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很随意的说着话，似乎穆清颜的那些话，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中一般。

　　可事实，却恰恰相反。

　　竟是有莫名的声音在潜意识里告诉穆清颜自己的身份？他周衍的身份，到如今能知晓的也没有几个人啊！这人什么能力和手段，竟是能点明他的身份？

　　周衍心底深处忌惮之意更加明显。

　　“这一点我明白，我也知道你并不是九源宇宙那边的那周衍，虽然你们有着类似的名字，但却完全不同。那个周衍，是一个修炼帝剑与毁灭剑体的绝代凶人，就像是雷衍王一般无情无义。”

　　穆清颜说道。

　　周衍没有回头，依然背对着穆清颜道；“雷衍王，真的很无情无义吗？”

　　穆清颜说道：“你难道真的一点都没有听说过雷衍王的事迹吗？”

　　周衍沉默了半响，说道：“那么，你对雷衍王的事迹，知道得很多吗？”

　　穆清颜似乎有刹那的迷惘，但很快她又变得杀机凛然。只听她冷声道：“知道与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我只需要知道一点就够了，那就是，雷衍王是我的仇人，我心中的恨意无法消除，这份仇恨就会一直存在。他是我的心结，无法解开的心结，他存在，我的修为就注定无法精进，所以，我只要在见到他的时候，出手斩杀他就行了。”

　　周衍观望四方，对于这未知的地方，未知的人，心中都充满了质疑——甚至他在质疑，这个穆清颜，是不是真正的穆清颜了。

　　周衍又沉默了很久，先前穆清颜说出了对雷衍王的挚爱，之前她中了杀灵神道陷入沉睡后清醒过来，如今竟是又忘记了悲苦的往事，忘记了雷衍王。

　　似这种该铭记一辈子的，都能在恢复记忆之后再次遗忘，这一点，让周衍心中有些不舒服。

　　更何况，在面对心魔的时候，穆清颜表现出的软弱，似乎也有些过了。

　　“你若真的见到了雷衍王，或许你不会杀他，而只会杀死你自己了。”

　　周衍心中不快，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语气有些冰冷。

　　穆清颜微微怔然，竟是出奇的没有反对，反而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便在这时，远方忽然飞来一个黑衣长裙的冷艳女子，这女子气质高贵，脸色冷峻而淡漠，如在俯视芸芸众生般。

　　她飞向了这一方天地，目光投注到了那古老的小木屋上，随即脸上的表情更显冰冷了几分。

　　接着，她的目光这才注意到了周衍、穆清颜的所在，便似乎，那小木屋不在周衍、穆清颜的身后，而是在他们身前挡住了这个女子的目光一般，这一幕，同样有些诡异。

　　黑衣女子的目光终于落到了穆清颜身上，她冰冷的脸立刻变得不再冰冷，反而换上了惊喜、愉悦的笑容。

　　她完全忽略了周衍的存在，同时急忙飞了过来，拜倒在穆清颜身前不远，恭敬无比的道：“神女，可算是找到您了，不知道神女您在这里受苦，莉莉丝迎接来迟，还望神女恕罪。”

　　莉莉丝的神态、言行举止非常恭敬，和之前在络石祖星周衍见到的两人的关系，完全不同。

　　就好像，这完全不是在同一个时空，就像是……这一幕也是不该发生、更不该存在的一幕一般。

　　穆清颜似乎没有发现莉莉丝的不对劲，她似乎也更是没有发现自己也有些不同，闻言立刻惊喜的道：“你来了就好，对了，驻地行宫那边还好吗？古传送阵那边呢？”

　　莉莉丝道：“天发杀机，地发杀机，这似乎成了一定的规则，终究是无法避免了。神女您放弃了那么多，甚至不惜得罪了天灵公子，如今却没有幸福可言，反而还在此地遭难……莉莉丝得知一丝蛛丝马迹，便知道神女您一定就在这里，因此立刻赶来了。”

　　莉莉丝说着，又长长的叹了口气，继续道：“好在行程顺利，没有遭遇凶险，总算让莉莉丝找到神女您了。殿主大人若是知道，也必定欢喜得很哩。”

　　说着，莉莉丝眼睛都有些发红，身上这才也显出了风尘仆仆之意和疲惫之意。

　　听到莉莉丝这么说，穆清颜似乎有些激动，有些感动，她脸色有些复杂，眼睛也有些发酸。

　　但她却已经说不出话来，因为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

　　莉莉丝的回答，和她的询问，就像是两个不同的空间的问答一样，非常奇怪。

　　可莉莉丝是她的姐妹，她如此真诚而忠心，穆清颜没有理由、也不能去怀疑莉莉丝，如果这样，那就是对莉莉丝的不信任。

　　她权当莉莉丝遭遇了大变而情绪不稳，说话才有所闪失。

　　“神女，您如今的剑体缺陷已经修复好了吧？修为再也没有问题了吧？如果是的话，便随莉莉丝一起回幽冥殿吧，殿主一直在等你回去，他其实心中已经认错了，不过是放不下面子而已。”

　　莉莉丝劝慰道。

　　穆清颜如有些迷惑、迷惘，已经被这莫名的变化弄得分不清现实，抑或者是心魔呈现，导致她根本没有了判断之力。

　　这个时候的她，其实也是最虚弱、最无助的。

　　穆清颜将目光投注到了周衍身上，她看到了周衍冷冰冰的脸和冷漠无情的表情，心中有些发颤。

　　“我们，现在就回去吗？”

　　穆清颜询问。

　　“嗯，莉莉丝已经准备好了横渡星域的神级阵盘，我们可以毫无顾虑的离开。”莉莉丝说道。

　　穆清颜看了周衍一眼，这才道：“这位，是让我得以苏醒的恩人，也是将我从血怪手中救出的恩人，莉莉丝，你与我一起感谢恩人的恩德之后，我们再离开吧。”

　　穆清颜说道。

　　莉莉丝毫不犹豫，立刻来到了周衍面前，‘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竟是朝着周衍磕头起来，她说：“公子，多谢您对于神女的相救之恩，我们幽冥殿会一辈子牢记，不忘公子的大恩大德的。”

　　她说着，竟是又连连磕头了三次。

　　她，竟是从头到尾都没有认出周衍来。

　　如果说之前周衍已经看出了不对，此时便更是看出了不妥。这黑色纱裙女子和周衍接触到的那个莉莉丝似乎是同一个人，但这个莉莉丝明显更加幼小稚嫩，明显如真正的萝莉少女一般。

　　如果这个莉莉丝是真的，那么她一定是很多年前的莉莉丝；如果这个莉莉丝是假的，那么她这么做，目的又何在？

　　周衍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他目光淡漠的看着这少女莉莉丝磕头，冷冷的道：“你是幽冥殿的莉莉丝？神女身边的丫鬟莉莉丝？”

　　莉莉丝睁着大大的、明亮的眼睛，有些奇怪的看着周衍，微笑道：“是啊，公子莫不是信不过莉莉丝？莉莉丝其实——”

　　莉莉丝话还没有说完，周衍却忽然施展出杀灵神道，一举击中了这莉莉丝，同时虚空之道的禁锢之力忽然涌现，锁定了莉莉丝的动作。

　　此时的莉莉丝，在周衍看来，实力并不强大。而这个地方，似乎心有多大，实力就可以有多强。

　　是以，周衍忽然很突兀的出手，一举便将莉莉丝禁锢住了。

　　这要是在络石祖星，面对那个真正的莉莉丝，周衍绝对无法做到这一点，但现在，他却做到了。

　　周衍禁锢了莉莉丝，忽然猛的抡起自己的手，一把捏住莉莉丝的脖子，连连给了她好几个耳光。

　　周衍的肉身虽然显化了虚空剑体而变得孱弱了许多，却也比一般的修士肉身强大得太多，这几个耳光如将空间都要拍碎一般，拍打在莉莉丝脸上，她俏美的脸立刻红肿了起来。

　　穆清颜此时大惊、怒声道：“你在干什么？你竟是欺负我的丫鬟莉莉丝，你不知她如我的姐妹一般吗？”

　　周衍冷笑一声，道：“你仔细看清这是什么吧！”

　　周衍说着，手心里忽然呈现出剧烈焚烧的那种太初符文，太初符文组合形成一道符文火焰，杀灵神道的力量在此时运转，被扇得脸都肿了的莉莉丝，那优美的身体忽然一点点的粉碎，化作一缕莫名的血雾能量。

　　这血雾能量，竟是在虚空衍化出一座血色巨塔出来，接着便立刻消失了。

　　血色巨塔的虚影轮廓还在，但里面却有一个模糊的虚影就那么站在那里，如一个冷眼旁观天地间生老病死的死神。

第108章 真虚战场

　　周衍目光凝重的看了过去，便感觉到无数的气势威压压迫在了他的身上，令他感觉灵魂如要发生爆裂一般难受。

　　在这之前，周衍并不畏惧气势威压，任何气势威压都对他没有任何效果，可眼下这种气势威压，是一种纯正的死亡之力。

　　周衍心意一动，立刻便想到了毁灭剑体的能力。

　　这必定便是毁灭剑体所附带的恐怖能力，在气势威压方面，所向无敌。

　　周衍身体有些颤栗感，但他还是隐忍了下来，这般变化，周衍以为穆清颜全部的看到了眼中因此会出手针对那虚空之中血塔般的身影。

　　可此时周衍看过向穆清颜的时候，这幽冥神女竟是脸色有一阵阵的愤怒之色，她这显然是已经气极，却还勉强的忍耐着。

　　“看什么？看你如何凭借卑劣的手段镇压我情同姐妹一般的莉莉丝？l莉莉丝对我忠心不二，这么多年一直陪伴在我身边，难道你还认为她是假的，是有心来害我的吗？”

　　周衍的心一沉，却没有再说话。

　　他也不再看穆清颜。

　　这个地方的一切，周衍已经无从理解，所以他已经不对任何人、任何事情心怀期待。

　　这是一个诡异的地方，拥有诡异的环境、诡异的人，诡异的时空变化。

　　一个过去的人，竟是可以和一个未来的人在一起交流，这还有什么能比这一切更荒谬的？但这不像是幻境，也不像是虚假，因为周衍时时刻刻依然能感应到自己眉心内的紫炎虚空的存在，依然可以感觉到自己灵魂丹田内的梧桐树苗和那金色轩辕剑碎片。

　　所以，周衍知道自己为真，知道他经历的一切，也是真。

　　可是为何……

　　周衍叹息了一声，任由那无尽的毁灭威压镇压在自己身上，渐渐的有些无力反抗。

　　事实上，面对这样的威压，即便是全力反抗，周衍也反抗不了。

　　这根本不是一个正常的世界，对方的实力也不是正常的实力，这应该是拥有神性的力量的强者展现的威压。

　　到这时候，周衍也明白，如果他没有猜错，那么穆清颜与血怪的战斗，输了。他和穆清颜应该都中招了，并且都被血怪拿下了。

　　那么，眼下的一切，无论怎么诡异怎么离奇，也就没有什么出奇了。

　　周衍心态略微发生了一些变化，先前有些混乱，也因为穆清颜的那些话，他才有些心乱，导致了一些事情出现了变数。

　　但如今，见到穆清颜完全不是正常人的表现，周衍便也彻底想明白了。

　　穆清颜失败，被困逆于此地，那么他周衍也只能淡然面对一切了，如今的生死，已经主宰在别人手中。

　　所以，周衍反而看淡了，一切也都无所谓了起来。

　　便在此时，却听穆清颜冷漠的道：“你对于我有恩这一点不假，但你为何要为难莉莉丝？她对你又有什么不好的？难道给你下跪感恩反而是一种错？”

　　面对穆清颜的质问，周衍只是冷冷的回应道：“随你怎么说好了，现在我已经不想与你多说什么。”

　　穆清颜冷笑一声，道：“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不让我离开这里？说到底还不是你心中害怕我走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变得孤独与寂寞？你这种人，没有想到也是这么虚伪。”

　　“我们之前战斗的时候，血怪的结局你知道吗？”

　　周衍忽然问道。

　　穆清颜一怔，眼眸之中有一缕迷惘之色。

　　“对啊，血怪与我魂海交战，之后血雾翻滚，结局怎么样了？”

　　穆清颜下意识的去回想这个问题，但这个问题，却空洞而苍白，并没有答案。

　　那一幕，在穆清颜心中早已经成为了过去的回忆，但她回忆不到血怪的结局，回忆不到络石祖星的传送阵到底是否修复好了。

　　似乎所有记忆里的东西，都显得有些单薄和空洞。

　　穆清颜沉默了下来，身体渐渐散发出一种如天道吟唱般的道音，这种道音不断的震荡着她的身体，她的身体里，渐渐的飞出很多血红色的血雾，这些血雾，被一点点的淬炼了出来，不过片刻，穆清颜立刻便发生了一种未知的变化。

　　就好像，她从风尘仆仆的人间女子，忽然摇身一变，化身成为了灵境的仙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