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在外,不能轻举妄动,小心驶得万年船啊。”平头青年微笑道:“这不是在咱们那里,万一惹出点乱子来收不住。另外,万一对方身边有高手相助的话,我们贸然出手,说不定反而会死在这里,还是稳妥些好。”
长发青年哼了一声,道:“如果他有帮手,会这么狼狈地到处跑吗?”
平头青年正待要说什么时,目光看到南面巷口处,之前站在关帝庙门外的两名术士缓步从那里走过,其中的中年男子微抬手往下轻轻一斩。
“唔,准备动手吧。”平头青年笑道。
“你知道在哪里?”
“之前没有告诉你,是因为师叔怕你莽撞。”平头青年神色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冷冷地斥道:“我们是术士,做事不能如寻常人那般去随意地打打杀杀,这是在外地!留下蛛丝马迹的话,被警察追查到,你应该知道后果的!”
长发青年桀骜地撇了撇嘴。
平头青年四下里看看没什么人,便从口袋中掏出了两张符箓,口吟术咒,微微一抖符箓便燃烧起来,顷刻间烧成了灰烬。
他蹲下身,默念术咒,掐出手决,右手食指触地。
一股术法波动的能量无声无息地越过高墙和空间的阻隔,逼入东面王启民所居住的那套宅院里。
嗡……
周遭天地五行之气骤然发生了急剧的波动。
也就是一瞬间,蹲下身低着头的平头青年刚刚施术,随即就身不由己地像是遭遇了重击般,头颅猛地后仰一屁股坐倒在地,鼻孔里喷溅出星星点点的血液洒落在了潮湿的地面上,口中发出了一声闷哼,随即就地盘膝而坐,双手剧烈颤抖着吃力地收拢在腹前组成一个手决,低着头双目圆睁,抵抗着来自于强大术阵和周遭天地自然反噬的猛烈侵袭。
分头青年见状急忙从口袋里掏出两张折叠好的符箓,口中默念着术咒,将符箓塞入了平头青年的脖颈后面衣服里。
这时候,身后那户人家的院门打开,一名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推着自行车出来,看到巷子里一名相貌陌生的青年耷拉着脑袋坐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另一名青年站在旁边微微俯身似乎在观察着同伴,中年男子便忍不住关切地询问道:“他怎么了?”
“没事,喝多了。”长发青年淡淡地说道,一边用极为冷厉的眼神看了眼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心神一颤,顿生极大的莫名恐惧,再也不敢询问什么,急忙转身把自家院门关上,推着自行车往南快步离去。
长发青年已然感应到了术阵所在位置,立刻施术开始攻击。
然后,他竟是也忍不住蹬蹬蹬后退了几步站在了西侧的墙根下,眉头紧皱着咬牙往右手心吐了口血,左手五指尖在右手心沾了些血液掐诀施术,神情冷厉,眸中怒火熊熊,杀机顿显!他用沾着血的右手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类似于缩小版陀螺样的黑色金属物件,随手抛掷到了地面上。
咕噜噜……
那小玩意儿滚落到东面的墙根下,竟然在几块红砖上稳稳地,飞快地旋转起来,便是那红砖之间的缝隙,都无法让其失去稳定。
此时东面的那条巷子里。
之前站在关帝庙大门外的两名术士,大步走到了王启民藏身所在的宅院门口。浑身肌肉发达的青年上前推了推门,没有推动,扭头道:“插上了。”
“动手。”中年男子淡淡地说道。
“好。”
青年往后退了退,从口袋中掏出几张符箓,丝毫不顾忌一辆摩托车和两辆自行车分别从巷子的两侧行驶过来,将符箓间隔均匀地摆放在了门口的地面上,总计十三张,然后拿一枚铁钉用指头生生按进了紧闭着的两扇门之间的缝隙中。
骑自行车和摩托车的行人路过时,都面露差异,但随即被那名中年男子平静无波的眼神注视到,便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般,从旁边过去。
他们的心神,已然受到了术法的影响。
青年男子蹲在门口扭头道:“师父,对方术阵的力量很强,兆林和余磊扛得住吗?”
“不要紧,你去接应你师伯。”中年男子淡淡地笑了笑,随即双目微眯着看向紧闭的院门,右手抬起掐诀,左手竖起呈掌刀形高举过顶,缓缓向前斩下!
哧哧哧……
一股肉眼可及的细微波动出现在他与院门之间不足两米远的空气中——附近本已经充斥绞杀成一团乱麻的自然反噬能量、术法能量、术阵的能量,似乎被他这一记缓缓落下的掌刀所透出的无形力量给生生劈开了一般。
青年男子转身大步往回走去。
这时候,一辆出租车在巷口南边停了下来。
一名穿着浅色短袖汗衫,军绿色长裤和军绿色迷彩胶底鞋,戴着一顶草帽的中年男子从车上走了下来,他看上去约莫有五十多岁的样子,中等身高,似乎是因为长期务农的缘故,脸膛发红,双目炯炯有神,大手大脚,手里拎着一个八十年代的那种黑色公文皮包,就像是乡下农村收电费的人似的,站在车旁微抬头往北看去。
出租车倒车离开。
草帽男正待要往巷子里去时,忽而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一个穿着邋遢长相猥琐拿着杆烟枪的半拉老头儿慌里慌张地小跑了过来,到巷口后停下脚步,似乎有些害怕般小心翼翼地往巷子北面探着脑袋看了看,扭头用一口极为不标准的普通话客客气气地问道:“我说,你们是哪儿来的?”
“南疆。”草帽男微微皱眉。他已然在杨家镇里里外外转了三圈,确信除了自己这些人,还有躲藏在那处宅子里的老头儿,以及面前这个邋遢猥琐举止有些滑稽的老家伙在镇子里来回转悠之外,没有别的术士存在。
“哦。”龚虎了悟般点了点头,嘿嘿咧着嘴露出一口令人恶心的不规则大黄牙,笑道:“远来是客,所以我想请……你们,滚回去。”
草帽男眼睛眯缝起,道:“这位大师,你想插手此事?”
“是啊是啊。”龚虎像是与人唠家常般点头道。
“会死人的。”
“我死过好几回了。”龚虎咧嘴直笑。
草帽男被这个有点儿神经质般的猥琐老头儿搞得有些生气,觉得这家伙是不是真得脑子有病啊?难道他觉得凭自己,就能救得了被堵在藏身处的那个老头儿?草帽男开怀笑道:“好吧……”在说出这两个字的同时,他单手掐诀,默念术咒,双眼一眯精芒爆射,浑身气机勃发,顷刻间与相距不过三米远的距离内,发起了最强的术法攻击。
嗡!
无形的术法力量瞬间如平地而起般,竟有排山倒海之势。
龚虎咧嘴直笑,右手烟杆前出虚空划拉了几下,口中轻喝一声“着!”一边往后倒退一步坐到了一户人家门口旁边的高阶上。
无形的磅礴气息立时在身前若壁垒般竖起,与那股山呼海啸着袭来的术法波动相撞。
强烈的术法波动瞬间挤压着向四周扩散开。
然而草帽男的术法攻击强度显然要高于龚虎,且占据了先下手为强的优势——猛烈的术法波动冲过龚虎的术法气息所形成的气墙,将他席卷住。他头顶上稀疏的发丝舞动,愈发凌乱,破旧邋遢的衣衫鼓荡,仿若在大风中一般。
然而龚虎仿若什么事都没有般,挥着烟杆又冲天一指,轻喝道:“者!”
两股纠结对撞在一起的术法能量波动,仿若被导引了似的,迅疾卷动着形成一股暴强的冲击波,向北翻滚而去,连续穿过数道墙壁,直达王启民所居住的宅院中,并在院落中轰然崩开,将那里混杂紊乱的能量波动炸得呈圆形向四周扩散。
身处房间内的王启民心神一震,嘴角渗出一缕鲜血,然而他原本庄严肃穆的脸上,却浮现出一抹轻松的笑容。
他知道,龚虎来了。
第226章 你在忌惮什么?
外面。
正在施术中的三人同时心神巨震,体内本元紊乱。
门口的中年男子立刻稳住心神,默念术咒平息体内紊乱的本元,同时咬破舌尖张口喷出些许星星点点的鲜血,术法没有丝毫停息地继续向院内屋中的王启民发起连绵不绝的攻击——他知道,西边那条巷子里的两名师侄,现在的处境更艰难,尤其是之前最先施术的大师侄顾兆林,恐怕此番回去就要修养半年以上了。
因为,顾兆林是最先出手的。
而让顾兆林最先出手的目的,就是要让他去引发对方很可能会布下的防御型术阵。
事实证明了这一点,对方布下的术阵极为恐怖强悍,且是一种受到攻击直接崩坏产生巨大杀伤力并引发天地自然强大反噬的术阵。
以至于在术阵被引发时就打算要出手的中年男子廖永善,都不得不短暂停顿了一番,待二师侄余磊也展开攻击,将绝大多数对手的术法攻击以及大自然的反噬再次承接了一部分后,再有徒弟银承汉布下防御术阵,廖永善才悍然出手开始攻击。
他很清楚里面那位术士的修为境界至少在炼气中期,而且其修行的术法诡异非常,擅攻击,术法波动狠辣勇悍,寻常同等级术士很难敌对。
所以一出手,廖永善就施展出了最强的攻击。
即便如此,那个人在遭遇己身布下的术阵崩溃后产生的自损伤害,和大自然紊乱反噬的同时,还是稳稳地以超强绝伦的术法及高深修为,硬撼住了三名术士的进攻,甚至于还会不断地发起凶狠的反击。
要知道,余磊和顾兆林都已经是固气后期的修为,而廖永善更是炼气中期的修为水准……由此可见,那人所修行的术法何其精妙绝伦。
不过,他支撑不了多久。
哪怕是,他的帮手来了,也无用。
胸有成竹的廖永善神色间露出狰狞的冷笑——他的师兄蔡贤,以及徒弟银承汉还没有出手。那个形象邋遢猥琐的老头儿,虽然看起来修为不低,但凭他一人之力,即便是能够暂时挡得住蔡贤和银承汉,又怎能救得了里面的人?
西面的巷子里。
顾兆林已然浑身僵硬难以动弹,但还是在倾尽全力支撑着己身的术法,纵然是无力攻击,也要承接下来对手的部分术法攻击力。
余磊靠在墙边脸色发紫,气喘加剧,浑身颤栗着。
……
巷口。
蔡贤虽然察觉到了龚虎此人似乎天赋异禀,竟然能够免疫绝大部分的术法攻击力,但他还是显得神色极为轻松,因为龚虎不仅仅要抗衡他,还得施术去照应那边。
更何况,他还有帮手会赶到呢?
所以蔡贤面带微笑地迈步上前,与龚虎之间距离不过两尺,皆处在巷口西侧的路沿上,仿若刻意要为他人让开巷口道路般,轻声说道:“以前曾听闻豫州省有一位天赋异禀的邪不倒龚虎,今日一见,果然令人钦佩。”
“老子名气啥时候都传到南疆去了?”龚虎咧嘴乐得屁颠颠的,道:“既然知道老子的名号,那还不赶紧乖乖地滚回去!”
“龚虎。”蔡贤神色一凛:“难道你要助纣为虐吗?”
龚虎眼神中闪过一抹讶异,不过他很快恢复轻松之态,撇嘴骂骂咧咧地说道:“少跟老子咬文嚼字,你们要是一对一跟他干,我二话不说拍屁股就走……但你们仗着人多欺负人少,还是在老子的地盘上,我不能不管!”
此时。
雨过初晴,云雾散尽,碧空如洗。
于是日头再次恢复了它的毒辣,炙热的阳光洒落人间。
午后的休息时间也已然过去,大街小巷上走动的身影多了起来。而这条巷子又是处在镇子的东北角,许多要出门的人都会路径这里。所以不时的,就会有骑着摩托车或者骑着自行车,甚至是步行的人从旁边走过去。
人们都会很诧异地看看这两位面相陌生的人。
但在寻常人眼里,这二人就像是在闲聊般,神态自若,谈笑风生——就是说话的声音有些小,姿势有些古怪。
几个孩童玩耍嬉闹着奔跑而过,一个调皮的孩子还拿了一颗石子远远地投掷到龚虎的肩膀上,然后在大人的呵斥声中嘻嘻哈哈地陪着小伙伴们向远处的大街上跑去。那位孩子的母亲就略带歉意地看向龚虎,却发现那个穿着邋遢像个乞丐,端着烟杆长相有些猥琐的老头儿,却是连看都未看她这边。
就好像,根本没有感受到被一个小孩用石子扔了一下似的。
那位妇人就有些奇怪地摇摇头,不再去理会。
常人又怎么会知道,看似谈笑风生无所事事一坐一站的两个半老头子,实则正处在极为凶险的斗法中杀得难解难分呢?
“龚大师,收手可好?”
“你们现在就滚,我就饶了你……”
蔡贤摇了摇头。
银承汉从街巷中大步走出来,他微微眯眼,站在了师伯的旁侧掐诀施术,以最快的速度向龚虎发起了术法攻击。
龚虎微微皱眉,原本轻松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蔡贤却是神色愈发轻松,他右手松开手决,从新掐出一个指决,在对抗龚虎的同时,抽出些心神来施术,意念力瞬间袭至王启民藏身的那处宅院里,并且在第一时间里锁定了站在屋门口的刁平。
“平娃,把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