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远了,扯远了,身后事情与你无关,当前情况,从那一剑后你便进入梦境,至今未醒。”
对着四老板的眼睛,十三郎说道:“现在的你,连梦游都算不上。”
四老板眨巴眨巴眼睛,认真说道:“你的意思是,即便像这样亲口告知本座,我都无法回复清醒?”
十三郎笑了笑,说道:“你试试能不能抓自己一下,捅自己一爪,注意,太轻不行,得危及性命才可以。”
四老板说道:“对自己出手,还要危及性命,你当本座是傻子。”
十三郎说道:“我在教你如何回复清醒,只可惜你根本做不到。”
两句话的功夫,四老板脸色忽然变了,变得铁青。
十三郎笑意更浓,说道:“试过了?不行,对不对?”
四老板死死咬牙,哀求的语气说道:“为什么?”
十三郎叹息说道:“清醒、或者相对清醒的人才有能力自杀,保护自己活下去,这是任何生命从诞生时就有的意识与本能。”
“生命啊,和宇宙一样奥妙无穷。我认为,做梦是生命最接近初始状态的一种状态,后天接受的一切思想都可以抛去,比如善恶,比如情绪、性格,都有可能回归原始模样。身在梦中,只有那些留下强烈印痕、与本能才会留下来,才能发挥作用。”
想了想,十三郎说道:“比如有人梦中杀人,最懦弱的人变成最残暴的凶徒,因为他根本没有那种观念;相反如果自杀,问题就很多。”
四老板突然叫道:“梦中自尽的例子也有,还不少。”
“是吗?”十三郎冷笑说道:“你确定那是自己入梦,不是被催眠、或者别的什么?”
四老板张口结舌。回答这个问题太难了,任何主动造梦的行为都可以理解为催眠或者谋害,因此完全可以说十三郎胡搅蛮缠。
“生命以存活为目的,纵在梦中也不会求死。”言之灼灼,十三郎继续说道:“所以不要担心,起码你还不会自杀。”
四老板说道:“若此,我要怎样才会醒?”
十三郎回答道:“我若杀你,你就会醒。”
四老板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需要杀死的。与自杀一样,危及性命就能将你从梦中唤醒。”十三郎好意解释道:“你这么强大又耐杀,我得想个合适的法子,最短的时间内把你干掉才好。”
“那你呢?”四老板突然说道:“你也修习狂灵道,程血衣也是,同种环境,你们难道比本座定力更强?焉不知,这些其实是你的梦,是你在梦呓?”
十三郎没有回应这句话,只问道:“四老板,您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事情奇怪?”凛意忽起,四老板原本不想回答,但不知道为什么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自动跟随十三郎的话。
“我将杀人,你将醒。”十三郎轻轻叹息,说道:“奇怪的事情为:你是否很久没觉得热了。”
言罢飞身,十三郎二度冲锋,扬声大喝。
“相信我,都别动!”
开声开火,冲天火起来自四老板的肚子,并有嘹亮嘶鸣。
……
胭脂鸟为灵体,大小由心能随意隐藏,但想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送到四老板的肠胃,还需很大功夫。
首先,胭脂鸟帮助齐傲天除虫,连带将齐家少主修炼多年的火元真力吸收无算;事后十三郎发现问题,由于齐傲天早就开始修行狂灵道,修为、包括火元真力早与寻常修士不同,胭脂鸟随之被传染,变成一只仙灵力与狂灵之气交修的怪鸟。
其次,四老板伏案大吃,十三郎默默观察,很快判断出其对毒物基本不买账;那只巨蝎本就剧毒,四老板不做任何处理,照此不误。如此对比,虽说十三郎坚信胖胖的毒不是那只巨蝎所能比,仍不敢冒险。能毒倒自然好,毒不倒等于自爆心机,此外还要考虑四老板的那张嘴,谁知道他能不能尝出味道与此前不对,干脆不吃。
最后,十三郎研究那只仔蝎不是为了玩,而是要对比其身体内的气息;它吸纳了来自地底的狂灵之气,那股气本身就是天道与狂灵相合,与胭脂鸟的情形殊途同归。进而思之,苏四老板大吃特吃,看架势也知道不是一天两天,既如此,其体内法力多半也与此种情形相近。
躲猫猫,不是越隐蔽的地方越好,而是找到与自己想象的事物,小隐于野大隐于市,道理与之相仿。
把胭脂鸟送到对方身体内部……这样的念头一旦出现,如何遏制得了。
吃掉一只火灵而不知,四老板只觉得热……并非因为他大意,当然他确实有点大意,更主要的原因在于,这原本就是正常的,只是今天由轻到重,超出以往太多罢了。
再后来他入了梦,除非那种燥热超出身体所能承受,否则根本感受不到。
……
从未如此炽烈!
杀声起时,四老板须臾间变成灯笼,内里火光贲烈。耳边千万杂音,如火竹噼啪,如油灯兹兹,更像火岩流过森林,哀呼阵阵,杀戮盈野。
隔着肥厚的肚皮,隐约可见一头骄傲火鸟,高冠利喙,秀足长身,身边火云缭绕盘舞纷飞,大唱一曲火之欢歌。
齐傲天体内三年逐虫,等于在充满狂灵之力的火源中侵泡三载,胭脂鸟本为灵体,没有血肉根源限制,本质早已改变。如今来到四老板的肚子里……普天之下,还有谁比他积累的狂灵之力更多?
四老板双腿扎根于地,其本体包含木灵属性,助燃之物!对火灵而言,这是一锅烧滚的油,一场开胃盛宴,一支巨大耐久的火把,一场千年难遇的淬炼之旅。
内有火,外有杀,胭脂鸟唱响歌喉的那一刻,十三郎凌空飞跃,右手握拳左手提剑,姿态怪异威展八方,刹那间引动万里星河。
拳若走针,剑似霹雳,乱响声中增添无边风暴,有形无魂三成杀法,演尽一百零八打。
狂灵式,剑天绝,泼风杀!
第1394章 我以双手破神罚
火灵炽烈,风暴狂猛,都比不过四老板的哀嚎与哭叫;正如十三郎所言,当有外力威胁到性命,生物的求活本能彻底激发,顷刻澄清虚幻,竭力反扑。
这与之前十三郎用的法子几乎一样,区别仅在于厌灵蚁碰撞目的是点醒,此刻只为杀戮。
因杀戮而清醒,刚刚清醒的四老板险些因剧痛再度昏迷;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魂魄肉身、毛发肌肤,四老板觉得无处不痛,彷如几千几万把利刃凌迟、毒阳贴着头顶灼烧,再一一丢进油锅。
“吼啊!”
来不及判断敌我形势,首先一声狂嚎,试图像之前那样喝退周边。
吼为叫,啊是哭,神通半道生生打断。真元刚聚,鼓动始出,四老板咽喉出现一个洞,胸腹相接处、即为气息升腾的关键地方猛地收缩,前腹贴至后心。
很多人知道,当对手吐气开声的那个瞬间在胸腹之间的隔膜捣上一拳,时机把握好的话,普通人便可重创武者,甚有可能致命。
“哇……”
大口鲜血喷出,当中夹杂几块分辨不出源头的肉,体内七八股气息乱窜,宛如野马喧闹戏台,来不及弄清发生什么事,四老板的视野被片片白影充满,狂风暴雨般的攻势扑面而来,每击恰到好处。
何谓恰到好处?
就是打断。无论对手想做什么,半途总有凶狠截击;抬掌则手腕中剑,挥臂则肘弯骨折筋断,提腿时膝盖如遭雷击,情急之下,四老板的脖子骤然拉长,以其最最坚硬的头颅顶开天窗,十三郎及时开口喷出一颗血球,惊怖顿开。
“啊哈!”
叫声与吼声结果完全一样,开头走调有身无尾,平添更多痛苦。
“汪,汪汪!”
三殿下的狂吠声声重叠,感觉好像有一万只凶狗撕咬猎物;十三郎的身体上下翻飞,左手剑、右手拳,双脚头颅肘膝肩背无处不在,无处不能攻击;一人一兽均把速度提到极致,生生在四老板宽大的身体外编织出一层白色流幔,无人看得到内里。
蓬蓬闷响如爆竹声声,鲜血喷射来不及散开,四老板三次尝试开口,三次被打断,最终放弃击退念头,双臂合围。
定!
身形微挫,千刀万剐般剧痛停止、感受却变得更加清楚,四老板失魂落魄未想如何应变,两道流星扑眼而来。
“啊!”
战斗开始起第一声纯粹哀呼,周围星河失去颜色,世界一团漆黑。失去视觉的四老板匆忙整顿,神念将将离体,嘴里忽然多出一只狗爪,活活被拔了舌头。
没有人比十三郎更擅长肉搏,肉搏中、没有什么技法比泼风杀更无解,快只是一方面,根本原因在于其每击皆攻向敌之必救,要么截断中流。人与狗的配合那般默契,一个专心打断四老板的攻击,三殿下主攻神魄,偶尔挠一把娇嫩处。
再强大的神通也需要准备,瞬发神通当然有但其威力有限……事实上,四老板的反扑并非完全没有效果,十三郎与嘲风都已挂彩,战斗打成这样,除非真正威胁到性命,谁能把十三郎与三殿下击退?
断手断脚也不能!
“嗷!”
战斗进入十三郎最擅长的领域,伤痕累累的四老板仍在挣扎,仍在以灵魂咆哮。厉啸声中其双臂化蟒,身披毛发,收足冲天,一破当空。
当空一片火红美艳,火红中弹出一脚,一剑,一声吼。
“入梦!”
简简单单两个字,四老板神情再度大变,空荡荡的眼窝仍能看出惊恐。
“不!”
何谓入梦?
除了实实在在的两个文字,别的什么都没有。
不要紧,四老板认为有就好,之前那番对谈铺垫,给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再冒那样的险。
狂飚身影当空留滞,头顶重击随之临头,双脚一剑接踵而至,四老板觉得有几万头巨象在头顶践踏,双蟒顿为之疯狂。
黑龙狂舞,犹不能阻止那条白色精灵内里穿梭,一瓢血肉混杂的瀑布洒落,内里夹杂着一具骸骨。天绝剑下,四老板被开膛破肚,倒出先前侍女的尸身。
看到这一幕,周围人个个张口结舌,十三郎的眼神越发冰冷,厉啸当天,身形再展。
“狂灵式!”
狂灵式?
十三郎刚刚开始学,边学边打,边打边熟悉,熟悉的过程中慢慢积攒威力……
一句话解释:吓唬人。
与生系苏四相比,十三郎挥拳同样能够引动星河,但那只是力量上的某种共鸣,而非真正的狂灵神通。奇妙的是,这种发自根源的共鸣偏偏又是生系苏四所不能做到的,同时最为吃系苏四所畏惧。
听上去不可思议。十三郎好比内力武者,所修习的内里与星河同根同源,举手投足都能引发共鸣;但他刚开始接触运用这种内力的专用技法,摆摆样子罢了。反之生系苏四精研技法,但其体内的力量斑驳不纯,演绎出来引发星河剧变,本质仍不算自己的本事。
换言之,两人都没有达到内外兼修;如将此道用在吃系苏四身上,生系苏四能够引发巨力,但那种力量会认出吃系苏四与自己接近,不会真正伤害他。
十三郎呢?虽只是摆摆样子,但其本源更加纯粹,内含狂灵赋予其的无上意志,带给吃系苏四的感觉分明就是蛟与龙,猫与虎,奴与主的差别。
拳拳到肉,拳拳皆有意志碾压,每击中一拳,四老板耳边都会响起一声雷霆大喝。
“放肆!”
“大胆!”
“贱奴!”
“孽障!”
一声到两声,两声加三声,三声变作千万声回荡,直至漫天神佛呼应,同叱凡间一孽。
那是怎样的可怜啊!
挣命中四老板不可谓不努力,全身处处异变成种种怪相,犹如七八头凶兽被捏合一处;种种威压道道凶焰,换成别的对手必将心惊胆战,实力凭空跌落三成。然而今天,他遇到一个从不信邪的人,随身携带更多凶徒。