然又冒出了一声惊呼,一名眼尖的百姓仿佛看到了什么一般,手指头远处的群山之间,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黑点从牛角子山的深处向河边急奔过来。
“那是什么东西?!”
黑点的速度极快,眼看着从群山之间向着河边奔来,越来越大。
嘶!!!
当距离到足够近,足以让人看清的时候,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太可怕了,那跳来跳去的东西竟然像是一个蛇头一般。
“妖,妖怪啊!!”
人群之中传来一声尖叫,一些胆小的人撒腿就跑,混乱在人群中蔓延。
“不要慌,那不是妖怪,是人!”
在人群完全陷入混乱之前,又一个声音高声的叫着,骚动渐渐的平息下来,那“蛇头”也越来越近,更多的人看清了,奔来的的确不是什么怪物,而是人,而且还是一个他们熟悉的人。
“是县尉大人!”
“是铁县尉!”
“是县尉!!”
看清了是情况的人群终于镇定了下来,只是铁钧顶着的那个比他的身体还要大上一圈的蛇头还是让人感到不安。
“铁县尉,这是怎么回事!”
铁钧的速度不慢,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来到了众人的面前,轻轻的将身上的蛟头放下,又将头顶上沉睡着的两个孩子抱了下来。
听到姚今发问,他笑道,“哦,没什么,师父杀了这河中的妖神,偌,这边是这头妖神原形的脑袋!”
铁钧指了指刚刚放来的蛟头,显得有些得意的道。
“啊!!!”
“好啊!”
“太好了!!”
铁钧的话音刚落,不等姚今有什么表示,人群之中便暴发出了一阵欢呼之声,很快,这种局部的欢呼已经变成了所有人的欢呼,人群之中,已经有人高兴的跳了起来,更多的人则是大声的向铁钧师徒表示感谢,而杨明凡的神色则变的一片铁青虽然想努力的挤出笑容来,但是却没有办法做到。
“明大人呢?他在哪里?!”等到众人发泄完了心中的兴奋之后,姚今方才问道,比起刚才,他的声音缓和多了,意态之间,也多了许多的喜色,无论如何,河中的妖神被消灭,对他而言,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师父已经夺了河神的神印,成了河神之位,现在已经是这漳水的河神了!”铁钧微笑着指着眼前的漳水道,“大人,现在可以过河运粮了,这周王集的水很快就会退去,漳水会回到原来的地方,师父也会保证这条漳水再也不会成为东陵的阻碍!”
一阵清冷的风从天空中刮过,天地之间一片萧瑟。
天凉了!!
姚今站在漳水河的边上,看着一艘艘运粮船在河中出现,一袋袋的粮食从河边卸下,终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的铁钧,又看了看已经黯然离开的杨明凡,心中不禁暗暗的叹息了一声,这杨明凡也算是一个人才,可惜,身不逢时,碰到了铁钧。
漳水河妖神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至少在东陵县的方面,已经结束了。
明剑突然之间成为漳水河的河神,对东陵乃至于邓州府的影响看起来很小,因为除了铁钧声称明剑成为漳水河神之外,明剑并没有在任何人的面前现身,不过无论是将那两名落入水中的童男女送回岸边,还是用一股股大浪将运粮的船从河的对面送到这一边来,似乎都预示着铁钧并没有说谎,那一条条大船几乎都不需要靠风力和船工,仅仅凭着一股又一股的浪头,便将所有的船送过了河岸,除了河神站在自己这一边外,根本就不会有其他的解释。
当然,他也知道,一个新的河神的出现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无论是对东陵县还是对邓州府,都会有极深远的影响,但是这已经不关他的事情了。
因为他已经准备辞官了。
因为东陵县令从此不好做了,和杨明凡一样,他也不想让铁钧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压在自己的头上,可是这由不得他,明剑成为河神,铁钧又带来的妖神的头颅,这位刚刚履任的县尉大人的气势一时无两,根本就没有人能镇的住他。
他和杨明凡不一样,杨明凡是想与铁钧争,他的根基不在东陵县,也没有必要与铁钧争,还是趁早离开这个漩涡的比较好。
打定了这样的主意,他的心倒也放宽了许多。
“铁大人啊,这一次,可真是多亏了明大人啊,看来今后东陵县,就要靠你了!”
“大人说笑了!”铁钧面上露出矜持的笑容来,“在下年轻识浅,懂得什么,东陵县还得靠大人您哪,下官只是为大人保驾护航的!”
“呵呵,铁大人真是好口才啊!!”
姚今微笑道,“此间事了,我们也回去吧,折腾了一天一夜,想来大家都累了!”说到这里,他的目光移向了杨明凡,“杨师爷,你看呢?!”
“哦,是,是!”
杨明凡连连道,这个时候,他连死的心都有了,因为就在刚才,又发生了一声让他的威信大跌的事情,在发现河神回归的时候,他以为铁钧师徒已经败了,便暗中吩咐心腹的衙役回东陵,将铁磨家那两个已经登记造册的孩儿抓来,做为运粮船队回航的祭品,后来铁钧带着妖神的脑袋来到这里,向大家解释了发生的事情,因为太过震惊,以至于忘了这件事情,因此在一个时辰之后,也就是运粮船运了大概一小半的时候,当着众人的面,他的手下将铁钧的一对堂兄妹仿佛拎小鸡一般的滴溜了过来。孩子的哭喊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当然,也再一次将他的威信踩到了地上。
不过铁钧并没有多说什么。
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将两个孩子接了过来,好言安慰了一番,这个时候,被明剑劫走的两名童男女也苏醒了过来,很快,六个孩子便玩在了一块儿,忘记了之前的烦恼,不过,这种事情,孩子转头就能忘,但是大人却不能望。
感受着来自周围众人仿佛利箭一般的目光,杨明凡的后背冷汗直流,他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自己在东陵经营了几十年的一切,会因为今晚发生的一切而完全崩溃,饶是他老奸巨滑,骤然之间碰到这种事情还是心慌意乱,突然之间听到姚今问自己,这才反应过来,连声道,“是啊,大人,该回去了,这一日夜的,可够辛苦的!”
“的确是够辛苦的!”铁钧笑了笑,把自家的堂弟妹抱在手中,“是该回去休息休息了!”也不去看杨明凡一眼,当行离开了牛角子山口。
当从牛角子山回到县中报信的衙役将漳水河畔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东陵县城欢声雷动,家家户户都开始张灯结彩起来,甚至还响起了鞭炮声。
半夜三更的放鞭炮,以前是要被人骂,被捕快抓的,但是现在却没有人管,反而兴冲冲的加入到这些人的行列之中。
东陵县,陷入了一片狂喜欢乐之中。
第三十五章 野心 学子
“天要变了!!”
站在自家的院门口,送走了一波又一波前来道谢恭贺的人,铁胆望着天空中的夜色,心潮澎湃。
别看他铁家的人丁现在就两个,但是铁氏家族在东陵也算得上是大户,虽然仅仅是一般的大户,可是自从他当上捕头之后,铁家的势力也有所发展,不过比起杨家来,发展的还是慢了。
杨明凡打着什么样的主意,他不是不知道,论起野心,他也不比杨明凡差,但是他没有杨明凡的心机与实力,虽然能够凭着多年做捕头的经验与杨明凡周旋一二,但真正的论心计,却是相差了不止一点半点,所以在起初的碰撞摩擦之后,他便有意识的避开了杨家的锋芒,再不与其争锋。
所以,杨家连庄子都建起来了,铁家还是只有一个宗祠,并没有足够的凝聚力。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完全不同了,甚至可以说完全逆转了过来。
儿子铁钧这一次算是攀上了一棵大树,而且是一棵能够让铁家千秋万代的大树,能够为铁家遮风挡雨的大树。
“是该合计合计了!”他的心中暗道,转身看了一眼急匆匆跑过来的老四铁磨,面上闪过一丝笑容来。
“老四,你看你,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急躁!”
“是是,大哥是我的错,是我的错!”铁磨显然也得到了漳水河边的消息,一脸的喜色,“大哥,这一次,钧子可算是发达了,妈的该死的杨明凡,看老子不弄死你!”
“好了,少说两句!”周围仍然有络绎不绝的人前来道喜,铁胆横了铁磨一眼,一一回礼民,“得空回一趟老宅,和几个老人家说一说,瞅个时间,咱聚上一聚,好好的聊聊!”
“好咧!!”铁磨眼中放光的道,“我马上就去!”
“也不要这么急,等钧子回来,把事情弄清楚了,再听听他的意见!”铁胆道,“对了,再过一个月就是族中大祭的日子了,到时候搞的隆重一点!”
“是,大哥!”铁磨兴奋的道。
天空飘起了细雨,绵绵柔柔,不经意间,便浸湿了身上的衣物。
谢白站在风云渡的渡口,把身上的灰袍紧紧的向身子裹了裹,一股阴湿的感觉袭遍全身,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又将身上的袍子松了一松,暗中咒骂起这个鬼天气来。
他的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生的眉清目秀,只是身子略显单薄了一些,一看就知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他的确是一个书生,一个世代耕读传家的年轻人,和东陵的杨明凡很相似,当然,也有不同之处,东陵,只是一个小地方,而他则出身东州的稷下学宫。
稷下学宫,是天下第一学宫,天下最著名的文人汇聚于此,可以说是大唐学问的中心,甚至比京城的太学还有名。
当然,稷下学宫最出名的地方便是不问出身,无论你是什么出身,只要有天姿,有才学,甚至有向学的意向,都可以自由的进入学宫听讲,没有人会阻拦你,但是,如果你想得到学宫的承认,得到学宫学子身份,却是千难万难。
稷下学子,不仅仅是身份的象征,还是荣耀的象征。
所谓的稷下学子便是在稷下学宫学成的,得到学宫承认的出身的人,学成之后,便会得到稷下学子的称号。
太学出官,学宫出才,这是大唐所有人都公认的。
太学里出来的家伙都能当官,但是真正有才能的人全都在稷下学宫里呆着。
每一个稷下学子都是各方势力争相邀请的对象。
谢白三年前自学宫破关而了,是学宫正式承认的学子,回想那个时候,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何等的威风,可是如今呢?
三年过去了,他惶惶如丧家之犬,离开了他的故土,离开了他的爱人,离开了他所熟悉的一切,跑到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下县来给一个小小的县尉当幕僚,当真是造化弄人。
“铁钧,明剑,漳水河河神,想不到竟然碰到这么有趣的事情,究竟是天无绝人之路呢,还是老天爷在故意的戏耍我呢?!”他微微的抬头,望着苍茫的天空,一片阴云。
“且看看吧!”
他轻轻的叹息一声,走上了渡船,而在渡船的另外一边,铁胆已经领着铁钧站在了刚刚建成不久的渡头,小声的告诫着。
“钧子啊,谢公子可是大名鼎鼎的稷下学子啊,你可要以礼相待,切不可犯混,冒犯于他啊!”
“您都说了八百遍了,我的记忆力有那么差吗?!”铁钧苦笑道。
今天一大早,天还没亮,铁胆便将他拉了起来,带到这临时的渡头前等待,一遍又一遍的跟叮嘱他,听的他耳朵都起茧子了。
稷下学宫他当然知道,身为一个大唐子民,对于稷下学宫向是敬仰的,不过这地方毕竟离东陵太远了,对他而言,更像是一个传说,没想到,自己的老子竟然有本事给自己寻了一个稷下学宫的出身的师爷,而且还是稷下学子,这实在是出乎他的预料。
东陵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地处偏远,又是下县,怎么都不可能和稷下学宫搭上关系,可是铁胆偏偏搭上了。
不过,听了铁胆的详细说明之后,他方才知道这事儿是有些阴差阳错。
这个叫谢白的稷下学子父亲谢宣也是一个书生,也出身稷下学宫,但是并没有得到稷下学子的称号,只能称得上是一个旁听生,这辈子最大的功名也就是一个秀才,以做幕僚为生,谢宣为人精细,极擅算学,数年的幕僚做下来,倒成了一个有名的钱谷师爷,深得东家的信任。
这大唐的官制,一地的主官都是流官,这里做一任,那里做一任,做到最后,要么是回乡养老,要么是做到京城,像谢宣这样深得东家信任的钱谷师爷一向都是跟着一个东家的,东家到哪里,他也自然就到哪里,十年前,谢宣的主官在邓州府相邻的一个州府任知府,谢宣也在那府中任钱谷师爷,铁胆则是为了追拿一名逃犯,穿州越府,与谢宣有了交集,又阴差阳错的救了谢宣一命,因此和谢宣结下了交情。
毕竟是救命之恩,所以双方的交情不算浅,铁胆回来之后,双方也有些书信来往,这一次,铁钧突然上位担任了县尉,铁胆便琢磨着帮勿铁钧找一个师爷来处理公务,县尉是小官,东陵也是下县,因此师爷也不需要像知府那般分的那么清楚,什么钱谷、刑名、文案啊,一来好几个,只需要一个便行了,反正公务也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