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呢。”
黄花姑娘的注意力终于转移,忧心忡忡说道:“那小子傻兮兮的,我怕会露馅。”
十三郎说道:“家成其实挺机灵,别总拿他当孩子。又不是让他编瞎话,实话实说,不会有事。”
“但愿吧。”嘴里咕哝着,两人很快追上前方队伍,原因是它们已经停下,且干了不少活计。
那是一块特别的地方,表面与周围无甚差异,掀开地表三丈才能发现不同,色、质、状,还有气息均有很大差异。具体而言,下面的“石头”色泽暗红发亮,质地坚硬触之微温,且释放出一股凶荒之气,令人惊心动魄。
嘲风与球球合力开掘的坑,此时,有爹爹叮嘱的小不点没有入内,站在坑边好奇观望;披甲球球早已入内四处嗅着跑着叫着,神色兴奋,且有几分贪婪。嘲风与其形影不离,但不知接下去该做些什么事,只管跟着打转。
“仙灵石呢?”黄花女四处张望。
“没见着。”小不点迎上来,摊开小手示意自己清白。
“殿下,这是要干啥?”十三郎问道。
“汪汪!”嘲风大叫回应,摇头摆尾兴奋异常。
“……让我瞧瞧。”
“吱!”
尖锐嘶鸣,披甲球球忽然抬头,火红的小眼睛死死盯住十三郎,全身鳞甲片片倒竖,如临大敌。
不是头一回了,无论旁人、兽如何努力,这东西始终对十三郎报有极深敌意;事实上现在情况已好的多,放在三年前,明知不敌的它也会扑上来,彷如有不共戴天之仇。
“呵呵,白炼了,人家不买账。”黄花女一下子想通了十三郎的用意,粉指点着脑袋,大肆嘲笑。
“炼它,又不是为了它。”感觉丢脸,十三郎垂头丧气,试图辩解。
“交给我们吧,一边去。”
“……等左老来了再说。”
开掘挖宝,谨慎从事需要在周围安置掩盖气息的阵法,十三郎随口吩咐着,找个离球球远远的角落开始静坐。
小不点两边看了看,说道:“爹爹,小不点陪着你?”
想陪爹爹哪里用得着申请,女儿是贴心小棉袄,明明好奇坑内到底有什么,仍以父亲为重。
“这儿离仙灵殿已经很近了,爹爹有事,得你照看他们。”十三郎故意沉下面孔,严肃叮嘱。
“爹爹放心,保证不出问题。”小不点用力挥舞拳头,宛如某种宣誓。
“去吧,先把周围清理一下。”
爱怜的目光望着小不点,十三郎轻轻叹了口气,静下心,继续研究那个险些要了他的命的箍。
与之较劲整三年,受其折磨三年,造化无尽,后患亦无穷。
非解决不可。
……
三年前的那场短促交锋,利弊各半,均让十三郎刻骨铭心。
直观的收获分三方面,桑南记忆,一堆用得着的物质,此外还有两个活人;弊端主在三年煎熬,伤痛煎熬还在其次,几乎把十三郎飞升前的所做的战略储备消耗殆尽。
桑南就是那名黄衣青年,让十三郎意外的是,他不属于六大宗族,甚至不属于火焱星域,其真正的身份为罗桑奸细,费尽苦心混入此间。
这可真是太巧了。
与人间一样,四大星域并不安宁,彼此间和和争争不断,十三郎由桑南的零星记忆获知,自两百年前起,罗桑与火焱之间不断发生摩擦,百年前逐步加剧,如今已到战争边缘,人人自危。
其初始发生自外域征伐,加剧刚刚好是真灵战后。
纯属巧合?还是彼此有关联?
十三郎本能地想到这一点,但是很可惜,桑南级别太低,接触不到那么深的机密。
星域间的战争一旦爆发,影响的不是多少多少人,而是多少多少颗星!被卷入其中桑南只是一颗不起眼的棋子,其潜入的主要职责不是为战争服务,而是与这块飞升之地有关。
他好像在调查什么,应与狂灵有关的某种事物,可惜……彼时十三郎将其神魂打散,得到的记忆也不全;可断定的是,桑南调查的事,六大宗族、仙灵殿都在做,时间已持续很久。
六大宗族对奸细的防范相当严密,罗桑修士混入门容易,想找机会降临飞升之地,非得长期潜伏得到足够信任不可。选派执行此事的罗桑修士不止一个,桑南性贪且不够谨慎,原本罗桑不是第一选择,奇妙的是,许多能力出众的人没能成功,他却得以混入狂灵。
究其原因,其擅长驭兽为一大优势,在狂灵之地大有用武之地;更重要的是因为他遇到程睿,且被对方识破身份。
程睿就是程血衣,出自六大宗族内的程家,曾有一代天骄之名,但其对程家的仇恨却比任何人都深,原因不明。
十三郎见过类似的例子,但把血舞与程血衣放在一起,恐连其一根指头都比不了。
不是指实力,而是说行事之狠,做事之绝,性情之毒,手段之辣,样样有所不及。
总结起来一句话形容:只要是程家的事,血衣杀者处心积虑也要破坏,只要是程家的人,他一定会杀,女修更被残酷折磨,手段令人发指。
一人对抗一宗,结果可想而知,让人意外的是,程血衣屡历险恶,屡屡九死一生,但他就是不死。反倒庞大的程家被他搅得鸡犬不宁,不少成年丑事也被公之于众,丢脸到极致。到后来,程家传谕其余五宗,联手对程睿悬赏通缉,上天入地,务求将其捉拿、或者诛杀。
结果让所有人都想不通,通缉发布了两三百年,血衣杀者辗转不知多少个星球,六大宗族得罪个遍,杀人盈野,越战越强,越来越难对付。
非但如此,他甚至还招揽到不少六宗叛徒,形成一股隐藏在暗中、专门与六宗作对的势力。其行事风格诡异多变,东边一枪西边一斧,神出鬼没每击必中,令六宗头大如斗。
就这样,在程睿的帮助、或者叫胁迫下,桑南这个奸细更名换姓混入程家,最终成功进入飞升之地,成为猎杀者的一员。区别在于,以前的他只为罗桑效力,现在却有两个主子,得程睿授意方可行事。
可惜桑南的好运气到此为止,工作才刚刚展开不久便遇到十三郎,楞是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直接斩于刀下。
“绝对猛人!”
知道这些的时候,十三郎惊出一身冷汗,当即吩咐左宫鸣布置传送。
十三郎自信甚至自负,但没有狂妄到认为自己天下无敌,他对程血衣的事情了解虽然不多,但能肯定闯了大祸,恐比得罪六大宗族还麻烦。易地相处,十三郎把自己带入到程血衣的角色里,不认为自己能做到更好。
准备传送是为了逃跑,十三郎又没有马上逃,他担心程血衣追上来的时候情势太急,恐连传送都来不及展开。
另外还有一点,十三郎有心等待血衣杀者,看看他究竟多强大。
无论对手多么强悍,面对永远比逃避好;无论真相多么残酷,知道永远比不知道强。
这是十三爷的原则,奉行一生。
事实证明这种认知是对的,策略也是对的,但对程血衣的估计仍嫌不足,其行事风格与十三郎有想象的地方,但是更狠辣。
主要体现在一点:纵然狮子搏兔,也会全力以赴。
假设下,十三郎遇到一名元婴修士,要杀掉对方,会不会倒提天绝扑上去狂砍?
肯定不会。
程血衣会,千里之外释放杀机,纵非全力以赴,也肯定出了七七八八。
未与正经生境交过手,十三郎还不知道一半生修到底多大本事,但他了解自己。
血鼎一击,三百九十四名大修精魂,无论如何能与生境相比。
灵宝本为生上修士才能施展,掌天一射,有几个化神接得下?
风、雷、火三击同杀,十三郎有足够理由相信,自己应已达到、甚至超越化神巅峰。
塑灵千变,经天绝施展出来的搏命手段,将十三郎的修为瞬间拔高三到五倍,加肉身全力。
如此四重杀劫与一击对抗,十三郎重伤溅血,血衣杀者全然无碍;这样的差距,若他只出了三四分力,说什么也不能相信。
四击过后遭重挫,十三郎大为惊恐。
闯荡两百年,能让十三郎感觉敬畏的人很少,更别说惊恐。如今刚到飞升之地,血衣杀者便占据一席之地,且名列前茅。相比之下,十三郎宁愿遇到真灵,反会坦然得多。
真灵如人,十三郎好似蝼蚁,人、哪怕一个孩子的一根手指也能轻易碾死蚂蚁,但,谁见过有人没事做到处杀蚂蚁?
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血衣杀者不是真灵,但他毫无原则,不讲风度,要杀必杀,杀则全力,不与对手交谈,不给任何空间,不让对方有一丝周旋的余地。
这样的人,焉能不可怕。
正因为如此,十三郎憋了一口气要反击。
越怕越要与之斗,越怕越要反击,马上!
结果十三郎成功地让对方负了伤,尝到痛,自己却迎来三年浩劫。
苦熬三年,无数次险死还生。
第1315章 我以痴心窥天道
转念之中,重伤之余,本可相对从容的逃跑。
十三郎没有那样做,而是费尽心机激怒对方,催其二度出手。
身上有天,让对方犯天,借力施展天罚。
天罚是底牌,在只能逃跑、不能击杀对手的时候用掉,泄密、而且浪费;放在以往,十三郎绝对不会这样做。
此时情况有所不同。能战而不战,十三郎担心自己会有心志之忧,从此多出一道阴影。
他成功了。
听到血衣杀者因剧痛惊呼,十三郎“得意洋洋”,但来不及庆幸便发现,自己惹了大祸。
头上那个连真灵都无可奈何的箍,有动静。
……
发箍来自天劫后,事后经过多方研究,包括金乌为其出力或出谋划策,十三郎对它多少有点了解。
一句话表述:发箍是天道规则凝聚出来的实体,因由十三郎引发,注定终身伴随。
规则是个包含无穷奥妙的词汇,用金乌的话讲,当有人明了构成世界的全部规则,他就是天。
这才神秘了,也太远了,可以肯定金乌没到那个层次,于是告知十三郎,发箍与其紧密相连,自己强行摧毁倒不是不能,但会对他造成无法预料的惨重后果,不动为宜。
假设规则是一座构造复杂精美的建筑,十三郎就是那个建筑得以扎根的那块地;建筑当然可以推倒,问题在于它是活的,毁掉需从根部着手,进而连带那块地基。后果轻重难以预料,轻者大病一场难免,重则自此不能活物,再也种不住类似建筑。
“开玩笑,那怎么行。”想都不用想,十三郎当即拒绝。
发箍为何禁避神识?因为它已经建造完毕,封了门,锁了户,与十三郎紧密相接,看他就等于看它。
人常说天不看窥,所指多半为此。发箍是规则,规则就是规则,规则规定了天不可看,因此不能看。
除非有本事毁掉它。
“老鸟无能,欺负我不懂,纯忽悠。”金乌讲完,十三郎心里如此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