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不得我。”苏唐道:“好了,我这就走,以两个月为期吧,如果我回来了,自然一切都好,如果我回不来,你告诉宝蓝和梅妃,立即返回千奇峰,什么事情都不要管了。”
“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在交代遗言?!”方以哲愕然。
“你他吗说话就不能吉利一些?”苏唐气道,他很少骂人,但这一次忍不住了。
“苏唐,要三思啊!”方以哲缓缓说道,他没有细问到底是什么事,因为双方有立场的问题,已不是当初那种纯粹的朋友了。
“我已经三思过了。”苏唐淡淡说道。
……
天阳城,螺角洲的一处密林中,五个年轻武士正在与一头发狂的三角灵犀游斗着,那三角灵犀虽然受了伤,但伤势不重,而且灵力悠长,越战越勇,反观那几个年轻武士,却显得越来越狼狈了。
三角灵犀突然转头向其中一个女武士撞去,那女武士躲闪得稍微慢了一点,被三角灵犀擦到,身不由己悲呼着栽倒。
三角灵犀又掉过头,再次向那女武士撞去,另外几个武士拼命吼叫着,试图吸引三角灵犀的注意,以他们的实力,根本无法阻挡三角灵犀的冲撞,扑上去顶多是又多死了一个人。
那女武士已绝望的闭上眼睛,就在这时,一柄巨剑毫无征兆的从天空中落下,犹如拍苍蝇一般,把强横的三角灵犀拦腰截成两段,紧接着,几个武士感应道一股可以用恐怖来形容的气息波动,下一刻,一个带着金色面具的黑色身影缓缓飘落。
几个武士用呆呆的目光看着对方,一时做声不得,那种浩瀚无匹的波动,压迫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这里距离天阳城有多久?”带着面具的人轻声问道。
“回禀前辈,只有六十余里了。”为首的武士急忙回道。
“你们是天阳城的?”带着面具的人又问道。
“是的。”
“那你们认识不认识沈从云?”
“老沈?认得认得。”那为首的武士露出喜色,能攀上交情,那他们应该没有危险了。
带着面具的人掏出几张金票,递了过去,随后道:“你去天阳城,找到沈从云,告诉他,这里有人在等,让他马上过来。”
那为首的武士接过金票,略微看了看,不由暗自咂舌,都是一百一张的,这足以顶的上他们半年拼命所得了。
“明白了,前辈!”那为首的武士恭声道。
“给你一天,能赶回来吧?”带着面具的人说道:“我没有时间在这里多等。”
“没问题。”那为首的武士顿了顿:“前辈,如果老沈不愿意跟着我过来,那该怎么办?”
“那你就自己回来。”带着面具的人说道。
“好的,我这就走。”那为首的武士扫视了同伴一眼:“你们都留下,侍候好前辈,明白?”
那几个武士心领神会,何况他们早看到了那几张金票,纷纷点头应是。
为首的武士离开了,苏唐默默坐在一块石头,闭目养神,剩下的几个武士开始升篝火,就近搭建营地,虽然这里不是扎营的好地方,但看苏唐的样子是不想走了,谁都不敢去要求苏唐做什么,只能凑合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拿着厚赏,自然要卖死力,只过了半天时间,那为首的武士便赶回来了,后面跟着同样气喘吁吁的沈从云。
“不知是哪位前辈要见我沈从云?”沈从云扫视了一圈,视线自然落在了苏唐身上,随后陪着笑走过来。
苏唐已猜到沈从云会来,当初,沈从云和武振的交谈,已经很清晰的表现出了他的性格特征。
“因为遇到事情,我第一个想的是能得到什么好处,而你第一个想的是隐藏着什么样的危险,我总让他们看到希望,你总让他们活得提心吊胆。”沈从云当日就是如此对武振说的:“我能进取,你会守成。”
这是一个极具冒险精神的修行者,听到有人居然花费了四百金币雇佣信使,只为见一见他沈从云,那么他心里肯定好奇到了极点,无论如何都会走一趟的。
“你就是沈从云?”苏唐明知故问。
“是我。”沈从云躬了躬腰:“前辈是……”
“你们可以走了。”苏唐对那几个武士说道。
那几个武士立即开始收拾东西,三角灵犀也不要了,而沈从云很自然的站在那里,他倒光棍,也听那为首的武士讲过了苏唐出现时的惊天气息,明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道理,如果对方怀着恶意,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没什么了不起的。
等那几个武士离开,苏唐轻声道:“我来天阳城之前,有个朋友向我介绍过你,说如果我遇到什么难处,尽可以找你。”
“前辈……前辈是在开玩笑吧?”沈从云愣了愣:“如果连前辈都感到为难,那我……”
“我毕竟是外来者,找你只是希望你能做我的眼睛和耳朵,帮我打探一些事情。”苏唐道。
“这事情很容易。”沈从云露出笑容:“我沈从云别的不敢说,交游广阔这几个字还是当得起的。”
“那就好。”苏唐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哪位朋友向前辈推荐了我?”沈从云问道。
“知道得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苏唐道:“还是我来问你吧,天阳城东边,有一座山,那是什么山?”
“东边?那是帽山。”沈从云道。
“山里有一个村堡,又是谁家的?”苏唐问道。
“那是魏家的老宅。”沈从云回答道。
“原来是魏家啊……”苏唐沉默片刻:“从昨天早晨开始,不停有车队赶到那里,搬下无数酒坛,还有数十头牛羊……”
“这事情我知道的。”沈从云打断了苏唐的话:“三天后,他们魏家的老祖要过百岁生日,所以来了不少客人。”
“老祖?”苏唐一顿。
“魏家的老祖本名我记不得了,但绰号很响亮,就叫魏三笑,因为他与人动手之前,总是喜欢大笑三声,立祖之后,也被人戏称为三笑祖。”沈从云道。
“也就是说,会有其他大祖来参加寿诞宴请了?”苏唐问道。
“这个就不太清楚了。”沈从云道:“说实话,魏家的行事风格一向蛮横霸道,让人厌恶,我懒得和他们亲近,不了解的,但是……我知道三笑祖原本一直在绿海修行,半年前才返回魏家,并且要在家里过百岁生日。”
“你没有请帖?”苏唐问道。
“我?当然没有了,魏家的人怎么会给我发请帖……”沈从云耸了耸肩。
“你能不能混进去?”
“这个……”沈从云愣住了,犹豫良久,轻声道:“也不用故意往里混,只需要我把态度放得低一些,曲意讨好他们,他们应该不会和我计较以前的事,呵呵呵……魏家大祖回归,坐镇天阳城,正是吸纳人气的好机会,我能率先迷途知返,和他们亲近,他们会鼓励我的。”
“很好,你回去之后马上做安排吧。”苏唐道:“对了,只有你和武振可以知道这件事,绝对不能让消息走漏出去。”
“前辈,您还认得武振?”沈从云大吃一惊。
“当然认得。”苏唐淡淡回道。
“前辈,这有些不公平啊……”沈从云苦笑道:“您知道我们,我们却不知道您,万一出了什么差错……”
“这个给你,公平了吧?”苏唐把一个小匣子扔过去。
沈从云急忙伸手接过,打开小匣子,一股丹香扑面而来,他看到匣子内装着三颗淡金色的灵药,不过,沈从云的见识很有限,瞪大眼睛看了半天,也没认出是什么。
“前辈,这是……”沈从云狐疑的问道。
“这是化境丹。”苏唐道。
“哦,这就是化境丹啊。”沈从云露出了然的神色,接着脸孔又是一僵,随后尖叫道:“什么丹?化……化境丹?!”
“就是化境丹。”苏唐道。
沈从云很吃力的低下头,重新看着匣子里的丹药,他的双手抖得厉害,甚至牙齿也在发出轻轻的撞击声。
事实上,沈从云是从草根里走出来的流浪武士,身份还比不上最开始的苏唐,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不知道付出了多少,而化境丹,他向往久矣,但始终没有机会得见。
今天苏唐一出手就是三颗化境丹,沈从云的心都快要在胸膛中炸开了!
良久良久,沈从云的双眼重新恢复了活力,然后很艰难的一点一点把小匣子递了回来:“前辈,我不能收的……这……这太贵重了!”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苏唐顿了顿,又道:“我那位朋友,叫苏唐,你还记得吗?”
“原来是苏先生?”沈从云惊愕的叫了起来:“苏先生现在怎么样?和闻小姐成婚了吗?”
“还没有。”苏唐道。
“潘乐和礼虹呢?还在苏先生身边吗?”沈从云又叫道:“唉,他们也算有魄力了,敢把自己的前程全部赌在苏先生身上,其实我也想赌的,但……但弟兄们的老小都在天阳城,我走了,没人照料他们,我真担心他们又走上以前的老路。”
“他们过得很好,只是……还在闹别扭。”苏唐道。
“唉……其实啊,潘乐当时没有做错,他真的出来了,只会和礼虹一起被杀,他不出来,礼虹反而有活命的机会,只是要多吃些苦头罢了。”沈从云叹道:“不过,道理人人都明白,但落在自己身上,就有些难受了。”
“是啊。”苏唐道:“再给他们一些时间,他们应该能和解吧。”
“那就太好了!”沈从云露出笑意。
“现在,你可以收下了吧?”苏唐道:“这也是苏唐的一份好意。”
“这……”沈从云露出挣扎的表情,从内心讲,他一万个想收下来,只是本着天上不会掉馅饼的本能警惕,才拒绝了苏唐,现在虽然知道对方不会有恶意了,但这份礼物对他而言还是太重了:“苏先生在哪里?我总该当面道谢的!”
“他在暗月城,嗯……过一段日子,应该会来天阳城吧。”苏唐道:“我交代你做的事会有危险,你当得起这份酬劳。”
“前辈,莫非您要对付魏家?”沈从云问道。
“我得先找到一个答案。”苏唐道。
第四七七章 菊花残
在帽山的山坳中,有一座历史悠久的村堡,那就是天阳城魏家的老宅,村堡后方,是一片竹林,竹林北侧有一条小溪,溪边有一一间石屋,石屋上挂着一块匾,写了三个已经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的字,养心斋。
小溪另一端有花园,种着金黄色的沙菊,轻风吹过,淡淡的菊香在空气中弥漫着。
一个老者和一个中年人坐在花园旁,一边饮茶、一边聊天,同时还在布着棋。
“欧阳,几年不见,棋艺见长啊。”那老者笑道,他就是魏家的老祖。
“不过是随便消磨时光罢了,算不上什么棋艺。”那中年人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一朵乌云遮住了明耀的阳光,让这片天地暗了下来,紧接着,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阴风平地卷起,一朵朵沙菊在阴风中无力的摇摆着,丝丝花瓣被吹落,又被卷上半空,纷纷扬扬向下洒落,犹如下了一场金色的雨。
那中年人脸色大变,手中的茶杯也脱手落下,砰地一声,翻倒在棋盘上。
“欧阳,我知道你独喜这沙菊,不过,新年将至,沙菊也到了凋零的时候了,月有阴晴圆缺,本属自然,何必这样惊诧?”那老者皱起了眉头。
那中年人双眼充满茫然之色,没有作答,只是呆呆的看着天空中的乌云,良久良久,轻叹一声;“魏老,你可知道……天命么?”
“天命?你还信这个?”那老者笑道:“我只信,吾命由我不由天!”
“我们都过了立祖之境。”那中年人轻声道:“你还记得当初的感悟么?”
“当然记得。”那老者道:“不过,要把当时的感悟说出来就不那么容易了,该怎么说呢……冥冥中忽有灵机一动,我便知道,到时候了,立祖立祖,就是立地成祖啊。”
“天命亦是差不多的。”那中年人笑了笑:“很久很久以前,恩师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这世界就像一棵树,树上生长着无数生命,有些生命只是灰尘、只是露水,是寄生的虫蚁,而有些生命,是树上的绿叶,它们就是天命者,每一片树叶的掉落,都会让大树感伤,所以这世界将出现一些隐隐约约的效应。”
“欧阳,你到底在说什么?”那老者狐疑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