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衣青年不知道这些,他完全不能相信自己所见到的一切,不明白宝贝为何变了质,还有那条风龙,怎么就无缘无故失去感应,变成一股无主的风。
这就是那一声“嗬!”的由来。
这就是他三次狂叫,也是祭出乾坤盘的原由。
……
光耀百里,掌天弓化做银色昊阳,以摧毁一切的气势……一头撞上了那面墙。
黑白两色,八卦勾连,十丈圆盾如实若虚,黑的透明纯净,白的惨淡凄凉,感觉就像一座倒置在空中的坟。
没有什么道理可讲,明明形、色与之沾不上边,但当人们看到那面圆盾、及躲避在圆盾后的人的时候,心里不由自主会升起这个念头,那是一座坟,坟内有棺,倒棺紧闭,死后内里身躯。透过盾牌可以看到,黄衣青年原本丰润的脸庞瞬间干瘪,肤色惨惨与盾牌上的白毫无二致,其身躯也好像缩了水,顷刻间瘦如枯竹。
昊阳与倒棺相撞,黄衣青年的神情大为紧张,不惜损耗狂送修为与生机,嘴里不忘再度大喊。
“本座乃上界之修,尔等何人,竟敢……嗯?”
预料中的轰鸣声没有到来,昊阳像一根火把扔进池塘,冒出几股轻烟,荡漾几波涟漪,发出一声叮咚脆响,然后……没有了。
没有了?
就这么没有了!
感觉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记耳光,黄衣青年瞠目怒吼。
“你找死……啊!”
箭没了,还有别的。三门红衣大炮同时开火,速度能比掌天弓慢多少。之所以不能同时抵达,原因在于魔灵炮射程不足,需要接近一点距离罢了。
这很正常,反过来才不正常;掌天弓是灵宝,龙船与红衣炮都是人间法器,虽集大成之力,仍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威力、射程均不能与之相比,但不代表效果。
三炮齐鸣,三道死光当面临头,恰逢黄衣青年内心懊悔,急忙收拢修为生机的那一刻,正中靶心。
轰!
期待已久的轰鸣声终于响起,三声不分先后,乾坤盘上朦混一片,巨大的力量推送着黄衣青年持续倒退,一路洒血。
受伤是一方面,还有因愤怒而生出的狂躁,再加上反噬。
“啊!”
惨嚎?怒吼?狂啸?分不清到底是什么,黄衣青年对天咆哮仅仅半声后,目光又是一呆。
攻击没有结束。
三炮之后龙船掉头,再发三道黑光,彼此相差不过两三息。
不管是当初的魔灵炮,还是现在的红衣大炮,但凡这类巨型武器,发射一次都会耗尽阵法所聚集的力量,再次使用必须先“充能”。
威力这么大,二次使用肯定需要重新填补灵石,甚至需要调整某些阵器,黄衣青年心里很清楚这点,不能不认为自己得到片刻喘息,结果……
“不要!”
脸上第一次流露出惊恐的神情,黄衣青年仓惶大叫,同时不得不再鼓余勇,竭力维持乾坤盘不散。
需要提到的是,魔灵炮在应用上有许多限制,最常用在固定目标、或不便移动的大型对手。也就是说,没有掌天弓在先,对方完全有机会根据预判进行躲避。因它本质上是死物,不会根据使用者的意志拐弯攻击,反之张天弓从来没有拐弯,但不是不能,而是被它攻击的对手知道那是法器,躲避只会让自己更被动,不如当面一搏。
正因为如此,连遭骤变的黄衣青年才会稍稍放松,因而错过了那一丝毫发间的机会。
三炮又来,屡立战功的乾坤图终告破裂,最后那道死光冲破关隘,直接攻击在黄衣青年的身体;视线中,千万到光线八方迸溅,感觉就像无数只暴涨重重连套,外圈爆炸还有内层,内层轰鸣还有核心,连环响动,持续了足足四息。
那是感应之宝在发威,在主人来不及做出反应的时候,尽到最后一层防护的责任。
四息过后,黄衣青年的身形重新显露,已不成人形。
缺目豁口,断臂残躯,浑身上下焦黑一片,但却看不到一点血肉的痕迹。此时的他,俨然就是一副包裹着皮囊的骷髅,还是破的。
但他没有死,既然没死,战斗就还要继续。
“道兄停手,听我说……”
接连承受一箭六炮,黄衣青年独眼迷惘,至今还不是太明白事情到底怎么回事。他知道必与那条狗有关,可它又没怎么样,再说自己的身份摆在这里,至于下这么狠的手?
对面四条人影飞掠,当头青年双手环抱,蓬勃火海在狂风的推送下横圈四方,瞬间将他、战场,还有那座围困嘲风的黄沙大阵通通包围。
“这是要……斩尽杀绝!”
内心闪过这个念头,黄衣青年真正变了颜色。身怀无数宝物,险恶中行走多年,死亡的危机从未如现在这般真实,但也正因为如此,被逼上绝路的他放弃幻想,下决心与对手殊死一搏。
“蚀灵!”
凄厉长啸伴血而出,黄沙大阵瞬间开裂,无数飞蚁从阵内、与黄衣青年的身内飞出,直扑十三郎。与此同时,黄衣青年飞身入阵,对那几名刚刚醒悟过来修家下达指令。
“捉住他们!本座保你改姓入宗!”
他指的是左、黄二人。仓促之中不忘分辨,黄衣青年留意到那两人的修为低到不可思议,虽不知他们为何出现在这里,但是毫无疑问,他们应该是对方软肋。
至于那名主将,那个目光从未离开过自己片刻的人,他的速度太快了,黄衣青年知道自己躲不开,也不想躲。
一眼看去,他才中境!居然才只有化神中境!
或许其实力与修为不相符,可毕竟才中境,中境!
没看到人就被打得这么惨,黄衣青年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碰到的是一个比自己更多宝、更多家底的土豪!
何其憋屈,何其不甘,何其愤怒,何其让人贪心!
难道故意隐藏修为?
平日隐藏境界的修家很常见,战斗时还要装模作样,可能着实不大。话虽如此说,黄衣青年还是不放心,先是服药,之后入阵放出全部飞蚁,内心稍稍安定后,神识横扫。
倒霉了。
“本座看看你的本相……啊!”
来自下界的小小修家,看不得。
惨嚎凄厉,脑海似被坚锥狠狠扎了一次,剧痛钻心;黄衣青年抱头狂叫,同时听到一声冷哼。
“飞蚁,我也有。”
第1303章 凶焰
黄沙成云,飞蚁鼓风,黄衣青年竭力反扑。
其周围,三名守阵修家放弃嘲风,返身施法冲向另外三人,神色同样狰狞。余下两名因识海剧痛不得不调息的修家也都站起身,即将发动第二波攻击。
计算明面上的力量,纵把三殿下计算在内,黄衣青年这方依旧占据上风。休看他们制服不了嘲风,反过来情形也一样;可以这样讲,与嘲风战斗,一人与面对多人区别不大,纵然换成生境修士与,除以神域代替阵法碾压围困外,依旧没什么好办法。区别在于神域是活的,拥有神域的修士可以将嘲风强行带走,阵法则只能原地围攻。
严格算起来,嘲风连生命都不算,无血无肉无骨甚至无魂,以真龙一点智慧灵精为核心、由上古世家数千年祭献出来的灵识构造身躯,假如不是身体凝实稍受限制,则除非请动比真灵同级的对手,世间再无可伤害到它的神通与法宝。
并不是说没有办法对付,但只能像此前众人所做的那样慢慢磨,一点一点把他从来不加运用的那点法力耗光,精力耗尽。
这是一头不能以阶位衡量的特殊妖兽,天下无双。
嘲风很强大,但又很弱,他不懂任何与法力相关的道法神通,其本事都与灵识有关,唯一天赋是自动吸收周围灵识,唯一的攻击方式为肉搏,速度虽快,但其追上之后只能纠缠,很难像别人那样一击必杀。
去掉嘲风的纠缠,十三郎与黄衣青年对垒,邵家成与一名修士相当,占优但绝不能力敌两人,余下黄花女与左宫鸣……与此处战场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既如此,有何可惧!
“只要不让他再开弓,此战必胜!”
思量中,黄衣青年信心陡增,嘶声咆哮。
“速战速决,杀!”
有那条大狗存在,久战必定不利,黄衣青年对形势的把握极其精准,与十三郎不谋而合。
他的保命底牌已在此前那一轮突袭中耗尽,经不起、也抗不过再来一次暴击。与他不一样的是,十三郎恨固然恨极,更顾虑到此前黄衣青年呼唤的“尊上”,迟则生变。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真正让十三郎为之震惊担忧的是,此刻仍被黄沙大阵围困、三殿下守护了三天的那个“东西”。
原因很简单,在与嘲风取得联系后,准确地讲是感受到其身侧那个瘫软无力的东西后,兽环内,沉眠中、尚未完成破境的天心、蚁后还有小不点全部惊醒。
吓的。
老鼠见了猫儿的面,羔羊嗅到猛狮气息,睡的再沉也会惊醒。蚁后是虫类,天生不惧妖兽气息;天心蛤蟆上古血脉,何曾有过怕的时候;至于小不点,其本质为上界魔妖,对灵兽憎恨或可理解,怎么可能会怕!
成人之后,小不点跟着父亲东挡西杀,与真灵见面不止一回,什么样的对手没碰过,“怕”这个字,几已在字典中消失。如今仅仅感受到一些气息就把持不住沉眠,经十三郎多方安抚才能凝稳心神,可想其震撼之强烈。
妖兽拥有人类永远无法比拟的本能,因而能够感受到那个东西的可怕处。三殿下龙子之身,而且阶位远高于它,才能够不惧其威。
有鉴于此,十三郎岂能不着急,焉能不惊。
很明显,正因为这一点,擅长驭兽的黄衣青年动了贪心,但他误认为是嘲风做的怪,这才有了后面的事,处心积虑设局捕捉。
速战速决,尽快弄清真相。
杀!
……
“杀!”
股股黄云如蛟似蟒,八方四面将十三郎围困在当中,为使蚁后指挥起来更加灵便,黄衣青年甘冒风险,将蚁后自兽环内请出来,唯求不给对方喘息机会。
随后,他听到对方说:飞蚁,我也有。
他也有飞蚁?
“呵呵,宝物多算你有运,与本座逼驭兽……啊!”
轰的一声,黄衣青年的尖叫被彻底淹没,眼前一片灿烂银潮,规模远较沙群小,但其威力……
视线中,股股黄沙分层突进,当面与银潮撞击成团,看似黄芒淹没银云,实则银龙遨游云海,所过之处,噗噗之声不断。
结合飞蚁、魔蚊两家之长,两百年成长,厌灵蚁遭遇强敌无数,战力随之水涨船高;不考虑这些,单说被其吃掉的食物都是些什么?
灵魔两气,魔蚊之晶,异域妖灵,元磁淬炼;说句别人不敢相信的话,时至今日,十三郎用来喂养厌灵蚁的主食为真灵级,七、八、九级妖兽的身体,在别人看来是大笔财富,这里只算零口。
虫类实力从何处来?
除去自身天赋,不就是吃吗!
根本不是同层次的战斗。厌灵蚁无论攻击的方式、凶猛本性、身体强悍程度,皆非蚀灵蚁所能比。加上它比对方多出一根长长口器,等于攻击距离被拉长数倍,焉能不胜。
两者相遇,厌灵蚁飞掠中当空点头,锐利口器之下,黄蚁的身躯不比一张废纸更坚硬。一击刺透对手,酸液随之喷吐,几乎占据半个头颅的鳌钳紧随其后,瞬间将对方撕成碎片;下一刻,厌灵蚁疾掠姿态不改,口器早已瞄准下个对手。
连停顿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